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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若一言 ...

  •   《若一言》

      吴哲说,你回来了,就算答应了吧。

      1

      袁朗把头盔夹在腋下的时候吴哲正在他旁边重新绑鞋带,其他人都上车待命去了,袁朗看表,距离他们出发还有十分钟,他决定抓紧时间,抽根烟,把烟拿出来叼在嘴上,开始找火,袁朗站在那里在自己军装上所有的能藏匿打火机的可疑口袋翻腾,吴哲站了起来看着他翻哧,看的很专心,似乎并不急于上车和大部队汇合,搞的袁朗一度认为此人要亲自上手帮忙翻腾他的口袋,但吴哲只是站在那里看着,袁朗发现那其实是漫不经心的看。

      袁朗别扭了,暂停了找打火机之大业,想说你快滚上车,但是吴哲的下巴轻轻上扬,像极了很久以前站在监测者面前说都没有异议吗?那么我有。的时候,他的下巴向左歪了歪,一个代表思考的小动作,鬼知道他在思考什么,袁朗在内心抱怨,然后等着,因为这也是代表吴哲即将开口征兆的小动作,当然聪明如袁朗,吴哲的确很没创意的开口了:队长!

      嗯?袁朗用两个指头把烟从嘴里拿出来:干嘛?

      我想……吴哲垂了眼,声音很轻:我可能喜欢上你了。

      袁朗的烟落在地上,没有声音,他蹲下捡起来:哦。

      哦?吴哲有些恼的瞪他。

      袁朗吹吹烟上的尘土:嗯。

      我靠,我一大好青年对你表个白心跳一百八,我容易吗我?吴哲有些磕巴,看来是气的不轻:你,你,你……我说你就给我这么个回应啊!!

      袁朗又把烟掖回嘴里,他咧咧嘴:你时间挑的不对啊,吴哲同志,现在这个状态是谈私人感情的时候吗?

      吴哲对他微笑,皮笑肉不笑:别的时间您可得抽得出啊。

      袁朗斜眼看向车的方向:让我想想,啊。

      吴哲看看表:还有3分钟,我要回答,队长。

      袁朗干脆把烟掖回了烟盒里,让它哪儿来回哪儿去:你一直都这么急躁吗,吴哲?

      吴哲歪头:你真的万事都要考虑的那么全面吗,队长?

      袁朗轻轻点头:是的,不考虑全我大多都会后悔。

      吴哲深吸了口气,像是在压抑自己的怒火,然后他尽量心平气和的说:那就是说,还会有一小部分不会后悔是吧?

      是的,是的……袁朗附和,低头看表:你该上车了,还有30秒。

      靠!吴哲狠狠瞪了他一眼朝车走去:当我什么都没说过。

      袁朗跟在他后面,吴哲正要拉开车门上去,袁朗一把按在门上:这样吧。

      吴哲看他。

      袁朗笑了笑:如果这次我平安回来了,就算我答应了。

      让我想想。吴哲说完拉开他的手,拽开门一下钻上了车,却从车窗里露出个好看的笑脸。

      袁朗刚要上副驾驶的位置,车子却开走了,他本应该焦急或者追逐,可他没有,他看着那辆车把吴哲的笑脸越带越远最终驶离了自己的视线,直到他什么都看不见了,天空渐渐阴暗下来,他觉得冷,所以蹲下来用力团紧身体,于是温度开始慢慢回升,昨夜浸泡在阴冷空气中的身体得以缓解,袁朗拉紧带着浓臭腥味的裹尸布,试图让自己快些恢复。周围没有呼声,只有淡淡哆嗦的唏嗦,将身体绷得越紧,抖动的越是剧烈。

      好了,现在都睡5分钟。袁朗低声下命令,可周围没有任何回应,袁朗愣了下,才想起来现在只剩他自己了,他慢慢张开眼,深夜中的原始森林带着一种冷洌的呼啸印入眼里,从树和树之间的缝隙看不见尽头,只有漫长的黑暗在延展,不知道通往哪里,偶尔有藤条垂下来,此时看来更像是数之不尽的上吊绳。

