《二〇一七年短篇练笔》吉尔吉加

1、1月1日

　　在我上初中的那段时间，长江七号这部电影非常的火，基本上全班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去看过，我对这一类的电影并不感兴趣。
　　初二那一年，过生日的时候我的朋友送给了我一只长江七号的玩偶。
　　就和市面上的大多数玩偶一样，大小也并不大，制作并没有特别精良，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姑娘应该会挺喜欢的礼物。我把它收在柜子里，和收到的另一只加菲猫一起，一直到现在加菲猫我已经不知道扔到哪里去了，而这只长江七号却还留着，每次看到它的时候都会有一种莫名的感情。
　　不要误会，我对送我这个玩偶的朋友并没有特别深刻的感情，因为初中毕业之后就没有联系过。
　　我对这个玩偶做了很过分的事情。
　　初中的时候父母给我的零花钱很少，那时候我刚刚有了“想给自己买一个手机”的想法，具体是手机还是MP4现在已经记不清楚了，总之是当时流行的电子产品。为此我偷窃了长辈压在柜子里的一百块钱，为了防止被人发现所以每次只敢拿一百，然后过两个星期再拿一百。
　　但是这钱要放在哪里呢？放在自己身上很显然不合适，因为很有可能会在洗衣服的时候忘了拿出来，这种事情我以前就干过；放在书包里又躲不过父母的突击检查。有一段时间我想到了一个方法，就是把钱藏在墙上贴着的奖状的后面。
　　没有人会闲着无聊翻墙上的奖状的，但这还不是最妥帖的办法，因为奖状只有四个角是贴在墙上，钱有可能从空隙中掉下来。那时候我看到了放在书柜里的长江七号玩偶。我有了一个想法：就是把它的后脑剖开，把钱塞进去。
　　我拿起剪刀，看着书柜里的玩偶，的确是一个很普通的玩偶，但在这一刻却突然像是有了生命一样地，用它黑洞洞的眼神看着我。十几岁的时候我的心思还没有像是现在这样细，不过当时的确感受到了深刻的欲望——一种为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事情，可以伤害自己能够掌控的物品的欲望——我的眼睛一定在放光，呼吸也一定是很平稳的，平稳得到了十分炙热的程度，我的剪刀伸到了长江七号这个玩偶的后脑勺的时候，心里已经完全冷静下来。
　　——玩偶是没有生命，不知道疼痛的。
　　——不过就算他们有生命，也没有关系。
　　表面上的一层布被剪开，里面白花花的棉露出来，像是脑浆。
　　那之后，钱应该是存够了，很快我去买了手机，但是因为玩的太明显又被收走了……后来我明显忘记了这件事，那次生日收到的礼物也逐渐抛到脑后。加菲猫的玩偶好像是被扔了，长江七号玩偶之后的结局怎样……并没有在意。
　　直到前段时间，搬家之后长辈把不知道扔到哪里去的长江七号拉出来，放在玄关的小柜上，她把玩偶的后脑勺缝起来了。
　　“好像是我以前剪开的吧，”我说：“那个时候不懂事。”
　　家里的长辈以为我是在谈论“一个小孩子胡闹乱剪玩偶”这种事情，但其实并不是。她不懂我对长江七号玩偶的复杂感情，她也不知道我所谓的“感觉很对不起它”是什么意思。
　　剪开了之后缝起来，玩偶变得很丑，但它既没有生命，也没有痛感，所以是无所谓的。
　　是这样吗？
　　我对它做出了一些错事，正是因为当时那隐秘的兴奋，在剪开它的那一瞬间内心平静又冷酷的想法，以及对钱的渴望让我做出这种事情——钱，甚至让我觉得这玩偶就算是有生命，也是可以被放弃的。
　　不是因为它只是一个玩偶，因此我不应该剪开它，而是因为那一刻我可能并没有把它当成玩偶看待，所以伤害它是更大的错误。
　　这个世界上真正可怕的事情是，事物并不是像我们所认为的那样运行，而是就算人们找到了事物运行的规律，控制人类的也还是人类自己的渴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