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玉儿》取一页欣子

4、那个苏妙兮

　　风格截然不同的两个男人相对而座，柳志端起茶盏，示意对面的男人喝茶，“刘兄，请。”
　　那男人一见就知是个练家子，双肩宽厚，胸膛伟岸，面部线条不似柳志那般缓和，剑眉入鬓，眼中隐着肃杀之意，接过茶盏的手上青筋暴起，掀起茶盖，不管有无喝到茶叶一股脑下口。
　　“你是说，给小儿下毒的另有其人。”
　　“不错，”柳志起身，走到窗前，“五年前的那一窝喽啰早已被我们斩草除根，不可能再是他们。”
　　刘淼深吸了一口气，闭上双眼再慢慢睁开，事隔多年他仍旧不愿提起往事。
　　“那你现在知道那人是谁吗？”
　　柳志转过头去看他，有些不忍开口，“有怀疑的人，但是不能确定，不过肯定与阿樱有关。”
　　刘淼神色愈加凝重，眼神里充满了痛苦，“可阿樱已经死了……”
　　柳志走过来拍拍他的肩，阿樱是他的师妹，他何尝不痛苦。
　　“我们当务之急是保护好敬轩。”柳志知道他与师妹的感情是多么深厚，阿樱坠崖的时候他都以为刘淼要跟着跳下去。
　　可是还有儿子啊，他和阿樱的儿子啊。
　　柳志想起昨天晚上敬轩与自家闺女的互动，有意地转移了话题，“刘兄，你说敬轩不爱搭理人，可我瞧着，他与小玉儿倒是玩的来，没准现在还粘在一起呢。”
　　刘淼听他提起儿子，眼中也流露出父爱，心里得到了些安慰，点点头，“小玉儿抓周的时候他见过她一面，没想到还一直记得，能这么高兴来绿柳山庄也有这个原因吧。”
　　柳志打趣道，“难不成我这绿柳山庄不是个好地方？”
　　“不敢不敢，亲家公的地盘自然是极好的。”
　　“哎，口头协定而已。”柳志据理力争。
　　二人相视而笑，都懂对方言语中真正的含义。

　　且说柳明玉正坐在刘夫人的怀里，刘夫人问什么她就答什么，一副乖孩子的样子，脸上是万年不变的甜笑，可是真正熟悉她的人就能发现她的笑容中还夹杂着别样的东西。
　　那别样东西的来源就是刘敬轩。
　　虽然那个小男孩现在也是安安静静的，他站在柳夫人面前，被拉着手问话。
　　可是视线却总往她那儿瞟，凉飕飕的，柳明玉经受不住，终于看了他一眼，收到了他的眼神，理解为一副可怜的被人背弃了的模样。
　　柳明玉也不想坐在刘夫人怀里的，可刚进来行完礼后就被她牵起了手，还没说几句话，后又被抱在怀里。
　　柳明玉有些了解刘敬轩了，他虽讨厌一个人，可该有的礼数一件不落，和她一起进来后，也正正经经地作揖行礼。
　　除了那句生硬的“母亲。”
　　嗯，家教真好。
　　柳明玉闻着这位刘夫人身上的香粉味儿，好香。
　　大概是刘夫人与公主娘亲关系还不错的原因，二人并坐在一起，中间只隔着一张成年男子半臂宽的小木桌。
　　等一下，柳明玉看着正在“拷问”刘敬轩经书的公主娘亲……
　　不好了！
　　也不管什么乖乖女的形象了，挣开环在肚子上的小臂，蹭了下来，这动静不小，一系列动作让一屋子夫人丫鬟惊讶不已。
　　刘敬轩将她护在身后，以为她受了欺负，看向刘夫人的目光有些不善。
　　刘夫人，苏妙兮。盘着的是贵妇人中盛行的牡丹头，头上的发饰簪花多的数不胜数，脸上的脂粉不知涂了多少，唇上的口脂也非常鲜艳夺目。明明是二十几岁的女人看着却像个三十几岁富甲一方的二奶。