      袁朗站了起来,双手在布里抱着双臂,在森林中的雨夜是会冻死人的,在这次任务的一周中或许每个士兵对于战死沙场的恐惧不及对雨水和夜晚的万分之一,他不睡,他不敢。

      手中的枪还留着硝烟的味道,混合着布上的腥臭,若有若无的笼罩在这片土地。战友的裹尸布都被拉来御寒,他闭紧双眼一遍又一遍在心中提醒自己。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

      袁朗爬起来轻轻的跳跃,试图这样让自己温暖一下,可以活动一下僵硬的关节,这些裹尸布起了大作用,他在潮湿中一动不动呆了两个小时,可他的关节还有感觉,虽然有点疼。他把这一切归结为刚刚那场美梦的功劳,那是这次大任务出行前他和吴哲的对白,虽然是几天前,但是如此的温暖和舒心,他定睛望着黑夜,看了一会儿跨出一大步,不幸这一步就踩在一片不显眼的青苔上,他一个趔趄,手脚并用才勉强让自己没爬下,瞬间的晃动让许久未进食的他眼冒金星,深深吸气吐气,他能感觉到自己急促的心跳声在大脑里回荡,坚持,他喃喃自语,坚持,不过估计再坚持下去就是真的差不离了。

      他笑笑,自从进老A考核以来自己已经多久没有经历过这种情况了……是的,吴哲,那是在最绝望的情况下,在失去所有希望的情况下,就像现在一样……袁朗直起身子,如果可能的话他想抽自己一巴掌让神志紊乱滚蛋恢复清醒,可是现在这个情况他连晃晃头都会晕眩,他深吸一口气跨出第二步,他听见自己说:吴哲,把你的乐观分给我一点……这一次还不错,他踩在一片青草上…

      2

      许三多说人生就是一场长跑,所以什么也别想,走一步是一步。成才说对,但最终惟有意志。齐桓说一个坚持让你们俩说的多壮烈了,看来我得改成准备两张字条,一张写真一张写理,然后钉你们俩嘴上。吴哲说这两位是让我见识了陆军的伟大,可我注定还是我自己,我只能从上下五千年的知识中寻找力量。袁朗说:狗屁,食物就是力量……

      袁朗很饿,真的很饿,在五分钟前他喝光了水袋里的最后一点干净水,他突然有点怀念昨夜的雨水,他昨夜光在做保温措施独独忘记把自己的水袋拧开去接一点天水,袁朗想,得快一点回去汇合,不然就惨了,他跟自己开着玩笑,估计我要回不去吴哲得鞭我尸。

      温度的确在慢慢回升,袁朗已经不需要那么拼命的攥着那些裹尸布了,才松手便被一阵风带落散在了地面上,袁朗回身一张张捡起来,每个上面都有名字,第一张写着他自己的,袁朗,然后是许三多成才齐桓石丽海C3……他捡起来最后一张,吴哲。他看了会儿把这些布卷成一卷抱在怀里,像是一个奄奄一息的守财奴抱着自己最后的财产,可他转眼就摔了一跤,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头晕还是脚滑,他现在只知道头疼,尤其是后脑勺,那够受的,何况还有一条蛇几乎是贴着他的脸蠕动过去,肥涨得肚子让它行动迟缓,袁朗庆幸这是一只饱餐完毕的索命鬼,然后他转眼想起来,嗯,蛇肉很好吃,他伸手一把抓住那条长虫的脖子,另一只手拉直它的身子,让其无法缠绕上自己,然后他让蛇头和石头做了一个碰撞的较量,蛇输了……

      袁朗拔出随身的刀,刀身上带着血渍,几十个小时前它还是个英勇的斗士,在战场上杀敌毙命充满杀伐之气令人闻风丧胆,可这才离开战场几个小时,它就沦落成了菜刀,还是多功能菜刀,剥皮,剔骨,斩段,切片……无一不为,最后甚至还当了回叉子叉了蛇肉扔进它主人的嘴里,所幸没被当作牙签剔牙。

      袁朗痛苦的咀嚼着,没有干净的水清洗血污,没有干燥的木头烤或煮,亦没有火种,其实就算有也不能生火,又不是活腻味了想把敌人引来,他看着剩下的生肉片,觉得自己实在是吃不了了干脆踢飞了出去,省得在眼前恶心自己,转身又觉得自己这样很没人性,吃了人家的肉还鞭人家的尸,这不好,于是袁朗看着蛇的尸身说:我谢谢你让我能活了下去,你比我可怜。然后他心理平衡了,继续上路。

