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章四十二 ...
-
侍卫们飞快地将豹子从秦玥身上拉下，秦玥的右手握着一只小匕首，横在颈前，方才在生死关头，他拔出匕首，在豹子低头的瞬间割破了它的喉管。
用尽全力。
从豹子喉咙冒出来的血，淋洒在秦玥脖子上。
匕首上也都是腥浓的温热兽血，和着土沙，腻在指间。
秦玥干呕了几下，喘着气。
皇上站了起来。
惊诧，瞠目结舌，不敢置信。
此人竟还活着？
不得不说，皇上好久没看过这样刺激、惊险的搏兽了，此人逆转局势，竟将猛豹置于死地。
侍卫扶着秦玥站起，秦玥仍紧紧握着匕首，手指颤抖着，站不太稳。
“你是……”皇上看着他，这面容很熟悉，却无法在脑子里对上号。
秦玥一步步走至台前，仰望着高台上的皇帝，他的脖颈上还沾染着豹血，身上的衣衫被豹子撕扯得不成样子，满是血污，像一个受过极刑的罪囚。
“在下…杜庭月，陛下万安，贤妃金安。”秦玥微微笑着，有血从额角流下，不敢抹。
“是你？”皇上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宫廷优伶竟出现在斗兽场，而且杀死了一头豹子。
温贤妃笑道：“杜公子还有这般胆识，为了见到陛下，真是费心了。”
皇上：“你此来何事？”
“回陛下，在下是……走错了路，才到这斗兽场来。”
“哦？走错路？”皇上听着好笑：“你这错得可有些离谱啊，与那豹子好一番搏斗，幸而险胜，若输了呢？”
秦玥：“自然是死路一条。”
皇上：“既然如此，何不回头？走错，也不至于一错到底呀。”
秦玥：“有些路，一旦选择，便无法回头。”
皇上沉默着，眉头微皱，脸上阴晴不定，但秦玥知道，他心中想听个明白。
秦玥：“在下不希望陛下走错路，使江山社稷所托非人，到那时，恐怕会令整个国家处于险境，正如……在下方才的窘况一般，进退无路，只得与那野兽拼死一搏，今日是在下命大，可是，稍有差池，便会命丧黄泉——”
温贤妃不慌不忙打断道：“大胆，小小优伶竟敢妄议国政。”
“杜庭月，你在此谈及国运之事，究竟是何用心？”皇上脸色一变，声音更具威严：“你以什么身份与朕说教？”
“不敢，只是怕有些话再不说，于陛下、于殿下、于国祚俱无益处。不瞒陛下，昨夜在下做了一个奇梦，梦中有一白发仙者，他告诉在下，陛下的治国之道甚好，国家昌隆繁盛，全是陛下英明决断的功劳，可如今国运有变数……”
“有何变数？”皇上的眼神明显认真起来。
秦玥稳了稳心神，果然，古人迷信，帝王尤甚，一听到神仙托梦，心中便按捺不住了，再加上秦玥给他戴了几顶高帽子，更是听得皇上心里舒服。
“那仙者说，只因陛下起了易储之念，故国运有变，原太子储有才、有德、有仁、名正言顺，若废而取次，不仅朝臣不服、民心不服，更会引发内乱……”
皇上听进心里去了。他想废后、废太子之事并没和任何人说起，只是心中的念头，即使是猜测，又有谁这样敢猜呢……即便是猜得出，谁敢在他面前直言此事？
况且杜庭月当时只陪在太子身边，更没理由知道这件事了……而今他却如此言之凿凿，相当笃定，他是如何得知此事，还前来告知？
莫非真有神仙托梦？
温贤妃冷笑道：“仙人托梦？既然这梦与陛下有关，为何陛下不曾梦到，反倒托给你？”
秦玥：“仙人托梦给在下，自是有他的用意，平民尚且不敢揣测陛下的圣意，我等凡人又如何能看透仙人的神谕？”
皇上点了点头，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仙人既然以为他要废太子是在做糊涂事，自然更愿意托梦给明白人。
他视线一转，又看见秦玥手中的匕首，那是他从前赏赐给太子的，在太子初次围猎那年。
终究是父子，亲骨血，皇上又忆起旧情。
秦玥将那匕首捧在手上：“那仙者还说，这匕首的主人是仁孝之人，命格之中有龙气，是天生王命，他让在下务必给陛下看看这匕首，还说望陛下三思。”
“陛下，勿要听信于他，他口中没有一句实话，其实陛下并不想废掉皇后娘娘，他怎敢——”
“你说下去。”皇上看着秦玥，微微抬手，止住脸色大变的温贤妃。
“在下醒来后，枕畔便放着这把匕首，在下便把它带上，其实在下并不熟悉宫中的路，只是误打误撞才到了斗兽场，仿佛是它将在下带到陛下面前，而且，若没有它，在下早被那豹子咬断了脖子。还请陛下……”
