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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第十七章 ...

  •     第十七章 诗钞

      水流花开,清露未晞。

      第一缕晨光拂在窗檐上之时,这场淅淅沥沥的春雨也停了下来。

      颜君行如往常般从意识的黑暗中迅速清醒,刚要利落地翻身开始行动,却猛然想起自己身处主人的榻上。

      于是瞬间摒了呼吸,极慢极慢、小心翼翼地掀了被子下了榻。

      顿了一下,忽然轻轻跪在了榻旁,然后抬头,看着主人垂着青丝的背影,眼神中泛起了淡淡的依恋,让他一向平静而无物的黝深黑眸中罩了些温柔暖意。

      他知道这样是不对的,是十分不合规矩的,身为下人,怎么可以直视主人,而且是主人的睡姿。

      不过他心中愿望实在过于强烈,让他竟抱了就算受罚也要实现的心思。但即使如此,依旧不敢去看颜子钰的睡颜,只是默默地看了看他的背影。

      三息之后,颜君行对着榻上仍在酣睡那人无声叩首一礼,那动作与其说是恭敬,不如说是虔诚。随后抱起桌上的一团衣物,微一提气,运了轻功悄然推门而出。

      在后堂穿了外衣,飞速打理毕,便径自去了厨房,为他的主人做一天的早饭。

      而这一切,颜子钰毫无所知。他自恃有海鳗的红名提示插件在手,所以即使他身负厚如深海的内力已有一年多了,也从未养成一般习武之人睡眠时警觉无比的习惯。

      不然有个风吹草动就醒,他还怎么睡懒觉。刚穿过来时颜子钰如是想到。

      因此,他每日依旧如前世一般,睡前检查一遍插件功能是开启的,就直接放松了心思,睡得死沉,也从来不在睡觉的时候用内力去探查身周情况。

      只不过今天还没等他睡到自然醒,就被一声声温柔小心的“主人”从周公那里拉了出来。

      颜子钰意识沉沉,眼皮没有一丝一毫要抬起来的意思。奈何身旁这人唤主人二字唤得极是诚恳,又每隔五秒就是一声,十分有规律,他是想继续睡下去也睡不成了。

      他被那人喊得有些心烦,眉头微蹙,忽而感觉软被捂的身周涌起一丝热。于是半睁开了眼,隐约看到身旁地上跪了一人,他神智尚还在迷糊,伸出手摸了摸那人的头道:

      “让我再睡会,乖。”

      然后把软被掀了一半,只盖住了胸部,让身子尽情地享受春雨过后空气中的清凉意。

      阖眼闭了一会儿,正待回头去找周公的一瞬间,却突然意识到耳边竟许久没有了声音。

      心念一动,内力神识灵敏起来,于是就感觉到那人的目光时不时的偷偷溜到自己身上。

      嗯???

      这是何意???

      脑中空了两秒,猛然想起来可能发生的情况,颜子钰心里一惊,睡意顿时一扫而空,刷地睁大了眼睛,然后,果不其然看到了让他想去死一死的景象。

      不知道是不是春天气燥的缘故,自己的某个【】正直直地杵在衣服上。而睡衣又是纯的不能再纯的白色,真丝质地,薄薄一层,他贪凉掀了半边被子之后,顿时将【】的形状显现的一清二楚。

      至于身边那人,即使是恭敬垂首跪在那里,视线也与自己的身体齐平,毫无疑问是看了个彻底。果然,一转头就看见了那人小心翼翼的眼色,和某种欲言又止的神情。

      卧了个槽…………

      颜子钰欲哭无泪,反手就扯过被子把自己连身子带脑袋一并裹得死紧,然后从被子中伸出一只手来就去推跪着的那人:

      “君行,你……你……你先去等着我吃饭吧……”