      茹毛饮血的生活即使强如老A也不可能适应,袁朗觉得胃口很难受,那是一种对生食无法消解的沉坠感,何况他之前已经许久没有吃过东西了,胃口变得很孱弱,这种东西在肚子里会以一种很缓慢的速度消解成热量,当然大部分只会像是铁块一样堆积在里面。

      袁朗忍着,向前走着,他相信自己的方向感,走到尽头那里会有战友等着,还会有很多食物和……桔子,他还记得吴哲曾往他手里掖过剥好的桔子,可他没要,他又开始后悔了,其实他当时是想要的……

      3

      几个小时前袁朗吐了一次,即使在平时这也绝对不是喜闻乐见的事儿,因为每个人的吐都会有随之而来痛苦,袁朗想痛苦吧,刚好可以刺激刺激心脏,省的它不堪重负罢工。他又想自己为什么会突然吐呢?应该不是因为紧张,因为饥饿倒是没准,可是刚刚他已经吃了些有消食作用的草根了,啊!袁朗举起手里的草根,在晃动中仔细的辩驳,然后终于明白了放下手:妈的,居然吃错药了……

      他坐在一个巨大的树根上苦笑,想自己应该还能走,他把裹尸布又一次团紧在身上,只是需要休息一会儿,但是他闭上眼眼前还是原始森林,他的队员以一种美军的行进规则在丛林里遛达前进,吴哲在他的左前方,眼睛上带着电子装置,这块地方他们第一次来,吴哲的手代表他们的行军方向,所以成才和许三多跟左右护法一样在吴哲的左前和右前,吴哲很专心的看着即时传送来的地图,有时会停下来看好一会儿,因为一步出错他们的任务就无法及时完成,当然还会有更可怕的后遗症……大部队在等待他们的信号,只要他们完成任务,待命了六天的士兵就会不顾死活的冲过来剿匪,而他们的任务就是断绝这伙匪徒的一切后路,这其中包含着包括营救,爆破,毙敌,封路,指定路线……差不多11个任务。

      这有座山,兴许应该叫大点的土坡……总之都让人讨厌。吴哲在前面自言自语,这一路他一直如此,只有在绝对信任的情况下他才敢如此忘我,当然这种信任是相互的,他的战友也把命交到了他的手里。

      袁朗走过去轻轻捅了捅吴哲:这次站的时间也太长了吧……

      吴哲点点头:可是现在这段路让我很犹豫,绕远时间就太长了,可是爬坡未免太像大规模活动靶子。

      把你的电子设备摘了吧。袁朗拍拍他的肩。

      吴哲很听话的摘了:你有更好的办法?

      爬过那座山需要多少时间?袁朗反问。

      吴哲挑起眉毛,然后露个微笑:真原始,不过实用!

      在这里设定为最终集合地点,吴哲,发信号回总部,顺便跟每一组说一下大概可能的方位。袁朗看着其他人:其余按原定计划实施,每隔5分钟出去一组,任务要在2个小时以内完成并回来复命,我知道对于你们来说这点距离根本不算什么,所以都给老子活着回来。

      大家闻言都笑了:是。

      出发。袁朗拍拍手,许三多和齐桓跟箭一样冲了出去,他们是第一组,也是最关键的任务组。

      袁朗和吴哲是最后一组,两个人习惯性对了下时间,吴哲说:这可真不好。

      你又找到终老之地啦?袁朗调侃。

      吴哲白他一记:我们的营救任务是最废时间的,可我们只有不到一个小时去完成啦。

      那就……跑啊,等什么呢!袁朗拔了个箭步冲出去,吴哲也立刻追在后面。

      他们的任务是营救人质,鬼知道为什么这群偷渡山贼手里会有人质,害的他们原本天衣无缝的计划突然大幅度的修改。

      最近的距离怎么走?袁朗问的时候还在飞奔。

      吴哲冲刺到前面:跟我走!捷径!

      袁朗跟着他拐了个不太自然的,但是对于他们来说都不算什么的弯,紧接着一个撑跳,跃过那个岩石后面是悬崖峭壁,袁朗在突然的下坠中顺手抓了块从峭壁上凸起的岩石:这就是你的捷径?