秦玥说了这么多话，再加上不断读心、思考，已经到了极限，他有些支撑不住，浑身酸疼，眼前阵阵发黑。
身子一软。
“快，把他带到御医署去好生照顾。”皇上吩咐那些扶着他的侍卫，侍卫应了，背着秦玥往御医署跑去。
皇上久久没有坐下，他想，太子不能废。
按杜庭月之言，赵初阳是注定的天子，若强行废掉太子，则形同逆天，到时候，将给自己与国家带来什么样的灾难与报应？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皇权神授，天命所归，他怎么敢轻言废立？既然仙人给了警示，那还是早早收手的好。
皇后到死也没想到，她那日一念之仁心，不让侍卫杀杜庭月，竟让杜庭月挽回太子的储君之位。
温贤妃望着皇上那神情，再看皇上对杜庭月的态度，心知皇上是信了他的话。
气得拿不稳茶杯，纤嫩的双手微颤。
离成功只差一点点却陡然失败，这滋味远非其他沮丧可比。
她记下这个仇了。当初一念之差，竟捧了杜庭月上来。
秦玥在御医署养伤，也不知躺了几日，醒来时，看到太子在床边。
皇上已解除太子禁足，之前的监国之权也没有收回，太子病好后，又听安采欢说了秦玥所做的事，连忙赶来探望秦玥，走得急，恨不得长了翅膀飞来。
已经入夜，外头有看着药炉的小医官，伴着药香打盹儿，太子坐在床边守着，握着秦玥的手，见他醒了，便问：“身上疼不疼？”
又拿过茶杯来，里面盛着暖碧色的药茶，温温的，他喂他喝。
浅色唇瓣微微泛上柔润的红。
太子格外小心，把他当成个瓷做的人。
他自己倒是不吝惜，用这一身白细的皮肉去与金钱斑豹搏斗，吃了不少苦头。
那场景是太子不敢想象的，一想到秦玥是如何被豹子攻击，太子就觉得心里像是被冰锥豁开一个血洞，全身的血液都冰了。
秦玥咳了几声：“不疼不疼，别担心。”
他见外头天都黑了，也无更夫经过，便问道：“什么时辰？”
“约莫戌时了，饿不饿？”太子看到秦玥醒来若无其事的样子，又忍不住心疼。
“有点，嘿嘿。”
太子出去命人熬些清粥，回来又关了门，凑在秦玥身边。
秦玥虚弱地笑了，太子的面庞好像清减了些，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抬手摸了摸太子的脸颊：“殿下瘦了。”
太子抓住秦玥的手，双手握住：“你吓死我了。”
“你也吓死我了！”秦玥回嘴，嗔怪道，不知怎的，见到太子这样出现在他面前，他鼻子酸酸的。
失而复得，最是欢喜。
好险。
“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太子俯身轻轻抱住秦玥，不敢太近，怕碰着伤口，头贴着头，肩挨着肩。
“咱俩之间还客气什么…”秦玥轻轻笑着抚了抚太子的背，“我还想喝水，好渴啊。”
太子起身，又给他斟了一杯茶，吹了吹，自己喝了一小口，不烫，递到秦玥嘴边。
他看着秦玥喝水的乖模样，觉得有些难以置信，这样一个文文静静的公子，竟可以与凶豹相斗，还胜了……
“你是如何打死一只豹子的？”
“是不是觉得我很厉害，很崇拜我~”秦玥翘尾巴了，这事说出去，他能吹一辈子！
他继续喝着药茶。
“恩，”太子看着他的眼睛，眼神温柔坚定：“我若称帝，你必为后。”
“噗，咳…咳咳……”秦玥差点喷茶。
这突如其来的表白，殿下你可真会挑时候！
太子替秦玥擦了擦嘴：“我是认真的。”
秦玥抚了抚胸口，一时失语。
半晌，他才开口道：“我国……出过男皇后？”
“未曾。”
“我就知道。”
“你是第一任。”
“……”那还真是荣幸。
太子静静看着秦玥，低头吻了吻秦玥的手指：“幸好你还在，真好。”
室壁外，药炉里的药叶与药汤沸腾着，翻滚着，纠缠着……有微不可闻的细小声响传入室内，似纷乱而颠动的心跳。
“我要是死了呢？”秦玥脱口而出，出口便悔。
太子心中一片空白，他从没想过。
如同花不辞树，鱼不别水，云不离天。
他红了眼睛，浅浅一层薄泪，像是刚点上的红烛，酿了一小包烛膏。
“我错了我错了，”秦玥捧住太子的脸，亲了一口：“我不问了。”
你若是死了，我终身不娶，把你的碑立在心里，此生魂梦相依，来世再续夙缘。
作者有话说
第42章 章四十二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