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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8、第六十八章 至死方休 ...

  •   昏暗的牢房,夜景弦一步一步的临近,几分熟悉的霉味和逼仄,将他的记忆一点点的拉拢,上一世的泰康二十六年,他就是以相同的罪名被关在这里,不可一世的夜昊元为他送上了鸩酒,现在,他还是与夜昊元一栏之隔,只是,位置已经相反。
      夜昊元抬起眼皮,冷冷的看他一眼,复又垂下,胜负已定,他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他可以死,但绝不能死在夜景弦手上,他说过,即使他输了,也不会屈服。
      “皇兄。”夜景弦出声。
      夜昊元毫无响动,依然躺在草席上不起来。
      “父皇已经下旨,三日后行刑,念及皇室尊严,特赐你白绫一段。”夜景弦说出了对夜昊元的判决,宪洪帝的旨意是悲痛的,他不仅失去了夜宁宣,还要把自己曾经最疼爱的孩子送上绝路,心痛加上疲累,让他已经连日不理朝政,可他又不得不下旨杀死夜昊元,因为他犯下的是不能饶恕的罪过。
      听到对自己的处罚,夜昊元眼皮动了动没有睁开,夜景弦低笑一下,忽然说:“自泰康十三年至如今二十二年,九年时间,曾经的过往我一点都未曾忘却,以致今日,竟恍惚觉得还是你站在外面,我在里面。”
      夜景弦的话终于激起了夜昊元的一丝好奇,他坐起来,轻蔑一笑,说道:“既然败在你手,你可以嘲笑我。”
      “你曾经赢过,赢得了整个天下。”
      “哼,少在这里说风凉话!”
      夜景弦向前走了两步,靠近牢门,双眼与夜昊元对视,说:“你知道我为什么如此恨你吗?”
      夜昊元翘着腿靠在冰凉的石壁上,昂起头,道:“呵,除了皇位,还能有什么。”
      夜景弦扯起嘴角,“我曾经想过夺得皇位,但后来,我得到了嗜血,代价就是永不登位。”
      夜昊元震惊的瞪大眼睛,“......嗜血?”
      “对,你见过的,王府里的所有护卫,皆出自嗜血。”
      “......怪不得怪不得。”夜昊元喃喃道,他曾一度怀疑夜景弦哪里来的如此强大慑人的手下,原来,竟是多年前震惊天下的嗜血。
      夜昊元颓然一笑,“有了如此力量,你怎么可能信守约定,放弃皇位。”
      “不管你信不信,我恨你,不是因为权力。”夜景弦猛然间目光凌厉,“而是因为,你与我有杀妻夺子之仇!”
      夜昊元呼啦一下从石床上起来,“不要血口喷人,你从未成亲,何来的妻何来的子!”
      “泰康二十六年,你以谋反的罪名将我奕王府一百余口关押在此,内有酷吏不达天听,外有佞臣诬告馋陷,我求告无门,任你把滔天罪名安在我头上,光我自己也就罢了,偏偏还要牵扯了钰儿,”夜景弦神情悲痛,一拳砸在门柱上,“他就在这里与我一起受苦受难,与我一同赴了黄泉,那时候,我的钰儿才十七岁,还怀着我们的第一个孩子!”
      夜昊元被夜景弦咄咄逼人的语气震慑的不能动弹,他双唇开合几次才发出声音,“你、你疯了,现今才是二十二年,何来二十六年......”
      夜景弦理也不理夜昊元的吃惊,他稍稍平缓语气,继续说道:“当年你们逼迫我与凉玉在京做质子的皇子成亲,一来可以瓦解我在朝中地位,二来还能随时蓄意诬告我的通敌之罪,我受楚良音蛊惑,生生欺辱了钰儿整整两年,直到悔过自新,却是为时已晚,我对不起他,所以才要在这一世把欠下的债都还给他。”
      “你到底在说什么!”夜昊元歇斯底里,他不敢承认夜景弦的话,那些一定是他的风言风语,或许他早就迷了心智。
      “你不是很奇怪我为什么会放弃在京城发展吗?其实,父皇的威胁仅仅是些皮毛而已,我远离京城,是为了钰儿能够平安长大,我的至宝与你们怎能相比。”
      夜昊元脑中闪过一些画面,脱口而出:“那个孩子!”
