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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

  •   春夜的风微凉、月微亮,空气中散发着一种名叫生机的味道。实在是个令人愉快的时候,可惜却没摊上令人愉快的事。
      两个人静默地对峙着。第一抹浮云遮住月光的时候,两个人几乎是同时动手!
      叮叮叮叮叮。
      薛纯十指翻飞,甩出一拨又一拨银色暗器,铺天盖地般朝贺铸飞去。远远望去,就像是下了一场花雨一般,美得让人晃眼。她动得快,贺铸的刀也舞得极快,刀刀都将几要近身的暗器劈飞出去!
      刀光闪烁间折射出他的眼神,那凛冽的杀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贺铸的刀法快锐无比,下盘也稳,正面相抗只能比拼内力,除此之外,别无赢面。但正因为下盘太稳,他的收势回身都不够灵敏。”
      薛纯一直不停晃动在贺铸周围的身形一顿,突然朝他背侧攻去。贺铸冷冷一笑,反手挡在身后。
      就是现在!
      纤腰一扭,她整个人如游鱼般从他腋下贴着腰侧划过,一招“素手拨弦”,指尖夹着银头小箭直取他咽喉!贺铸瞳孔骤缩如针,忙以左手横挡,身下急退。嘶——小箭破入血肉的传来,贺铸周身气盛如鼓,硬生生运力用左手把薛纯挡回去,右手急转朝她身后劈来!
      身后疾风正劲,薛纯脚尖一点踩在他膝盖上,借力而起,翻到他身后,又是一箭!

      贺铸有两只手,所以他挡住了第一只箭。
      贺铸没有三只手,所以他挡不住第二只箭。
      他死了。

      直到死,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也没闭上。贺铸大睁着的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一开始,贺铸并没有把薛纯放在心上。论武功、论资历,薛纯都不过是个小丫头,哪比得上他几十年的阅历?所以他自信,他一开始便未尽全力。
      严格来说,他并没有错。
      他并不是败在薛纯手里,而是谢韫。

      想到那个人,薛纯原本挺直的身影微微踉跄一下。体内气血翻涌,肺腑隐隐作痛,她咬着嘴角,把喉咙里那股血腥之气生生咽下去了。
      连续两天,再厉害的人也会累。何况和这些上青玄门的人比,她本就不出众。若非靠谢韫平时的只字片语,她根本撑不到现在。她看着脚下贺铸死不瞑目的尸体,眼里泛起轻嘲,即便公子现在武功全无,要杀你们也是易如反掌!
      她拧过头,拍掌三下,院角边鱼贯走出八个人来。
      “抬走吧。”声音淡漠如水。
      “仍旧抬到山门前么?”小徒恭敬地问。
      她颔首。
      八个人工序井然,六个人抬起贺铸,剩下两个迅速将地上的血迹和断掉的箭头打扫干净。

      薛纯又站回原来的位置,脚下眼里皆是一片清明。
      其实,她倒宁愿这些人来的再多一点,再频繁一点,这样她就不会有那么多的时间来胡思乱想。她强迫自己不去想谢韫。
      她想:其实刚才她骗了贺铸,青玄门山道旁根本没有什么萱草萱花,有的不过是这几天来的人的尸首,一共一十一具,加上他,就是一十二具。其中不乏熟面孔,比如嵩山派的卢宏、逍遥门的肖正清、以及华山派的林芃。
      她想:四门八派说是正道一体,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希望对方死。
      她想:要是公子死了的话,那么她也——

      咻忽。
      身后沉寂了三天的院门终于开了。打头走出来的男人古铜色肌肤,四方脸、八字胡,威严相生。只是眼下两团青黑,令他的形容看上去有些憔悴。
      “门主。”薛纯屈膝。
      谢天成停下脚步,疲声道:“韫儿已经没事了,你进去看看他吧。”
      没事了!
      她心跳如擂鼓,忙应是,匆匆绕过后面跟着的谢威进去了。
      谢威冷哼一声,看向谢天成,“师傅,大师兄武功已废,您打算怎么办?小师妹——”他话还没说完,就被谢天成挥手打断了,他瞥了谢威一眼,沉声道:“这不是你该说的话。”许是觉得语气太重,他清咳了声,复又低声道:“你跟我来。”

      薛纯推开门踏进去的那一刹那,就意识到了不对。那么重的伤,怎么可能什么事都没有?
      没事的,是命,不是人。
      长桌上燃着三排红烛,烛架上融着厚厚一层化开的蜡,房间里弥漫着烛火的清香,长桌旁是一张乌檀木大床,谢韫半躺在床上,背着光的眉目模糊不清,可薛纯闭着眼都能描绘出他的样子。
      他的下巴微方,唇是薄的,鼻子高挺,眉目间总带着三分清淡的笑意。
      现在他的唇依然薄,鼻子依然高挺,可眉目间的笑意却早已消失不见,只留下淡漠,深入骨髓的淡漠。
      刚才那股强撑着身体的气一点点逸出去,她腿软得不行,慢慢地蹲下来,就蹲在他身旁。