      是的!吴哲已经在像个猴子一样开始下滑,然后借助每个突出的岩石消力。

      袁朗无奈的吐口气跟着他往下滑去。

      两个人下去的时候作战服都破了,吴哲对袁朗做个手势,意思是左拐绕个圈是最有可能藏匿人质的地方,袁朗挥手,两个人沉默而且默契的向着那个地方走去。

      吴哲预计的比较准确,他们到的时候匪徒刚刚杀了个人,因为他们听见了枪声和很多人的惊叫声但是还没来得及绕过这个山坳,袁朗回头看吴哲,吴哲脸色铁青,源头并不是害怕而是记忆中曾经震撼他的残像,就像许三多至今杀了人都会看自己的手,即使那不是近身毙敌,袁朗在他的头上糊弄了一把,吴哲点点头扯个抽筋一样的笑脸,袁朗翻个白眼。

      绕过的时候可以看见一个草棚子,那附近都没有很高的树,很有可能已经被砍了,可以方便观察四周是否有敌情,这有个很大的缺点,那就是敌人也很方便观察他们,吴哲飞扑出去一个点射,然后就地打个滚到了一个掩蔽物体后,匪徒中的一个人还没吭声就倒了下去,造成了一场小骚乱,他们大喊着越南话,可是没喊完就也倒了下去,最后一个人立刻伸手去抓人质,袁朗弓着身子跑到吴哲身边。

      吴哲问他:还有几条人命在我手中掌握?

      袁朗说:1个半!

      吴哲愣了下:半个?

      袁朗说:人质!

      吴哲说:那地下还坐着那么多呢!

      袁朗说:吴哲同志,你总不能射偏那么多次吧?

      吴哲白他一记,跳起来又一个点射,不偏不正刚好射在匪徒的头上,人质获救,袁朗突然跳了起来,因为一直蜷缩在人质里的一个匪徒终于也暴露了,可惜他也没有逃开袁朗的子弹。

      吴哲倚靠了回来,袁朗说:喊话。

      吴哲仰起头:你们是什么人?对方回的却是越南话,吴哲愣了下跟他们对了几句回头跟袁朗说:是偷渡的,这群匪徒来安排,可是过来变卦了。

      袁朗哼笑:真惨,那让他们跟咱们走吧,不过要保持距离……

      吴哲笑了笑。

      远处突然传出一声爆破,袁朗和吴哲对视了下均是脸色一变,糟了。袁朗喊,吴哲对着人质挥手喊话,当然还是越南话:跑啊,跑……

      人质的求生意识让他们开始不可能的奔跑,尽管如此他们还是很慢的前进,袁朗对吴哲喊:发信号发信号!

      吴哲手指立刻在键盘上点了一下:好了!然后呢?

      袁朗喊:接着跑!

      袁朗在奔跑,他幻想吴哲就在自己的身后,他们的身后不远处还有一大批倒霉催的偷渡客,而他们要尽快带领这群倒霉蛋去安全的地方,那声爆破是警报,一旦敌人来袭,这群碍手碍脚的家伙就会到达倒霉的制高点,到时……

      我没什么人性,我只想我的兵好好的。袁朗轻声说。

      他想自己应该在喘息,还是很剧烈的那种,但他听不见也感受不到,他觉得累到了极点,可是似乎又不光是累,他不知道那是什么……袁朗舔舔干涩的嘴唇,他还在奔跑,可是已经没了幻想,天空有些灰暗,他突然腿软摔倒,好了,极限,他挣扎着爬起来,回头看,背后没有吴哲也没有人质,依旧是森林和无数藤蔓,应该不会有敌人追来了,不知道前路是不是通向自己的部队根据地,袁朗茫然的看着。

      4

      这是第五天清晨,袁朗突然想起来吴哲爱看的一个美国片,有一集讲一个警察突然被扔到了撒哈拉沙漠,然后遇到了一只乌龟和一个先知,当然这两个没有什么必然联系……袁朗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想起来这片子,或许因为他也是突然被扔到这片森林的。

      是的,他们像是另一伙劫匪一样把人质们粗野的掖进车厢,有几个甚至是被齐桓他们拎起来抛进去的,然后一部分上了车,车满了立刻就开走,没有稍事等待,剩下的他们在等待第二辆救护车的时候被一小股敌人包抄了过来,吴哲大概看看说:这可真是不太妙了。

      袁朗说:兄弟们,准备打硬仗了。

      吴哲摸了下抢感慨:一场历时9.7分钟的硬仗。

      齐桓在旁边接话:有点可笑。

      吴哲严肃的说:诶队长,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抓紧这个机会喊句为了新中国啊?