　　想开口问什么事但是继子的架势却让她下不来台，嘴巴一时间张着，脸上尴尬不已。
　　柳夫人虽然没看出蹊跷，但是知道小女儿不会无缘无故这么做的。
　　柳明玉拨开挡在前面的男孩，端正了姿势，看着娘亲红扑扑的脸蛋，舒了一口气，又看向那个艳丽打扮的苏妙兮。
　　摆回乖乖女的样子，苹果脸上挂着笑，让人看了就想抱在怀里，声音不大不小，脆生生的，“刘婶婶，玉儿闻的出您今天用了麝香。”
　　柳夫人诧异地看向苏妙兮，脸色冷了下来，动作优雅地保持了一段距离。
　　“公、公主殿下，小玉儿是个孩子，哪里懂得女人家用的东西，许、许是闻错了！”
　　柳明玉低着头不说话，她知道公主娘亲相信自己。
　　刘敬轩不知道什么是麝香，看大家的样子也知道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牵起柳明玉的手，与她并肩站着。
　　柳夫人让二人过来，揽着他们，俯首说了几句话让让他们下去了。
　　柳明玉知道，小孩子没有必要在这里，她的本意就是让自家娘亲对这个女人有戒心。她的公主娘亲可是在皇宫里长大的女人，接下来的事情用不着她担心了。
　　“青柚，去请二爷。”柳夫人吩咐了青柚，转头看向苏妙兮，“是不是，让柳唐歆瞧瞧就知道了。”
　　苏妙兮站起身，向柳夫人行了礼，怯生生地问道：“公主殿下，您这是怀疑……妙兮也没有理由害您呐。”
　　柳夫人也不与她假客气了，本来是看在阿樱的面子上唤她过来一起坐，谈话时也隐隐发现她与几年前有了很大不同，心里还想是不是做了当家主母就不一样了。
　　多与她坐一会只是想细问刘敬轩的情况，她是也心疼那个孩子呀。
　　“别给本宫乱扣帽子，”柳夫人抬手扶住额头，歪坐着，“本宫以前怎么没看出来你是个会生事的人。”
　　苏妙兮手里绞着帕子，低着头，眼睛转来转去，现在的形象与她精心设计的贵妇打扮一点都不符合。
　　登不上台面的人终究登不上台面。
　　柳唐歆很快就到了，被青柚叫来时以为大嫂出了什么事，便急急忙忙赶来了。
　　他挎着药箱，大步走来，完全无视了苏妙兮，伸手就要请脉，柳夫人摆摆手，“你看你急什么，你大哥就在府中我能有什么事？”然后示意他看向苏妙兮，“去瞧瞧刘夫人身上用了什么香粉。”
　　柳唐歆有些惊讶，刘夫人不是早在五年前就已经死了吗？看来他是不知道刘淼后又娶妻的事情。
　　由于礼节，柳唐歆后退一步，正要作揖行礼――
　　“虚礼还不免了，”柳夫人出声制止了他，“有没有说一声就行了。”
　　柳夫人的大丫鬟青橙在一旁偷笑，伺候了她那么多年，如何不知道他们家公主殿下是故意要那个女人难堪。
　　柳唐歆还是云里雾里的，又面朝柳夫人，“大嫂，此妇人身上所用的香粉中含有少量麝香。”
　　柳唐歆毕竟是个医术精湛的人，长期与药物打交道的他，嗅觉极为灵敏，虽相距一臂之隔还是准确的闻出了麝香。
　　麝香，孕妇的禁忌。
　　“看来小玉儿没有撒谎，苏妙兮，你安的什么心！要不是看在阿樱的份上，本宫瞧都不会瞧你一眼。”支开了刘敬轩，柳夫人才可以把话说开。
　　苏妙兮的身子颤了颤，本以为这次久伴在雯宁的身边，身上的麝香可以隔三差五的用一次，轻轻松松地害她小产，到时候也查不出来什么。
