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天下》于曦河

37、第37章：横刀立马

　　这天刚用了早饭，太子那边便过来一个小黄门，他似乎是一口气跑到明月斋的，以至于到了秦宓面前喘气喘的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清。

　　素月给他拿了杯茶，那小黄门接了过去咕咚咕咚喝了下去。

　　秦宓本来闲懒的神情却突然变了，是不是他在战场上受了重伤？又或是已经死在了卢然的刀剑之下？不然太子不会派人这样着急的来知会她！

　　秦宓捏着桌沿的手指节不觉泛白，急切的等着那小黄门喘过气来说道：“禀，禀郡主。太子殿下让我过来知会一声说禁军卫尉韦绪已经被罢职收监，这会儿人已经在大牢了。殿下还说，复职您国学府掌业的旨意不久就会下来，最迟明天一定会有明旨。”

　　他一口气说完，说到最后确认没有萧辞里的消息秦宓这才舒出这口气，松了手上的力道。脸色稍缓，只听一旁的素水追问那小黄门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原来萧辞里早早就让邵琛派了人在韦绪府外和上焱城里有名的几个青楼教坊外蹲点，本意是一旦发现韦绪招妓便立即将他抓起来立证。可是韦绪行事十分隐秘且身为卫尉的他武艺实在高强，太子只好在他常去的醉红楼安插了人手，几个月过去终于被他找到了机会，他们买通了韦绪常包的那个妓女，在韦绪的茶饭里下了蒙汗药，韦绪晕过去之后被他们扒光了衣服扔在了醉红楼外。

　　大封朝明例，官员可以纳妾，但是不许嫖妓。韦绪身为禁军卫尉掌管整个皇宫安全，不仅嫖妓而且还赤身裸体的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醒过来，何其猥琐！何其不堪！

　　不出半日已经传遍整个上焱城，皇帝大怒，当即便罢免了韦绪禁军卫尉的官职，看押了起来。太子联合朝臣上书控告韦绪不遵礼法，行事龌龊，诬陷朝臣，渎职误国诸罪。众臣附议。

　　皇上随即便令人拟旨降罪，将韦绪关押至大牢，听候处置。

　　太子早早的派人给秦宓传信好让接旨的时候有个准备，没想到这小黄门倒是比主子们更着急，一口气便跑到了明月斋。

　　秦宓叫素水打赏了他。之后便像往常一样静坐着，就像从没听过这个消息一样。

　　素月早已熟悉了这样的秦宓，也不去理会，只那头脑简单的素水欢天喜地的一刻也不得闲。

　　“郡主，午膳咱们吃什么？这么欢庆的日子咱们得让小厨房做点好的。”素水一脸期盼的问秦宓道。

　　“白水珍珠鸡。”

　　“又吃这个？从三皇子走后您天天吃这个，已经吃了三个月了！”素水撅着嘴说道。

　　素月闻言嗔怪的看了素水一眼。生怕秦宓伤心，她小心翼翼的看向秦宓，只见秦宓也无言，只是眼眸黯淡了下来，缓缓起身上了二楼，嘴里还喃喃道：“已经三个月了吗……”

　　陆青川带着一身寒气进山洞来，西北的冬天干冷干冷的，就连人呼出去的白汽都短而稀薄。刚硬如他也不禁冷的打了个哆嗦，伸出手来在火堆上面烤了烤，转头对萧辞里说到：“他们不到天亮就能搜到咱们了。”

　　萧辞里没有说话，同在山洞里的三千士兵皆一片沉默，垂头不言。死亡已经赤裸裸的摆在了眼前，那些升官食禄的抱负在这一刻灰飞烟灭。那些关于言而无信的痛骂也无命再去听了。

　　“事到如今，只有最后一条出路了。”萧辞里站起来说道。

　　“将士们，是功成名就还是战死他乡就在明天这一战了，磨好刀剑，明天天亮，咱们与卢然决一死战！”

　　城外五里魏淳大帐中。

　　“邵琛，话可不要乱说！”魏淳有些轻蔑的冲着立在帐内的邵琛说道。

　　“魏淳，你可想清楚，如今陷入死地的可是当朝皇上嫡出皇子，你当真见死不救？”邵琛怒目斥责道。

　　“邵琛啊，你还年轻啊。不是本帅不救他，这战场上的事瞬息万变，若卢然大军趁我出兵进山而偷袭我大军总部，到时候全军覆没谁来承担这祸国误国的罪名？”

　　“卢然国如今只有两万精兵，其中一万搜山，一万坐守濡州城，他拿什么来偷袭我十万大军？”这么明摆着的事大家有眼睛都看得见，魏淳拿这种理由搪塞邵琛，显然已经打定主意要置萧辞里于死地不顾，威逼利诱皆无用处。