      袁朗笑了,踢了吴哲一脚:你个小混蛋。

      齐桓在旁边说:撤吧!

      这支队伍开始以最快的速度远离这片即将血流满地的战场,他们在朝救护车会出现的方向奔,可以节省时间,也可以消灭这条路上的敌人,可是让他们惊讶的是,敌人居然不停的在出现,他们回击开枪,甚至掏出匕首近身搏斗……有血溅在脸上,然后开始到处都是腥味,袁朗觉得这次够的上中级烈度了,而其他人也在死尸增加中眼光变的越来越犀利和伤感,第一个中枪的是许三多,他先是胳膊中了一枪,然后转眼身上又中了两枪,但是开枪的几个人也在眨眼间就被成才干掉了,齐桓和吴哲过去把许三多拉了过来,许三多看见袁朗忧心的目光:队……队长……我……

      别认错,你没错!袁朗扭开头,又干掉了两个才冒头的家伙。

      成才过来捶了许三多一拳:你要吓死我啊!

      许三多笑了笑:没事儿,我就是胳膊破了,身上有防弹衣呢……

      吴哲看看表:三多,你回去可得给老萨上柱香!

      许三多愣了下认真的问:那是谁啊?你爸?

      大家立刻喷笑出来,吴哲给了他一拳,成才无奈的呼噜下他的脑袋:嘉斯玛•萨嘉兰,防弹衣的创始人。

      好了,别闹了。袁朗看着表已经开始倒数计时:我数到1就往山的后面奔。然后他顿了下:3,2,1!!

      他们这伙人好像亡命徒一样没完没了的狂奔,然后在奔跑中第二个人中枪了,是吴哲,伤在腿上,所以他摔倒了,袁朗距离他最近,连一丝停顿都没有扑过去护住他的头和脖子,一瞬间觉得后背好像抖了下。

      那应该是中弹,可是袁朗却在看见吴哲惊讶的眼时觉得很安心,他背起吴哲,救护车只会来这里兜两圈绝对不会停下,那即是说即便没有人上车他们仍然会开走,所幸他们赶上了,这群人上车的速度绝对不是盖的,袁朗把吴哲抛上车,自己正打算上车,手才伸出去却有发子弹先一步打在门框上,袁朗下意识的缩回手,被随之而来的子弹逼的只能朝与车不相交的方向跑,他躲在岩石后面对着驾驶员挥手,示意他们赶快走,他看见他们挣扎着要下车,但是被卫生兵死命拦在里面,最后他看见吴哲从背包里翻出来自己的裹尸布从窗口扔出去:袁朗,你答应我的,你他妈给我活着回来!

      袁朗一把接住了,可随即又有好多块飞了过来,他下意识的抱住头,那些布拍在身上砸的生疼,他揉着疼的地方心说这群小王八蛋该不是在借机报复吧?

      有敌人冲了过来,神色很是慌张,袁朗想大概部队已经和他们交上火了,那么自己可以和这支部队的人一起回去,为了隐蔽他就地滚了两下,他记得斜前方有个斜坡……

      哦对,袁朗拍了下头,要是没那个斜坡他还不至于迷失在这片见鬼的原始丛林里……他只记得那里有个斜坡,可他怎么知道那个坡那么斜,直接从山顶斜到下面去了……

      袁朗猛的站了起来,剧烈的眩晕立刻冲上头顶,他抬起头,像是滚落这里醒来后第一次站起来一样抬头看着树冠和从缝隙间泄露下来的阳光,他看了下表,这是第五天的中午,就像是大限将至一样他出现了幻觉,这许多年来他只出现过两次幻觉,一次是他把自己绑在礁石上对着海里的那群鲨鱼时,在第三天下午他看见了七色的光,然后他又在那种半神志不清中坚持了一天半,第二次就是今天,在幻觉里他看见吴哲,吴哲对他说你他妈给我活着回来,袁朗摇摇头,那不是幻觉。

