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事同悲》曼殊·华楼西

8、Chapter 08

　　Chapter 08 [平安大道的延伸]

　　做这样的噩梦的话，如果不及时醒来，自己就会在睡梦中一点点死去。
　　这是自己第一次在男人身下过夜。
　　□□的疼痛就这样萦绕着整个梦境。
　　可是，还是紧搂着他。很紧很紧的那种。就像要把他永远捆绑在自己怀中。

　　——这个男人身上，有一种特殊的孤独气息。很不一般呢。
　　王子轻轻凑过去，额头贴上男人的脸颊，缓缓向上厮磨。

　　于是，胸腔里那些生硬的碎片就这样被黏合了。无声渗透的情愫，就这样再次填补了那些裂缝。
　　也许是在那么一瞬间，你觉得自己从来不曾病过。而又是那些欺人的谎话，在无法消除的记忆深处，再一次将你推进疼痛的梦魇。
　　这种病痛折磨着你年轻的生命，就像扎根的慢性毒药一般腐蚀你的身体。
　　于是你无数次告诉自己你已经死了。
　　可你从未弄清楚过，那究竟是伟大的耶稣的意愿，还是恶魔的驱使怂恿。
　　你来到一个无法融入的世界。
　　但周围是一群一群爱你的人。
　　茫然无措的同时，你也无数次警告自己，这是你平生永远都无法拥有的财富。
　　可望而不可及的——
　　从今以后，永远在一起。

　　“亚……历克。”
　　拼命抓住向自己伸过来的手，少年的嘴唇已近干裂。
　　那嘶哑的声线偷漏出奇怪的坚定。
　　“呐——亚历克——”
　　紧了紧，又小心翼翼地松开。似是在传达某种信息。
　　还是，试探么？
　　年轻的主人对眼前这个现时失去记忆的昔日恋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感到百般温存。还有，未曾改变的是，在那双早已失去聚焦的、仿佛经历过苦痛挣扎的眼睛中，他看到的是另一片汹涌着的、渴望得到照顾的海洋。
　　“好了，路曼易，我在这儿。”
　　将少年松开的手再次握在手心里。亚历克的嘴角扬起微笑的弧度，足以使正值因找不到自己的去留而归属绝望的路曼易欣慰起来。
　　“你给我安慰吧……我不想离开了……”
　　被亚历克握住的手微微出汗，路曼易抬起头，喃喃说道。

　　亚历克的微笑并没有消失。他一直说，一直以一种极度温柔的口吻对路曼易说：“好——”
　　随后，捧住少年的脸，轻轻凑了过去。
　　这个甜蜜的吻，明媚如阳光，亲密如你我。

　　直树在一片薄荷香味中清醒。
　　下意识地伸手去摸身边的床位，没有人，冰冰凉凉的。他猛然掀开被子，奔向客厅。
　　脚步在木地板上踏出“哒、哒、哒”的慌乱声。
　　“喂——”
　　在发现自己要找的人若无其事地站在厨房里收拾东西之后，直树靠在门上，对忙碌的人开口。
　　王子似乎很惊讶地回过头——“啊，你起来了？”
　　直树不耐烦地抬起一只手，用另一只手指指手表：“我上班迟到了！超过2小时了诶，我从来就没创过这种迟到记录！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啊？”
　　语速迅速又连贯，不由让阿让愣了半天，拼命做反应。
　　良久后，他茫然开口：“上班是干什么的？”
　　“呼——”直树压住火气，转身准备离开：“不和你说了。”
　　说完决绝地走进卫生间把门一关。那可怜的门被砸得巨响。阿让不禁晃了晃身子，心凉了半截。
　　这样的举止与语气，怎么看怎么看，都和前几天一样啊。
　　那他们昨晚发生的那一切又算什么呢？
　　阿让缓缓低下头，看向自己下身敞开的睡袍。微微动了动脚。
　　——可是我现在还在疼呢。

　　直树走出卫生间的时候王子正将碟盘摆放在餐桌上。
　　“叮叮咚咚”的声音中，王子兴致勃勃地向披着浴袍的人招手：“你，过来吃早餐。”
　　还是不习惯叫他的名字。阿让想。Na-o-ki，Na-o-ki，怎么叫怎么不顺口。
　　可是，当目睹天才不发一语，径直走进卧室并不理睬自己的时候，阿让顿时感觉浑身冰冷起来。
　　“呐……”他走到卧室门口，对里面正在换西装的人开口。“过来吃啊……”
　　语气有些微弱，仿佛造成这一切的都是自己。
　　天才依旧不语，自顾自收拾文件塞进公文包里。阿让依旧矗立在那里，静静观望着。
　　我以后……会早早叫你起床的……
　　虽然不明白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他只知道这一切是为了天才的工作。
　　他要“上班”，所以自己一定要记得早早叫他起床。
　　收拾好后，天才拨开阿让的肩膀冲出卧室。
　　“我去路上吃，晚上不回来吃饭。”
　　丢下这句话，他便头也不回地走掉了。

