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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6、第56章:百菊宴(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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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日里的上午,正是最明媚暖人的时候。御花园里渐渐有了欢声笑语,各家的名门贵女皆奉诏而来。因着皇太后及各位王妃宗亲还没到,于是众人便三三两两的聚在一处说话。卢玉漱静悄悄的走了过来,站在花园的一角。以求能做个隐形人,快快混过这宴。谁知,郭紫娴刚好从这个方向过来,一眼就认出了卢玉漱。她眼珠一转便起了作践之心,只见她故作大声的朝着卢玉漱打招呼:“哎呦!这不是卢姐姐吗?可真是好久不见啊。”说着还挽起了卢玉漱的胳膊,将她半拉半拽的往人群中间拖去。
一时欢声笑语的众人渐渐都静了下来。视线都集中在眼前这高声招呼的二人。几眼功夫下来,便已有人反应过来那个被拉着的有些畏缩的小姐是卢御史之女。当即卢玉漱便听到近旁有人窃窃私语道:“那不就是被谢广掳了的卢御史家的?听说留了三天才送回来的。”
“可不是嘛,三天之久,定是早已与谢广行过苟合之事。就因为这个上个月被夫家退婚,听说还跳了永乐河。”
“哼,想来也不是什么贞烈女子,若是贞烈怎没听说在国舅府上便寻死腻活,反而被退婚了才跳河,分明是想赖上闻家。”一旁一个穿粉红襦裙的女子说道。
这个穿粉色襦裙的女子并不和那两个窃窃私语的两个小姐相熟,只是立在近旁听了这话才插了一嘴。声音却比她们高了许多。令众人包括卢玉漱都不约而同侧目。
卢玉漱乃御史之女,像这种宫宴也参加过几回。相熟的官家小姐也有几个,然而自从她被谢广掳了之后,众人都怕坏了名声,便无人再与她交往了。郭紫娴倒也罢了,她本是清平的授业老师郭启慧之女,向来眼高于顶,惯会拜高踩低。以往虽然没有什么交集,但她怎么嘲弄鄙夷别人的,卢玉漱也都看在眼里。今日之事,便也在意料之中。
可那穿着粉色襦裙的女子,乃是陆家女子,陆彦的远房堂妹陆采薇。卢万柏升任御史之后才定居上焱,宅子刚好挨着陆家。两个女孩年纪相仿又是邻居,所以便总在一处玩,就连教书的先生都是请的同一个。闻裕和陆采薇是表兄妹,自然而然私底下也见过卢玉漱几面。然而仅仅是几面,闻家就联络媒人登门提了亲。两家都甚是满意,亲事就这么定了下来。卢玉漱当时也没细想,否则就该知道仅仅是凭着私下里略瞟几眼便急匆匆的提了亲,这人该是多么的以貌取人,好色之辈啊。
陆采薇虽然暗恋表哥,但好歹是大族女子,这点气度还是有的。平日里照旧和卢玉漱往来,只是提及闻裕的话,一字不吐闭口不言。然而卢玉漱被掳,闻裕与她的亲事告吹,她却一反常态,翻脸决裂。叫旁人看着,大有取而代之与闻家结亲的意思。
当众被指指点点的卢玉漱羞愤交加,红着眼朝着陆采薇道:“照你的说法我没死成倒是脏了你们的眼了?你们这群趋炎附势,是非不分的瞎子!背信弃义的小人!嫌我脏?比起我你们还要脏上百倍!”
众人被卢玉漱这么一通骂倒没人吭声了,众人脸色不一,你看我,我看你,都被这通言论惊掉下巴。
一片沉寂中,人群中忽有一人冷笑道:“真不愧是当朝御史的女儿,这词色锋利,颠倒黑白的功力果然不俗。真是放肆!”
秦宓是早朝之后过去的,到的晚些。远远地便听见了这句,心想如今敢这么说话的除了清平也就是谢氏女儿了,不过此人倒是比清平会说话些,最起码不是一上来就以权压人的。
走进了一瞧,是个瘦高身形的女子,五官清丽,一双瑞凤眼简直和当今太后如出一辙。想来便是谢尧之女无疑。众人见了秦宓都行礼下拜。
皆道:“小女见过清河公主。”
“都起来吧,”秦宓笑着叫起,转头看向那一对瑞凤眼,问道:“这位想必就是大将军之女吧?”