      这算是下命令了,颜君行不敢耽搁,飞速出了门,到餐桌旁侍立侯着。

      只是……他垂着头,心情有些闷闷。

      这大梁朝大户人家的男主人们,无论晚上还是清晨的这种情况,若是需要泄火,随手拉了身边之人来发泄,这是很常见的规矩。

      刚刚主人明明是有需要的,却为何不用自己?他适才其实就想问主人是否要自己为他服务,还没开口,就被主人赶了出来。

      眼神一黯,主人竟然宁愿自行纾解,也不愿用他的身体吗?是了,自己的身体又硬又无趣,且身份低贱,只怕反而玷污了主人。

      他却哪里知道,他的主人根本就没有自己纾解。

      颜子钰被他看见那【】的时候,窘的无地自容,欲望顿时飞散的一干二净,哪里还需要纾解。

      上辈子穿来的时候,他才是个大学生,虽然拜网络之方便,某方面的理论知识是挺丰富的。但是因为心智总是成熟于同龄人,所以一直没有过什么交往对象。他也从来不往乱七八糟的地方去,故而根本也没有把那丰富的理论知识转变成实践经验的机会。

      换言之,他颜子钰在这方面,根本就还是个小处男。

      早上的这个情况吧,他虽然是习以为常,以前也就自己伸手处理了,倒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但是他却是第一次被人在这么近的地方看到自己的那东西啊!虽然是在衣服底下。

      又想到,古人在这方面大多含蓄,贞操观念强。刚刚,自己无意识地撩起被子大大方方让他看,君行他……他不会以为自己耍流氓吧!!

      念及至此,颜子钰的脸顿时红成了熟透的大虾,扯过衣服来将头深深埋了进去,在床上滚来滚去,只想在地上找个缝钻了。

      不过他却是真的想岔了,古代男权社会里,贞操观念那是针对女性的,而对于男性的这方面,根本没有什么道德要求。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并非与他后世文明社会的那种三观相同。故而对于颜君行的所思所想,也是南辕北辙了。

      总之过了许久,颜子钰才勉强将热的发烫的脸平复下来,然后穿衣洗漱,出门吃饭。

      饭桌上他是不自然的很,颜君行的眼光只要一经过他,他就情不自禁地脸红。只得端着粥碗挡住面前,然后飞速地扒完了饭菜,撂下碗筷就去了井旁撩水来敷脸。

      等他磨磨唧唧地通过不断找事做来消解了自己内心那点尴尬之后,来到正堂,却发现颜君行早已将自己惯常用的笔纸一一摆好,且正学着以前自己示范的样子,认认真真的在研墨。动作虽无意境,却有章法。

      颜子钰见了那清笔墨香,心中渐渐定了下来,终于算是把早上那事抛在了脑后。

      思忖了一瞬,不待他行礼,便直接掏出了一本书放在桌上。

      “今日起便正式教你习字了。以草药名称和一些简单的诗歌为纲,一边认字,一边给你讲解些意思。若是有任何不明之处,你只管说来。”

      “是,主人。”

      于是在《唐本草》里选了些字形简单的,大略有白术、甘草、当归、三七、白及、千日红、栀子这几个,然后用端正的颜体正楷一一写在了纸上。

      落了笔,缓缓道:“白术,以嵩山、茅山者为佳。春生苗青色无桠。一名山蓟,以其叶似蓟也,茎作蒿干状,青赤色,长三、二尺以来,夏开花紫碧色,亦似刺蓟,花或有黄白花者;入伏后结子。”

      依着记忆,为那人大致说了各项药性,也算是自己温习一遍了。只不过兀自碎碎念一通,抬眼去看,正看到那人脸现茫然,却仍有些焦急着要记住的样子。

      颜子钰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太多,问道:

      “……你听懂了几成?照实说便是。”

      那人慢慢低下头去,犹豫片刻,终究如实道:“记住了九成,懂了……不到三成。”

      随后一咬牙,跪了下去:

      “属下无能,还请主人责罚。”

      “…………”

      “无事,我也没强求你能懂,你只大略知道个意思便是了。”

      颜子钰有些气馁,自己这般直接讲药性,如何给他讲得通。只不过若是要详剖起来,却又必须从最基本的医理来讲,实在繁杂得很。

      “君行,你愿意随我学医吗?若是要学那就从头教你。若是不愿,那这本草经里,我就只教你些字,你认得后帮我誊抄药方或者抓药便是了。”

      本想给他点时间想想,谁知他飞速便做了决定:

      “主人医术已是当世难匹,属下再学,恐怕于主人无用,还请主人便直接教属下草药之名吧,让属下也可尽快为主人效劳。”