      夜景弦微笑,“就是他,不过你没机会再见了。”
      夜昊元疾步向前,与夜景弦仅有一栏之隔,“凉玉的皇子怎么会在你手上?!你早有叛国之心,我要告诉父皇!快来人!”
      “别喊了,父皇旨意已下,况且你的罪名早就坐实了,绝不可能平反。”夜景弦悠然自得道,“不妨告诉你,自泰康十三年我就开始谋划,钰儿还未进京,就已经被我换掉了。”
      “你、你隐匿凉玉皇子,意欲何为?”
      夜景弦哑然失笑,“你怎么如此健忘,刚刚我已经说过,钰儿是我的妻,我把他放在身边,当然是为了娶他。”
      “疯子!你是个彻底的疯子!”夜昊元怒吼,夜景弦发泄了自己积郁多年的怒火,顿感心情舒畅,他转过身,脚步轻快的向外走去,夜昊元跌坐在地上大喊道:“站住!你为何会知道那些......荒谬之事?”
      夜景弦回过头,“做了些梦罢了。”
      夜昊元呆坐在地上,他已经有些猜测,问夜景弦不过是想得到个肯定的答复,夜景弦的话让他猛然大笑起来,笑着笑着他躺倒在地上,眼睛直勾勾的盯着挂满了灰尘的牢顶。
      三日后,夜昊元以谋逆之罪被处死,宪洪帝悲痛欲绝,病倒在床上再不能起身,他心如死灰,外面之事一概不闻不问,后宫之中也是一片惨淡,皇后和楚贵妃先后失了爱子,皆闭门不出独自落泪。朝廷上再没有能与夜景弦抗衡的人,众臣推举他出来主事,他推脱一番便答应下来,而与楚良音的婚事也因为楚家的败落不了了之,没人会替一个落魄的人说话,即使他曾名动京城。
      杨楮同他战胜夜昊元之后就回了京城,久不曾见的清秋也一同回来,钰儿能隐隐感觉清秋与杨楮之间似乎有什么变了,可他们还是那么相敬如宾,让这一丝不同很难察觉。
      钰儿本以为清秋能够像夜灵熙一样很正常的与杨楮成亲,况且他们的年纪已经不小,早就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夜景弦知道钰儿想着清秋,本想帮帮他们,可他还未曾出手,病榻上的宪洪帝竟然下了道旨意,将工部尚书封伦家的二女儿指给杨楮为妻,这与上一世的情况一般无二,即使现在宪洪帝已经奈他不能,却也并不想让他就这么顺顺当当的掌握大权。
      工部封伦曾是夜昊元一派,后来卫执转投夜景弦后,封伦左顾右盼,选了太子做靠山,等夜宁宣死后,他自知夜景弦不会用他,便假模假样的当起了中立派,宪洪帝就是被他一副老城的样子所迷惑,还以为有人会听命与他。
      夜景弦的婚事就是拖延太久才会夭折,所以这次,宪洪帝下旨的时候就直接定下婚期,八月二十一,让杨楮成婚。
      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清秋久久的伫立在门前,一动不动,仿佛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他一个人,分外萧索,钰儿和夜灵熙一直守在他身边,他一句话也没说,一滴眼泪也没掉,钰儿猜想,或许他早就想到了会有这样一天,之前的种种,只不过不想辜负自己的一片真心。
      杨楮接到旨意的时候表现的却是镇定的多,他只微微愣了一下就跪拜接旨,他从未想过成亲,在他看来,娶谁都是一样的,不论是圣旨赐婚还是媒妁之言。
      转眼到了八月,杨楮的将军府已经修正一新,钰儿和夜灵熙都去看过,清秋一直窝在自己的小院里很少出来,他与杨楮也再未见面,成婚的前几日,清秋手里总是拿着个小瓶子独自思索,钰儿知道他心里难过,也很少会来打扰他。
      日暮时分,清秋从深思里拔|出来,他看看面前的小瓶,凄然一笑,此生注定无法相随,可他也没办法再喜欢上别人,就让他孤注一掷,且对自己多年来的付出有个交代吧,清秋想着,拔掉瓶盖,倒出里面的一颗药丸吞了下去。
      第二日,清秋带着一瓶陈酿女儿红敲响了将军府的大门。
      府上已经挂满了红色丝带,装点的喜庆而雍容,杨楮很高兴清秋会来,在东川的日子,多亏了有清秋相伴才有些趣味,然而,对感情很迟钝的他,明明能感觉到清秋那颗火热的心,却想不到他对他的情意到底有多深刻。
      杨楮把清秋让进房里,清秋收敛自己哀伤的气息,换上一副开心的模样,恭贺道:“将军大婚,我来请将军喝上一杯。”
      杨楮不好意思的笑笑,道:“陛下赐婚突然,其实我今日还没顺过来。”
      “将军可期待那美娇娘?”清秋调侃,却感觉心中的疼痛蔓延全身,几乎将他淹没。
      “呵呵,娶谁都是一样,没什么期待的。”
      杨楮的话无意在他滴血的心上撒了一把盐,让他疼的一个趔趄差点摔倒,杨楮连忙扶住他坐在踏上,担忧道:“你怎么了?”