      他从没这么想活着回去,真的,他很想……然后他跟吴哲说:我答应了,吴哲,我答应你了。

      他有点后悔之前说什么活着回去就算答应了,真矫情……他当时就应该一口答应下来,他会给吴哲一个拥抱,当然之后还会有更多的东西,兴许一生都用之不竭,既然如此就攥着一生也不赖。想到这里他的视线都模糊了,那当然不是想哭或者近视,而是真的看不清了,这是最后的极限,那种半神志不清。

      袁朗还坐在原地,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起来了,他想,上次他可以再坚持一天半,那这次他可以坚持三天吧,他抬起头,有点不可思议的揉揉眼睛,他看见几片绿色再向他接近,他怀疑是幻觉,于是又揉眼,可他还是模模糊糊的看见绿色越来越接近,然后靠近时说:是袁朗袁中校吗?

      他想点头,他想回答,他甚至有点想笑,可他只是闭了眼……

      5

      吴哲拄着拐上楼,那很费劲,拐当然永远没有自己的腿好用,他把拐杖的一头贴在上一级台阶上然后另一条腿蹦一下,这样上楼无比的缓慢,最后他干脆把拐杖拿起来单腿蹦上,还是很慢,要是平时他根本就不会上楼,但是今天他必须上,且还一口气上到了顶层,一推门就撞上了齐桓,齐桓看见他就愣了:你怎么上来了,不是让你在楼下等会儿嘛?

      我等不得了。吴哲揪住他:他在哪儿?

      齐桓指着里面:你得做好心理准备,因为医生说他可能永远就那样了。

      那就是说也有可能不会那样。吴哲说完一把推开他走了进去,进去后他愣了下,ICU病房外是所有和他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许三多的手上绑着纱布忧心的看着他,成才对着探视窗歪歪头,他会意的走到玻璃窗前,看见袁朗就躺在那里,面无表情的看上去不太好接触。

      许三多说队长会醒过来的。

      吴哲没反应。

      C3喊吴哲,我们得有信心。

      吴哲还是没反应。

      成才只是茫然的说了句,吴哲……

      大家都愣了。

      吴哲倒是很合拍的瞪着大眼一眨不眨的看着袁朗。许三多求助一样的看向成才,他是吴哲的同寝,成才叹了口气往前走过去。

      病号服里都快被纱布抱成木乃伊了。成才扶上他的肩膀:医生说他后背有枪伤,虽然有防弹衣挡着,可是这些天失血感染又疲于奔命……他一定不好过。

      吴哲抖了下,他还记得那枪伤怎么来的。

      这不是你的错,吴哲。成才顿了下,看着吴哲的脸又说:我是说,这么重的伤,是不是因为他是队长所以就比我们都能忍?你说他怎么坚持下来的,你知道在哪里找到他的嘛?距离驻地不到一公里的地方。

      吴哲还是听着,什么反应都没有。

      成才还想说什么,但是只是动动嘴唇什么声音也没出来,他很难受的皱起眉头,说:吴哲你得说话,你一直是我们之中最能说的,我从刚才就一直在逼你说话,那些话我一句也不想说,可你这样,这都不像你了,求你了吴哲,如果你不想对我们说,那你对队长说行么?

      齐桓过来轻轻拍拍成才的背,成才看他,齐桓轻轻的摇头,其他人也过来拍了拍,那带着一种兄弟间才有的不需要出口的感激,成才抿着嘴唇低头,终于把手垂了回来:我不逼你,我们都出去,让你单独待会儿。

      吴哲反而开口了:我谢谢你成才,我没事儿。吴哲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其实他没食言活着回来我还是挺高兴的。吴哲盯着玻璃窗内的袁朗,声音轻的好像怕把他吵醒一样:所以,就让他睡吧,睡着能忘了疼。

      许三多突然哭了。

      别哭。吴哲说。

      结果成才也哭了。

      不要哭。吴哲又说。

      这次齐桓也绷不住了。

      我服你们啦,你们哭吧!吴哲声音大了些,多了些无奈。

      不过这句话之后整个走廊都开了锅,大家抱在一起哭作一团,吴哲背对着他们一直在看着袁朗,过了会儿似乎也忍不住了,他用手蒙上眼睛,眼泪从指缝间挤了出来。

      病房内袁朗的眼皮动了下,可吴哲没看见……

      或许惊喜必须在什么都不知道的基础上。

      11个月后,他醒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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