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笔记] 两河新月》枫露清愁

1、第一章 一场交流会

　　王来承认，王来允许，王来背负整个世界。

　　——《吉尔伽美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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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觉得世间万物随他生长，天下四方皆是他的土地。他跨越两河，平定诸国，终于回到了自己的国都。

　　眼前一条由灰色粉色的石板铺成的宏伟大道，而大道两旁的天蓝色墙上装饰着彩色浮雕神兽，各个高大威猛张牙舞爪面目狰狞，看上去震慑人心，但他却认不出它们，总觉得并没有在任何中国古代神话里出现过。

　　走上大道，他恍惚听到百姓夹道欢迎的欢呼传来，看到天空飘浮着绚丽云雾，他自己正是一个伟大的君主常胜的将军被子民朝圣拥趸。那时，他有一股身临其境的兴奋，但心底深处又有一种置身事外的清醒。

　　穿过一道色彩瑰丽的大门，他面前的左手有一座螺旋式阶梯的塔楼，塔尖还有一小部分在云端飘浮。建筑结构颠覆了他之前的任何所学，他从没亲眼看过如此气势磅礴的高塔。他胸中涌起一座极度想要去攀爬的渴望。

　　被莫名的牵引，他走向了城市中心的神庙。簇拥在他身后的人也跟着他去。仿佛要举行什么仪式。庙中让他有一座巨大无比的半人半兽的黄金雕像。而摆在前面的黄金座椅看上去好像是为他准备。

　　他鬼使神差的走了过去，坐下。就看见下面有几个奴隶抬上一尊黑色玄武岩的石柱。他们开始大声用一种奇特的语言念着，奇怪的是，他竟然能理解那意思。

　　“吾主，强大之王，巴比伦之王，亚述之王，苏美尔、阿卡德之王，世界四方之主在上……”

　　是说他吗？他们是在说他吗？他听到这样的一番说辞，尽管知道不是真的，心里也不免飘飘然起来，仿佛他是开天辟地古往今来最伟大的君主，很快就要和天神比肩。

　　对了，他即将得到神的青睐，获得他从心底一直渴望的东西，加冕从古至今最大的荣耀。但，他必须经历一场祭祀仪式。

　　正想着，又有奴隶推上来一座刑架，上面锁着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

　　那只怪物一半漆黑的狮头鹿角虎眼龙鳞，而另一半却是一个肤色惨白的人。黑白对比显得格外突兀，再加上他满身都是血交织其上，看上去异常诡谲。而那一半的人头颅垂下，脸孔苍白，黑发一簇簇盖在眼帘之上，鼻梁挺直，双目紧闭，颓然却浑身蓄势待发。

　　他一下子就跳了起来。他认识这个人，他是……，他是……
　　不管他是谁，他对他来说一定非常重要。他是祭品吗？是祭给谁？
　　他想大喊，却怎么也喊不出来，他想走过去解救那个半人半麒麟，却怎么也走不过去。

　　这时，一道光从空中照下，落在那黄金雕像座椅上，一个飘渺如仙，他却看不清面孔的女子走了出来。
　　这才是女神吧？他心里感慨，就算他看不清楚，但模模糊糊就有这种感觉。这女神应该是他一直渴望得到的吧。但这个半人半兽要祭给她吗？完成仪式之后，他就可以占有女神，又坐拥天下了！

　　——这不是从古至今所有男人的渴望吗？但为什么他心中却有股说不出的焦躁。

　　不行！ 他觉得他做不到。不过潜意识里，他觉得这一切并不真实，可这一刻，他突然急躁了起来，仿佛这一切都是真的，都是他面临的抉择！

　　女神朝他走过来，他脑子便糊成一团浆糊。只见她一双手朝他伸了过来，她轻声低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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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

　　“先生！快醒醒！”

　　吴邪一下子从梦中惊醒，这才发现他原来坐在飞机上打瞌睡，身旁有个温柔漂亮的空姐正笑着。

　　“先生，飞机马上就要下降，请你系好安全带，收起小桌板，打开遮光板。”

　　他的肚皮上正放着一本文物交流会的宣传册，他赶紧放到座椅后背，收起桌板。然后伸头看了一眼空姐离去的背影还有那丝袜小腿中跟鞋，才打开遮光板，心满意足靠回座位。刚才看着宣传册他睡着了，还做了一个梦，但是内容他已经想不起来。

　　飞机降落西安咸阳国际机场，吴邪出了机舱，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呛出来。空气里弥漫了一股焚烧秸秆的味道，整个行李大厅都飘浮着一层蓝荧荧的雾。这不是他第一次到陕西，不过在这种深冬季节，他这个土生土长的南方孩子一下子就觉得风刮的脸疼。

