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作情多》庄小九

3、麻雀与凤凰

　　森林里有一只鸟。在她的心里，自己很小，很丑，所以她很自卑，每次见到其他的鸟类，她都感到不安和害怕，害怕别人看到她很小，很丑，害怕别人知道她很自卑。为了掩盖她的不安和害怕，她故意抬高了头。如果其他的鸟类对她微笑，她就回之以微笑。如果其他的鸟类对她不理不睬，她就摆出一副更加高傲的姿态企图在傲气上压倒对方。她以为这样，在别人眼中，她就不是那个很小，很丑的自己了。

　　有一天，她在森林里遇见一只蜗牛。蜗牛从他的壳里，伸出长着两只天线的脑袋，看着她：“你好美丽。你是不是传说中的凤凰？”她听了勃然大怒地嚷道：“你这该死的蜗牛，为什么拿我取笑？！赶紧滚开！”蜗牛委屈地垂下来软软的头：“我没有取笑你，在我眼中，你真的很美丽！”她低头看着蜗牛：“那是因为你是一只不懂得鸟类的蜗牛。我……不是美丽的凤凰，我只是一只丑陋的麻雀。”蜗牛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她，不明白这样美丽的她为什么要说自己丑陋。蜗牛问：“你真的只是一只麻雀吗？谁告诉你的？”

　　她懵了，是呀，谁告诉她她是一只麻雀而不是凤凰的呢？好像没有任何鸟类说过。她高昂了头，飞进鸟群里。逢鸟就问：我是凤凰还是麻雀？百灵说：你是麻雀。画眉说：你当然是麻雀。乌鸦说：你绝对是麻雀。所有的鸟类都说：你就是一只麻雀。她流下了伤心的眼泪：一只蜗牛说她是凤凰，但数百只的鸟类都说她是麻雀，她一定就是一只麻雀了。她伤心地飞离鸟儿聚居的地方，飞向了森林的深处。

　　森林的深处有一个小小的湖泊，湖泊水平如镜。她飞到了湖边，她又渴又累，但是她害怕在湖水中看到自己，她不敢去湖中饮水。湖边长着一棵又高又大的梧桐树，树叶上是清晨凝结的露水。她飞了上去，从此居于梧桐，饮露而生。

　　日子一天天过去了，在这个没有其他鸟类的地方，她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她不需要去跟百灵，画眉或者乌鸦比较，她不需要去想自己是凤凰还是麻雀。她想唱歌的时候就唱歌，她想舞蹈的时候就舞蹈，她想飞翔的时候就飞翔。只是她还是不敢面对自己的真相，她躲在梧桐树上，逃避着那能告诉她真相的一平如镜的湖水。

　　有一天，一场大火从天而降。梧桐树也不能幸免，她站在梧桐树上，遥望着那一汪湖水，她知道，只有离开梧桐树飞到那里才能幸存。可是她真的有勇气去面对自己的真相吗？火沿着梧桐树的树干向上燃烧着。她突然看见从远处飞来的鸟类。有百灵，有画眉也有乌鸦，还有许许多多她叫不上名字的鸟类。她们都为了湖泊而来。

　　大火燃烧着。她已经能够闻到第一根羽毛被火烧焦的味道。是面对真相的生还是逃避真相的死？那些独居日子中的快乐和平静掠过她的心头。是麻雀还是凤凰，那些快乐和平静并没有增一分也没减一寸。那些歌声，那些舞步，那些飞翔也不会因此而改变。我就是我呀！蜗牛说我是凤凰，鸟类说我是麻雀，但他们口中眼中的我并不等于我。在一个没有蜗牛，也没有其他鸟类的世界里，我依然存在。我不会因为蜗牛说我是凤凰便成为凤凰，我也不会因为其他鸟类说我是麻雀，就成为麻雀。成为凤凰的我或是成为麻雀的我，都等于我，那么对我而言，是凤凰还是麻雀又有什么分别？！在火舌卷没她的那一刹那，她腾空而起，舒展着最美丽的舞步，飞向湖泊，飞向真相，飞向重生。

　　所有的鸟类都惊呆了。她们看见了一只从梧桐树的火焰中腾空而起的美丽的凤凰。
　　而飞临湖边的她也看见了关于自己的真相：她。她对着湖中的自己淡淡地笑了，回头看着那些惊呆了的鸟类，她再也不会去问她们同样的问题：我，是凤凰还是麻雀？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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