那女子神色倨傲的道:“我乃是大将军嫡长女,先帝钦封的德顺郡主谢毓。”
这封号德顺……
秦宓嘴角压住笑意,强行抿了抿,道:“郡主夸赞玉漱,但本宫觉得郡主舌灿莲花可不输旁人啊。”转头又朝着卢玉漱道:“郡主肯不吝赐教还不赶快谢恩。”
说的好听是说谢毓舌灿莲花,不好听就是颠倒黑白。在座哪个不是人精?自然都听得明白。卢玉漱怒气消了大半也冷静了些,躬身道:“玉漱谢郡主指教,所获良多,不胜感激。”
谢毓闻言,瞪了卢玉漱一眼,又无可辩驳,只好忍下这口气。
这时,太后的仪仗并了贵妃的仪仗远远的从拾翠桥上过来。众人忙行礼参拜,谢纨对秦宓一向没有好脸色,如今更是连正眼都不瞧她。径直走到主位坐下后,许众人落座。几句场面话之后便笑模样的抬手招了谢毓过去,只听她拉着谢毓的手朝着贵妃道:“这孩子最是弹了一手好琵琶,自从凉州回来后一直嚷着要跟贵妃见上一面呢,如此可见毓儿真是仰慕贵妃。”
王萋嘴角抽搐,皮笑肉不笑的回道:“臣妾才疏学浅,怎值得郡主仰慕?”
“诶?贵妃不可妄自菲薄,过于自谦乃是自傲,这可教人望而却步不敢亲近啊。”谢纨见她如此,语气里带了点威严道。
王萋眉头跳了跳,嘴角依旧抽搐:“臣妾不敢,臣妾那收着几本前朝名师留下的几本琴谱,今日宴后便令人拿给郡主,对于琴艺上多少是有些助益的。”
“书本毕竟不通灵性,何须如此?若依哀家的意思,不如就让毓儿先在你的舞凤宫住下,也方便你们两个切磋琴艺,交流心得。你看如何?”
这回不光是贵妃嘴角抽搐了,连秦宓都差点惊掉下巴——这谢纨还真是以权压人压出了新境界,从没听说给儿媳妇房里添人是这么个添法。况且这还不算儿媳妇,这是儿子的宠妾啊!总没听说过哪个爷们要求自己的宠妾要有容人的雅量,不能争风吃醋吧?
王贵妃的脸现在就如同掉进了染缸里一般,一会儿红,一会儿白,一会儿黑。最后还是硬生生的道:“回太后话,让郡主住下的确是方便,只是舞凤宫系属陛下后宫,郡主又非臣妾娘家人,留宿后宫怕是于礼不合。况且,陛下明旨,丧期之内不许饮乐。臣妾亦早已将琵琶收藏起来,束之高阁。”
谢纨听了这话,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戾色。却不是朝着刚才怼了她的贵妃,而是朝着坐在她右下首正装作一心吃菜的秦宓剜了一眼。这王氏是什么货色她还不知道吗?何时敢这样跟她对着干?眼前这处处碰壁的困境全是这个秦宓捣的鬼!偏偏拿她不得!
秦宓吃的认真,完全不理会刚才头顶上那一记眼刀。抬出先帝来,谢纨即便是再怎么以权压人都压不过去。果然,谢纨半晌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那是哀家少虑了。既如此,那便令她进宫勤勉些,跟在你身边学学棋谱也是好的。贵妃不会连这么点小要求都不答应吧?”
“这……臣妾不敢。”贵妃低头道。
秦宓神色淡然的自斟一杯酒,低头抿了。而实际上却是心情十分舒畅。自从打掉太常卿卫之孝,今日百菊宴的结局便已成定局。即便是今日王萋没顶住谢纨的压力,松口退步了。前朝也自然有御史上本参奏谢纨今日之决定于礼不和。
秦宓今天之所以参加这个百菊宴,一方面是碍于太后懿旨。另一方面也是给王萋一点心里支撑。免得她在强压之下觉得孤立无援。
秦宓在这,就是皇帝在这儿!
谢纨也端起了一杯酒,浅浅饮了一口。眼神在下方诸人中逡巡,嘴角一勾,蔑笑的看了秦宓一眼。然后装作极平常的口气抬手招之道:“灵儿,过来。前几日你毓姐姐进宫来瞧哀家,怎么没见你也来啊?”
秦宓闻言执杯的手一僵,眼神紧紧盯着那个从谢毓下方设桌的女孩起身,她梳了一个乖巧可爱的双平髻,一双灵动的眼睛又大又圆,睫毛扑闪扑闪的真是可爱至极。她比谢毓小两岁,穿着流金薄锦与薄纱裁制齐胸襦裙。听得谢纨召唤便从座位上一跃而起,灵动的像只蝴蝶一样。
秦宓紧紧盯着她的身形,直到她走到谢纨案前行礼,方才怔怔收回。
“回禀姑母,前几日里娘亲不慎染了风寒,灵儿侍奉左右,榻前端汤喂药。正巧长姐进宫向您请安,灵儿恐染了娘亲病气。不敢擅专前来,遂辞了姐姐。”谢灵道。
听谢灵提及其娘亲,坐在秦宓斜对面的谢毓面上闪过一丝厌恶,正巧被秦宓瞧个正着。思维也被拉回来一点,挑了挑眉,静待谢纨接下来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