　　有个瘦小的伙计等在出口处，手里举了个牌子，上书“吴天真”下面加了个小一号“同志”。吴邪一看就知道是王胖子派的人，不觉得好笑起来。坐上车开回西安，他去曲江宾馆跟王胖子汇合。

　　号称“给我一天，还你万年”的陕西历史博物馆近期举办了一个四大文明古国的交流会，一大批从埃及，两河，中东及印度的古代文物会在这里展出。吴邪一直对国外的古迹不太感冒，自己国家的东西还没整明白呢，何况就算喜欢也没法下地倒洋斗啊。可不知为什么，胖子非要他来，天天打电话，嚷嚷什么要紧随时代，响应中央“一带一路”的号召。三请四催了好多遍。他不胜其扰，加上近来研究战国帛书没什么进展，也干脆飞一趟，算是有个交代。

　　而且，他自己是搞拓片，对碑林神往已久。花了几天时间，钻在碑林博物馆，挨着刺骨的寒意，研究欧颜柳赵。胖子被美食吸引了，天天泡馍扯面，晚上则在回民街上转悠，还可劲夸西安姑娘漂亮。

　　交流会在曲江国际展览中心展出。胖子搞了个专家证，和他大摇大摆的进出。原来胖子要他看得，竟然是一个中东文物展。

　　一个学生模样的妹子引导员围着他转。吴邪自知比起粗豪的秦川汉子，他这杭州书生略显文弱，面目清俊，举止斯文，再加上杂学旁收，所以不少女孩子很吃这一套。刚开始他还可以耐着性子听听，到后来就忍不住借上洗手间跟胖子一起遁了。

　　他们终于站在一排十二块泥板前。斑驳的泥板无言的记录着两河文明曾经的辉煌，四千年的风霜被一道道深刻在楔形与短线的笔画上。

　　胖子低声道，“这就是那个什么吉的史诗。”
　　吴邪吸了一口，“《吉尔伽美什》。”

　　这部被称为人类历史上的第一部史诗，诞生于公元前2900年，是两河流域文明最杰出的代表作，其内容曲折，情节跌宕，文字优美，为后世提供了无数的素材，具有很高的文学价值。他下斗时最喜欢研究壁画和文字，对吉尔伽美什这12块泥板也如雷贯耳。如今第一次看到正主，楔形文字他是认不得的，但是看着依然很兴奋。

　　坐在一旁的休息椅，吴邪跟胖子讲，这是一个半神血统的城邦国王英雄吉尔伽美什的冒险，他经受了很多天神的考验，造福百姓，也跟一个半人半兽的怪物恩齐都的怪物结成好友。他还解救了一位女神，却又拒绝了她的求爱，导致女神勃然大怒害死了恩齐都。然后吉尔伽美什历尽千辛万苦至世界尽头去寻找起死回生的不老药企图解救好友。

　　说到这里，吴邪脑中有什么一闪而过。
　　众人之上的国主，半人半兽的朋友，还有女神，抉择……
　　这剧情怎么有点熟悉？他是在哪里看到过？

　　胖子听的似懂非懂，“靠，这人脑子被驴踢了？居然不要女神要个野兽？这也是不爱美女爱基友吗？”
　　最近胖子也学会上网，学会了不少时髦用语，不再是满口红色词汇，他自己也很得意。

　　吴邪听了，不由苦笑，“这部史诗其实是代表着人类就算想反抗命运也终究难逃神意的悲剧。”说到这里，他突然顿了顿，他之前追寻着三叔的足迹，想要探寻真相，是不是到头来也依然落个命定而无法反抗的下场呢？

　　胖子自然没那些伤春悲秋的想法，围着那泥板转了好几个圈，“但是就这个东西，为什么我得到消息，北派的人一个个都激动的不行呢？”

　　“何止北派，老九门也都虎视眈眈。”一个格外抑扬顿挫的声音突然响起。

　　胖子和吴邪都是一惊，这才发现靠在旁边一个穿着橄榄绿内胆衣半长头发的男子，一手握着手机，一边冲他们笑。

　　“小花？！”吴邪又惊又喜，“你怎么也来啦？”
　　见到他自然是高兴的，吴家和解家渊源很深，他也一直很喜欢解雨臣，功夫好，胆子大，人也很有趣。

　　解小花握着手机，抬起手指对他们招了一下，视线往那些泥板一晃，“为了它。”
　　吴邪看看那楔形文字，心想就算文学价值高，也不见得引起这么多人瞩目，很不解。
　　解小花低声道，“出去说。这里耳目太多。”

　　在大唐不夜城找了家店坐下来。年轻女服务员的眼睛一直围着解小花转，北方人豪迈的声音也变嗲了几分。

　　点了菜，胖子倒上温好的稠酒，就迫不及待的问，“解家小哥，到底是怎么回事？咱一个组织的，你可要知无不言。”