　　没想到，那个才五岁的小黄毛丫头尽然可以闻出来那极少的麝香。若不是她也就招惹不来那个“玉面神医”！
　　柳唐歆担心大嫂的身子，“大嫂莫要气坏了身子，这既是刘大哥的家眷，还是让他们自己解决比较好。”
　　免得说咱们欺负人。
　　柳唐歆已经弄清楚了情况，也隐约知道了她是谁，阿樱大嫂的庶妹。
　　哼，他的阿樱大嫂怎么能让此等女人来代替。
　　“也是，青橙，去将二位老爷请来。”
　　柳唐歆的话她只听进去了一半，还将自己的夫君也叫来了。
　　苏妙兮听闻自己将要被刘淼审问，心里冷笑一声，面上竟一点担心焦急之意都没有。

　　柳明玉带他来到湖心亭边坐着，虽说是湖其实就是个人工池，但是弄得比较干净。红的、黑的、黄的、花色的鲤鱼可以看的清清楚楚，池面上还有些未凋谢的荷花，鱼儿们在荷叶下嬉戏。
　　柳明玉反向跪坐在红漆长椅上，看着水面，出神。
　　刘敬轩坐在她旁边，看着她，轻声唤她，“玉儿？”
　　“嗯？”柳明玉回过神来，微微仰着脸看着这个帅气的男孩。
　　“你刚刚说的麝香是什么？”
　　柳明玉看着他装满星子的眼眸，真好看……
　　“就是一种孕妇闻了就会生病的东西。”她说得很避讳，也不想让男孩多想。
　　刘敬轩蹙起英气的剑眉，桃红色的薄唇抿起，“抱歉，给你们带了麻烦。”
　　柳明玉忽的抬头，没想到他会说这种话，他是在顾虑她的感受吗？看样子，还用了不少的勇气呢。
　　这都是大人的事情，不是他这个孩子该想的问题。
　　不过那个刘婶婶确实是个麻烦。
　　柳明玉转了个身子坐好，朝他露出了大大的笑容，不是面对外人的面具笑容，故意说，“敬轩说什么呢！你干嘛要替她道歉啊！”
　　刘敬轩果然立马摆正态度，声音大到吓跑了周围想来“偷听”的鱼儿，“小爷当然不是因为她！”
　　呦呵，小爷都出来了。
　　柳明玉笑着看着还在解释的刘敬轩，“好啦，有爹爹和刘叔叔在，一定没问题的。”
　　刘敬轩小脸又是一沉，“我爹不会怎么惩罚她的。”
　　不会怎么惩罚？那是什么惩罚？柳明玉的大脑极速地转着。今天依她的做法来看，倒是个不安分的女人，在这里都敢不安分那在家里更不安分了，敬轩叫她母亲，想来她还是个正房，刘叔叔不会怎么惩罚她，这……该不会惧内吧？
　　可她瞧着那个刘婶婶也就那样啊。
　　那敬轩也一定见识过了，不然不会那样交代她。
　　刘敬轩啊……
　　哎呀真烧脑。
　　“少爷。”
　　柳明玉回到现实，才发现亭中多了一个少年。
　　也是瘦瘦高高的，一身藏青色的骑马装，那人双手抱拳，头低着，遮住了半张脸。虽然打扮简单但是却让人有一种他很不一般的感觉。
　　刘敬轩站起身，看见柳明玉还在打量千易。
　　“玉儿！”刘敬轩叫她，“我要先回房了。”
　　话是这么说，可人还是杵在那儿不动。
　　刘千易依旧是那个姿势，一副对主子毕恭毕敬的模样。
　　“啊……哦。”柳明玉终于意识到自己不礼貌的行为，甜甜地微笑着，也不问他为什么回房，“待会见。”
　　刘敬轩生气急了，可又不能发作，甩了袖子，大步走了，刘千易紧随其后。
　　柳明玉不明所以，想来因为自己发呆没有理人的原因吧。
　　带着小小的愧疚，又发了会儿呆，最终还是放心不下公主娘亲，迈开小腿，又跑了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