      “师傅说,我的武功废了。”他开口,声音沙哑。
      “嗯。”她回答的声音微微颤动。
      “这几日,是不是吓坏你了?”
      她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心并不冰凉,甚至有种干燥的温热,她拿脸贴着他的手,眼神似水,“只要公子没事就好。”
      她背着光,眉目显得有些模糊不清,却不妨碍谢韫感受到她的脉脉温情。
      他快速地闭眼又睁开,自嘲地笑:这份感觉,真是该死的熟悉。他记得十二年前,谢家满门被灭,他们俩狼狈逃上青玄门的时候,她也是这么说的。
      没想到兜兜转转,他又回到了一无所有的状态。
      不,也不是什么都没有。

      他的手微微抽动了一下,薛纯忙不迭放开,“我弄疼公子了吗?”水润润的眼睛透着不知所措。
      谢韫眼里总算有了几分笑意,“我只是想喝水。”
      薛纯暗骂自己没脑子,连杯茶都忘了倒。她拎起茶壶倒了一半才反应过来:“这水是三天前的了……”
      “喝不死就行。”
      若是叫江湖上的人听见了这话,定会吓得连下巴都掉了。谁不知道他谢韫世家出生,讲究的很。行走江湖么,要的就是个“以天为被,以地为庐”的豪气!再说了,都是草莽落寇,装相给谁看?
      但谢韫却偏偏是个异类。他住追风客栈的天字上房,喝杜家山庄窖藏十年以上的好酒,杀江湖上最奸最恶之辈。
      自然也只恨该恨的人。

      一口气喝了两杯三天前的水,他低哑的声音才稍稍好上一些。
      “这几日有多少人来过?”
      “不少。嵩山派、华山派和逍遥门都有人来。”
      “就你一个人在外面守着?”
      薛纯顿了一顿,才说是。其实这话说出来也伤人。青玄门门下弟子武功皆非泛泛之辈。倘若真要守一个院子,哪里轮得到她一介侍婢呢?谢天成是忘了说,还是有意为之,实在耐人寻味。
      她偷偷抬眼去看谢韫,却见他了然一笑,半靠着靠枕的身子松下来,顿时多了几分轻松写意。
      “纯儿。”他轻声唤她,话里带着几分惯有的缱绻,“你知道我们这回下山是去做什么的吗?”
      “门主说,是去除近来为祸江湖的怪盗齐同。”
      “不错,可我们却遇上了天龙教教主。他要杀人,一贯是到对方的住处。半路出现的,这还是头一次。”
      薛纯心一紧,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公子的意思是……”
      “看来,我们也是时候该离开青玄门了。”他微笑。

      薛纯的心一抽一抽得疼。
      为什么呢?她的公子明明是这么好的人,为什么上天却不肯给他一点好运呢?她伏在他膝上,忍不住把头埋进被子里,却被人温柔地捏了下后颈。她怕痒地躲了一下,头埋地更深了,可那只手却不依不饶似的。
      她终究忍不住抬起头,原本的泪意都被咽回去了,只剩下微微发红的眼角。
      “哭也不找对地方。”谢韫修长的指尖划过她的脸,滑落脖颈,落到肩膀上,按着她的肩往自己身上靠,动作颇有几分吃力的意思。
      薛纯不自觉地就自己配合起他的动作,身子往前一挺,让他抱个满怀。想到他受得那些罪,她心里那份怜爱的情意就压不住了,真情实意地回抱住他,摸着他的头。
      他把头埋进她肩颈处,两个人交颈而拥,像极了被面上绣着的那对戏水鸳鸯。
      只可惜,这一对是苦命鸳鸯。

      谢韫离开的时机来的很快。
      半月后,峨嵋派派人送来英雄帖,共商讨伐天龙教之事。峨嵋派派人来送帖子不意外。毕竟没几个人能忍受“女流之辈,不堪一击”这八个字,更何况是一贯骄傲的慈悲师太。在峨嵋山山碑上看到这八个字的时候,慈悲师太气得差点昏过去!
      意外的是,这帖子上竟然还有谢韫的名字。
      “峨嵋派与我们一贯交好,应当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情。许是有什么别的打算吧。”谢夫人忍不住宽慰自家夫君。
      “峨嵋派没这个打算,难保别人不会有。”
      “那也不能一辈子躲着不见人吧。韫儿那么骄傲的人,怎么受的了这个?”
      听着她的话,谢天成头更疼了。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2章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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