　　解小花拿出几张清晰的照片，“这是现在流传比较清晰的拓片。大英博物馆在上个世纪20年代就已经讲它完整破译。但是每一块泥板除了史诗以外，都有几个意味不明的符号。”

　　他手指一一指过去，吴邪看了点点头。那些图上有很清楚的勾画和标注，很容易懂。

　　“刚开始考古学家们都以为只是一些标号，但后来，自亚述出土的一些大型图书馆里的字典泥板做参考，有人经过比对提出了一个很大胆的推论，这些符号其实另有含义。”

　　这时，烤羊肉串送了上来，他们只得暂时住口。师傅还吆喝了一声，“趁热吃！”

　　吴邪等他走开，忙问，“是什麽？”

　　“这些符号记录了一些天文现象，震惊了考古天文学界。如果将它们连续来看。”解小花拿出另一张纸，“你们看，像什么？”

　　吴邪一看，遍体生寒，脱口而出，“战国帛书！”

　　胖子正拿了串肚子蘸麻酱，也惊讶的合不拢嘴。

　　不错，那上面记录的，跟战国帛书上画的天象图非常类似。

　　“但是这部史诗泥板比战国帛书要早了2500年！”吴邪皱眉低嚷。

　　解小花谨慎的立刻收了起来，“那又怎么样，如果记录的真是天象，全世界各地史前人类都能看得到，有类似的记载也不足为奇了。”

　　吴邪闭上眼睛仔细一想。不错，吉尔伽美什史诗里记录过大洪水，圣经也有类似记载，而中国古代更是有大禹治水。这些神话都或多或少来源于真实的历史，史前文明也有相通之处，也许数千年前地球上真有那么一场几乎毁灭文明的大洪水。

　　吴邪笑了一下，“记得《笑傲江湖》里有这么一段，曲洋说广陵散在嵇康之后是绝矣，但这曲又不是嵇康所作，他偏不信邪，非跑到前人古墓里，连挖十几座古墓，终于找到了《广陵散》之曲，改编成笑傲江湖之曲。这也是异曲同工啊！”

　　胖子撕开馕饼，丢在嘴里，又喝了一大口酒，舔舔唇，“原来魔教曲洋长老也是咱同道中人，失敬失敬！”

　　解小花说：“现在世界各地对两河流域的发掘都非常关注。目前裘德考公司已经准备前往两河流域去到亚述和巴比伦古迹中寻找类似的泥板，想要从另一个角度破译战国帛书。怎么样，你去不去？”

　　吴邪有些心动，但他对于两河的文化历史毕竟不熟，而且在洋人的地盘做什么都不方便，再加上洋斗跟土斗天差地别……

　　正犹豫着，胖子早就嚷嚷开了，“去去去！为啥不去！咱这是曲线救国，天真同志，你这政治觉悟也太低了！”

　　吴邪白了他一眼，“你是要去救国吗？”

　　胖子咧开嘴笑了，“响应主席号召——倒洋斗，夹僧侣，泡洋妞！”

　　吴邪一听他这一连串不伦不类的说辞，不由苦笑。

　　解小花又道，“但这次不同，我们人生地不熟，而且中东那地方也乱得很，我们必须跟裘德考的队伍一起行动。”

　　胖子不答应了，“那不行，每次出头送死的事都是胖爷我干，好处老是他们得！”

　　吴邪道，“只要能解开谜题，我倒不介意跟他们合作，反正也不是第一次了。”

　　解小花看着他笑了笑，“想想看，我们的人，他们的装备，这组合可以说是天下无敌了，什么地方还回不来？小邪你就别担心了。”

　　吴邪又想了想，这才点了头。

　　胖子还是有些不爽，嘀嘀咕咕，又跟小花合计着，“装备的钱咱是省下了，但洛阳铲是一定要带的，我要不再弄个摸金符，上次一家伙给他们烧完了。对了，我得回去把小哥叫上。他那身宝血不能浪费，就不知道会不会水土不服。”

　　“他也去？”解小花惊讶。
　　“去啊，他这人只要有斗就倒。劝都不用劝。”胖子有些讪讪的。

　　吴邪想着，自打蛇沼鬼城出来以后，闷油瓶就被胖子金屋藏娇，他已经好久没见，不觉得有些挂念。如果能解开战国帛书，对于知道闷油瓶的身世也有帮助，他也是愿意的。另外，只要他也跟着去，他就觉得好像再艰险的地方也都没那么可怕了。

　　正思忖着，就听见胖子又问，“不知道黑驴蹄子对洋粽子管用不？”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