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来的时候天气晴》习惯性卡文蔓

5、祭祀过年

　　蔺宸修让音霖接连三天都和他一起去水库边。两个人搬了椅子，拿好工具箱，在每天出来晒太阳的村民最多的时候出现，大摇大摆展示一圈。
　　第四天，他让音霖通知村长一早就到别墅这边来。
　　当一张“水质尚可，但易浑浊。湖岸周围泥土松散，极易崩塌。”的报告放到村长面前，本来觉得有专家在只要几天，这件事情就会解决的人一下子就慌了。
　　如果这么严重，那每天出门都拿着工具箱的蔺宸修还要在村子里呆多久？
　　到时候岂不是周围的村子都知道他管理的黄荆山村的水库有问题了！
　　自己明年还能顺利连任吗？
　　这个时候，音霖适时地给村长递了一杯茶。
　　她高度赞扬了蔺宸修的业务（专业）能力，告诉村长只要切实贯彻执行蔺宸修的方案，水库的问题一定会得到解决。
　　两个人一唱一和，围着村长，把保护水资源和黄土资源的重要性用最简单却也严肃的方式讲给村长听。
　　绍兴本就是大禹治水开拓而来，村长对水资源这块极为重视。当天下午，就把村民代表，尤其是那些经营瓷器厂的村民，召集到别墅里。
　　三个人又形象生动地强调了保护黄土资源的重要性，一旦发生土坡坍塌的严重后果。趁着村民有些犹豫，音霖把一早就制定好的奖惩政策颁了出来。
　　音霖外婆是浙大文学系的教授，虽然已经退休，一手颜体仍然写的大气自然，颇有风骨。条条框框，严严整整，震慑力十足。
　　之后两天，蔺宸修带着村长和村民代表对几个采土点进行检查。哪些土质达标的，哪些金属含量超标的，哪些已经不能支持开采了。一个个列出来，标红登记成为需要监督的地方，安排好村民轮班夜巡，又通知丁厅长派人来布置监测设备。
　　浩浩荡荡的整改活动进行了将近一个月，到了除夕前夜，蔺宸修终于拿出了水质达标的检测报告。村长大手一挥，通知村民们明天开始准备祭祀大禹神像。
　　往年都是谷雨祭祀，祈求当年没有水患。这会儿他恨不得把一年的丰收都拿出来，多举行几次，以免再有此类事件发生。

　　大禹像立在祠堂前，在村子里最平坦的一块土地上。鸡鸭猪羊是前几天就开始准备的，一早村民就有序地往祠堂搬东西。红纸封着的黄酒，一坛坛被摆上祭台，最后众人一起抬了一大缸黄酒放在台子的最中间。从春季就开始发酵酿造的黄酒，还没有开封，空气中就已经弥漫着米粒的香味。
　　祭祀活动以村长带头朗读祭文开始，大家轮番献上贡品。一个个排好队敬香，击鼓，敲钟，敬酒，行礼。蹒跚学步的孩子在大人的教导下，双手围合，点头鞠躬。年迈的老人则由家里的小辈扶携着，在大禹像面前虔诚俯首，唸唸希望。
　　从清晨开始，等到村长颂歌结束，告示礼成的时候已经将近午后。
　　这样郑重祈求神佛护佑的仪式，蔺宸修第一次看到。人们为了免除自然灾患，不断地跪拜叩首，从垂髫小童到耄耋老人所有人脸上都是殷切的希望。
　　这样真的有用吗？
　　那他的存在到底是为了什么？
　　强烈的太阳光，刺的他有些睁不开眼。
　　音霖穿过散开的人群，看到蔺宸修一个人站在树荫下面。没有拿工具箱的他没有了那股科研劲儿，低着头看着地上的某处，眉头紧紧的。
　　哪里飞过来一只小麻雀落在地上啄了啄泥巴，没吃到什么又飞走了。蔺宸修蜷起来的两簇眉头也很快散开。等到抬起头，看到自己，又是以前的严谨模样。
　　音霖把他的这番变化全数看在眼里，直接走过去说了声跟我走，就带着他一起到了后山的竹楼。
　　上次的雨雪过后，就一直是好天气。竹楼外几株腊梅开的正好。棕色的枝干遒劲有力，馨黄的花瓣却仿佛透明一般，刚中带柔，飘散着点点沁香。
　　音霖邀请蔺宸修坐下，从里间拿了个食盒出来。
　　一碟笋片雪菜，一碟香油鸡丝，一碟卤蛋豆干，两碗面，甚至还有一壶温好的酒和两个酒杯。这样的搭配比之前的一碗糖粥丰富的多。
　　“是为了感谢我帮助你，所以请我吃饭？”蔺宸修接过音霖递过来的酒杯问道。
　　“可以这么说，也可以说是我想有人陪我喝酒。”温好的酒倒进杯盏里，还冒着热气，粳米的香味氤氲开来，音霖不等蔺宸修先喝了起来。
　　“以前外公还在的时候，每年这几天都会和外婆一起陪着我。”
　　“他虽然退休以后不是经常出门，却懂得好多地方的人文风俗，好多志异小故事，还有好多我可能用一生的时间才会理解的大道理。”
　　“那个时候，外婆就在旁边缝补衣服。偶尔会加入我们，帮外公改正说错的地方。”
　　“《醒世恒言》里开篇就说了，世人眼孔皆浅显，只见皮相，不见骨相。”一杯酒下喉，掩饰了哽咽。
　　“外公离开之后我就更加不喜欢这里了。”音霖给自己续了酒，继续说。
　　“但是这个竹楼有我和他们的美好回忆。”
　　“以前我就坐在你坐的这个位置，和外公一起看身后的这片竹林。”
　　面前的音霖，今天好像变了个人，可抬手挥手间又好像还是第一次见面时的从容，蔺宸修给自己也倒了杯酒，继续听。
　　“你看那些高高低低的竹子，有的瘦长，有的粗壮，有的偏于荫下，有的又高出其他。像不像我们在生活中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群。”
　　“虽然他们各自在这儿生根生长，有风吹来的时候还是会相互倚靠，一起摆动。”
　　音霖把椅子搬到蔺宸修旁边，夹了笋片鸡丝放在面上，拌了拌递给他。
　　“所以，我们就当个看客，一起吃面吧。”

　　冬天太阳下山的早，等到酒壶见底，周身的温度渐渐降下来，竹林的叶子也有些看不清了。远处有人家开始放起了烟火，火星猛地窜到当空散开，有的是花朵，有的是文字，映照着群山，五彩缤纷。
　　蔺宸修把酒壶放回里间的桌子上，音霖已经换了身衣服出来。
　　红底白花的袄裙，淡青色的披风，长发被束了起来，只耳边还留着一绺碎发。手里拿着一个盒子，叫自己跟上。蔺宸修叹了口气，跟着音霖一起下楼。自己好像到了这里，一直都在听从面前这个女孩子的要求。

　　岸边有一大片空地，月光打在湖面上，星星点点。音霖点燃了手里的仙女棒，围着湖岸跑来跑去。
　　女生的速度时快时慢，有时逆着风，有时会转个圈。烟火的亮光跟着她一起肆意跳动，潇洒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