　　“……对不起。”
　　王子望着关紧的门，怅然若失。
　　——他的脾气一直都是这样的吗？
　　——这个人，总有一天一定会把我的自尊消磨光掉吧？
　　走回到餐桌旁，依旧以吃痛的姿势慢慢坐下，阿让拾起桌上的刀叉，轻轻划开面前的皮萨饼。
　　“里面没有黑啊，为什么不吃？”
　　自言自语之后，阿让切了一块送进嘴里细细咀嚼。随后冲到卫生间猛烈地吐了出来。
　　——里面丝毫没有熟透的迹象，又软又苦。
　　一直吐到没有什么可吐的东西，然后是干呕，难受到连眼泪都流了出来。
　　小王子抽了一把纸巾，捂住嘴捂住脸。
　　清洗完了之后，就冲进卧室，倒在床上，用被子捂住整个人。
　　就这样睡了一天。好几次快要窒息的时候猛然醒过来拉开被子透透气，然后往复，再用被子捂住头，将自己置身于狭隘的空间里。
　　没有什么梦可作，就这样睡了醒，醒了睡，往复至一天。
　　肚子里空空的，却因为沉睡而忘记了饥饿。
　　那天晚上岩井直树没有回家。

　　直树将自己淹没于堆满文件的书桌里，钟表的秒针在墙上发出微弱的走动声，分针指向12点。而Nicole女士一直静候在一边，手里端着早已冰凉的咖啡。
　　“请问博士，我可以向你汇报这个问题了吗？”
　　直树挥手打断女人的话，继续在一叠一叠堆积如上的文件上书写着极其潦草的英文。
　　“可是Naoki博士，你怎么写交付上级的报告呢？”
　　天才无动于衷，继续在文件上书写。
　　Nicole微微倾身，看清了直树批写在文件上的文字。
　　女人顿时惊呼起来：“这太奇妙了，博士！你居然写出了那个外星人失踪的时间与前因后果，这与我们的调查完全吻合！”
　　“别忘了，夫人，那天我去厕所不是白去的。我目睹了那家伙身体裸露跑出研究所的身影。”
　　天才不耐烦地开口，语气带有些许的责怪。
　　女士的神情显露出强烈的仰慕之情：“是的，博士，您善于从细节发现问题的精神的确是我们应当学习的！”
　　天才的神色依旧不见喜色，表现出出乎意料的严肃：“请听好了，并转告Michael他们，这个出走的外星人由我来追踪调查。”
　　“好的，那么请问您需要多少人手？”女人恭维地发问。
　　“不需要，只我一个就够了。”
　　女人听了此话，不由连连赞叹：“博士年纪轻轻，就有这般胆识，真不简单！”
　　“行了。”直树再次打断她的话。“帮我换一杯咖啡。”
　　女人点点头，笑容满面地离去。
　　天才放下笔，仰首靠在椅子上。椅子缓慢地旋转起来。天才的目光驻留于天花板上。片刻后，若有所思地微笑起来。
　　——你不会走掉的。就算你走掉，我也会把你找回来。

　　屋里没有开灯。而王子此时，正矗立在门口，用手把门把手努力往下拉。
　　门“嘎吱”一声被拉开了，门外的感应灯立即亮了起来。
　　外面成了一片辉煌的世界。
　　把钥匙扔到客厅的沙发上后，王子缓缓走了出去。
　　拉上门，沿着楼梯往下走。
　　每一道楼的灯都随着自己沉重的脚步声接二连三地亮了起来。
　　走到一楼，直至走出了公寓，王子都没有回头看一眼。
　　然后，直到走进了外面灯火辉煌的夜世界，王子终于驻足。
　　“我就是出去逛逛。我会回来的。”
　　类似于安慰一般的口吻。像在安慰出走后无家可归的自己，又像是在安慰下班后不知是不是会那么孤独的岩井直树。
　　总之，现在他唯一能做的事，就只剩祷告了。
　　双手紧扣，放在胸前。然后他抬起头看向被城市的灯光照耀的变幻万千的夜空，不是一味的惊喜，而是悲从中来。

　　平安大道躺着一个人
　　假牙跌在路边嘴咧着
　　当你来到他身边
　　和你想象的不同
　　他不会像以前那样吻你
　　你会感觉有种东西在向你袭来
　　不是失落只是很悲伤很悲伤

　　亲爱的朋友 当你走在平安大道
　　我的兄弟对我说
　　一个人感到悲伤就去平安大道
　　一个人感到失落就不要去平安大道

　　——Written by 华楼西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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