      清秋小心的坐好,把手里的酒壶放在矮几上,说:“没什么,来尝尝这女儿红,我特意去城东的一家百年老店打来的,在城中很是有名。”
      “是吗?我可要好好尝尝。”杨楮随意的倒了一杯,先递给清秋,清秋接过,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仰头喝下一大口。
      清秋笑道:“还未说祝酒词,将军就喝光了。”
      杨楮一愣,哈哈笑道:“我自罚一杯。”说罢,他又给自己加满,赞叹道:“果然是陈年佳酿,极好。”
      “那......为了将军以后的幸福生活,干!”清秋将杯子举起,杨楮手未伸出来,他想了想,说:“这个酒词不好,区区小事不足以我与秋公子碰杯,不如为了国泰民安四海升平。”
      清秋微笑,杨楮在任何时候都第一个想到家国,想到天下大义,他不会把感情放在心上,更不会对自己有多于朋友的情意,可是,就是因为他周身的凛凛正气,才让他陷身无法自拔的啊。
      “好,干!”清秋与他碰杯,一饮而尽。
      喝了两杯,清秋脸颊微微泛红,他出声问道:“将军以后有何打算?”
      “打算?”杨楮不解,他的人生早就像上了发条,只能活在战场上,“没什么,成了亲我就会前往建城,替王爷整顿军务,等京中派了将领过来,我便会再回东川。”
      “成了亲就走?”
      “嗯。”杨楮点头。
      “那......将军的新婚夫人呢?”清秋实在不想提及,可又忍不住想多了解一些。
      杨楮叹口气,道:“我这个人,注定是要辜负人家了!”
      “为何?”
      “我从没想过成亲,因为我不知道哪一天自己就会战死沙场,况且我又不在京城,不能让人家一个大姑娘跟着我守活寡,无奈皇上旨意已下,作为臣子,我只能奉旨成婚。”杨楮低声说着,话语里充满了歉意。
      “很小的时候,我娘就已经过世,我跟随父亲前往湛东,后来,他死在战场上,我一度非常恨他们,为什么生下我却要让我独自面对这么多困难,所以,我就告诉自己,若哪一天死在战场上,就是死得其所,别再拖累人家姑娘了,况且,若日后有了孩子,我也不能尽到人父的责任,还是不要的好。”
      “......将军。”清秋眼眶泛红,他要做的事,岂不违背了他的意愿,可是,他放不下,他不想就此断了与杨楮的联系。
      清秋脸色越来越红,以他的体质都开始隐隐感觉到药力了,那杨楮应该也感觉到了吧,清秋抬起头,发现杨楮脸上也泛着潮红,呼吸逐渐加速,他似乎还未曾察觉,认真的对他说:“清秋,你是个好人,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你,还是早些成家吧。”
      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滚下来,此刻,清秋骤然发觉,若说杨楮对感情迟钝,不如说是他在逃避不敢面对,他怕感情会影响自己已经定好的人生,更怕自己曾受过的苦会让妻儿再次蒙受,他小心又大条的处理好了他们之间曾绷紧的线,现在又来劝说他早日成家。
      泪水滴在桌子上,溅开一朵水花,清秋泪光盈盈,开口道:“我一直都喜欢你,你不知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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