      颜子钰一怔,心思有些难言,不过终究见他回的坚决,也就不再强求了。

      于是便依旧伸出手来,合掌握住那人骨骼分明的执笔之手,先带着他临了几遍“白术”二字,让他记住笔划顺序和行停之处。

      笔尖轻触,落纸有声。

      伴随着两人平稳的呼吸,一室的气氛渐渐静谧下来。只是颜君行被主人温暖而干燥的手用力握着,主人清缓的鼻息轻轻扫过颈后,甚至隐隐感受到主人胸膛的温度,他却突然想起早上的某个情形来,脸颊不由得一红。

      偷偷侧了侧脑袋,用余光看到主人近在咫尺的脸庞,只见主人的眼神贯在笔上,异常认真,于是也忙收敛了心神,将手腕放松,去感受笔走的轨迹。

      不过几盏茶时分,便将这十几个字临完了颜子钰规定的次数。

      验视过后,颜子钰掀了一页新的纸,随后指了指桌上那本书,又道:

      “此书名《青岩诗钞》,从第一卷成书于东晋,至第五卷,收录了至初唐时的一些字意简单通俗的诗。这本是我万花谷用来给年幼的弟子诗律启蒙的一本诗集。”

      “那么今天,便先从第一卷教你吧。这一卷,收录的全部是东晋时期陶渊明的作诗。陶渊明字元亮……”

      按着前世高考时背文学常识知识点的套路,大致给他讲了讲陶渊明的生平和作品风格,然后将第一章《归园田居》的第一首写了下来。

      “方宅十余亩,草屋□□间。……榆柳荫后檐,桃李罗堂前。……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狗吠深巷中,鸡鸣桑树颠。……”

      颜子钰说这首诗表达了陶渊明因无法忍受官场的污浊与世俗的束缚,宁愿辞官归隐,躬耕田园,与草屋榆柳相伴。没想到刚说完,就听得颜君行疑惑的声音:

      “方宅十余亩……也不少了。主人,这陶渊明有府宅,有田地,已是可以雇佣佃户的地主了,为何主人却说他‘宁愿’躬耕田园?”

      颜子钰一怔:“居于乡下,自然是无法享受京都的荣华富贵了。怎么……你很羡慕?”

      他点点头,又摇摇头,踌躇道:“……没有。属下只是觉得,他有自己的土地,不用为别人劳累或者卖命,能有这样的生活已是这世上多半人所求不来的了,比如那日来找主人的那对母女。倒是他在诗中这般作态,属下……属下有些…………”

      颜子钰瞬间明白了,颜君行读这诗的心态,便宛如见到一个官商人家的姑娘,在来自偏远贫困山区的姑娘面前说,哎最近手头有点紧,买不起lamer的面霜,只能先用着EsteeLauder的了。

      自认为自己仅仅只是中产阶级的姑娘一脸习以为常和理所当然,而贫困山区的姑娘茫然不知所措。

      他前世在课本中学这诗的时候,大家都是城市中人,又是懵懂少年时,对此毫无所觉。而到了这古代,才猛然发觉,陶渊明再怎么躬耕田园,也是识文断字,能作诗成文的社会上层阶级。

      所以,颜君行他根本读不出陶渊明要表达的那种心境,他只能感受到酸意,和羡慕。

      顿时心中大痛,一把将那人揽在怀里:

      “君行………我不需要你为我卖命,你的主人也不需要‘误落尘网中’,你就能生活的很好……你的主人不会再让你像以前那般了,好不好?”

      颜君行不知道主人为何突然这般激动,只得闷闷地回了一句:

      “一切凭主人作主。”

      颜子钰听了这句话,像是想起了什么,从包里翻找了一番,然后将一张纸塞进了颜君行的怀中,拍了拍他的肩膀,有些幸灾乐祸地说:

      “一万两的银票。换银子会吧?你先暂且拿去零花,要是想买什么不够再找我要。不必羡慕那什么劳什子陶渊明——你现在能买千亩田,便是百多个他那园子也不止。”

      这这这……便是当今圣上赏给以前的刘大人的,也从未有如此数目,何况是主人家赏给下人的?

      颜君行有些发抖地捏着那重逾千斤的一张纸,顿时惊呆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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