　　魏淳没有搭理他，一副不论你怎么说我都不会出兵的样子。

　　邵琛心里明白，已经不想与他多费唇舌。他临走前撂下狠话：“魏淳，你最好祈求我们都战死！因为如果三哥挺过这一劫，他不动手，我一定亲手斩了你！”说完挑帘而去。

　　“元帅，就这样让他走吗？”魏淳手下一个将领说道。

　　“哼，乳臭未干的小毛孩而已，本帅难道还怕他不成？”魏淳不以为然的冷哼道。

　　“他此处碰壁，依属下所见，定会去右前锋孟珩那里去求援。”

　　魏淳笑着断言道：“孟珩是清平公主的驸马，他是决计不会出兵救三皇子的。邵琛若是去找他，那才真是傻呢！”

　　孟珩大帐内，邵琛眼神期盼的看着孟珩。

　　孟珩面色有些为难的说道：“魏淳不下军令，我是出不了兵的，邵琛。”

　　“魏淳什么意思你还看不出来吗？他是谢尧的部下，他是要置三哥于死地啊！”

　　“不管怎么样，没有军令，我是不会出兵的。”孟珩语气肯定的说道，言外之意是叫邵琛不要再多费唇舌了。

　　邵琛有些不敢相信的看着眼前的孟珩，今非昔比，如今他已不是那个重情重礼，温润儒雅的孟珩了。“哦，我忘了，你现在是孟驸马了。”

　　孟珩这么一听，心生几许愧意，语气无奈的说道：“邵琛，军令如山，我无能为力。”

　　邵琛抿紧了嘴唇，眉目如炬地注视着孟珩。时间仿佛都凝结了，孟珩却始终无话，转手收拾起案上的书信纸张，这便是在下逐客令了。

　　邵琛却突然在他背后开口：“如果三哥死了，你打算回去之后如何面对秦宓？”

　　“大家同住在一个园子里，你说你不在意秦宓，旁人信我可不信！”

　　孟珩背影一顿，拈着纸张的手指不觉渐渐拢紧。

　　“我已经娶了清平。”他说。

　　“那好，既然如此，我邵琛已经没有别的话可说了。就此告辞。待你回京以后见到秦宓，替我转告一声，说我邵琛拼死护他，不负所托！”

　　说完，邵琛转身挑帘而去。

　　烛光摇曳，孟珩依旧僵直着背，动也未动。

　　天边破晓之时，探子来报，说卢然大军已经在山中搜到了三皇子和部下三千兵马，正在押解到濡州城。

　　魏淳微微一笑，马上派人传令下去整军出发，今日就攻下濡州城。他早就料到卢然不会杀了三皇子，他一定会被当做人质用来谈判。而此时若是他趁机攻打濡州城，两军交战死伤在所难免，既然如今三皇子已经在卢然大军的手上，那么就算他死了无论如何也怪不到他头上了。

　　魏淳对自己的谋划太满意了，他胸有成竹的部划作战方案，甚至指派了心腹，密令如果三皇子侥幸逃脱回到大封的阵营也必须杀无赦。

　　辰时三刻，下面忽然来人禀报道：“大帅，不好了！右前锋孟珩私带两万兵马已奔着濡州城的方向去了。”

　　魏淳一口粥呛在嗓子里，咳了很久。他开始意识到事态已经偏离了他的预想，他实在想不到孟珩居然会为了萧辞里出兵！

　　如果孟珩真的把萧辞里救了出来，他是绝对落不下好的，轻则也得是官降三级，重则……魏淳耳边忽然响起了邵琛临走时的那句话，他不顾撞翻的一桌饭菜，着急的向帐外走去，一边走一边大喊道：“全军听令，立即向濡州城方向开进，以最快的速度追上右前锋孟珩！”

　　八万大军简直是弃营而出直奔濡州城而去，却没想到等到时城门上飘荡着的俨然是萧字大旗。城门下尸横遍地，显然刚刚有过一场大战。难道，卢然军已经大败，如今坐镇濡州城的是萧辞里？不然城头上怎么会挂萧字大旗？这么短的时间，应该不会……

　　不会么？

　　魏淳额上渐渐地沁出了冷汗，他心里还在安慰自己：他虽是皇子出征，但势单力薄并无军功傍身，说到底根基不稳也不敢拿他怎么样。如今既然已经率大军兵至濡州城下也没有掉头再走不进城的道理，于是派了人朝着城门楼上的守军喊话。

　　城门楼上的守军跑下去传话了，魏淳便在这清冷的晨光下等着。他虽然焦灼却不敢发脾气，等了大概半个时辰，终于面前的城门缓缓地打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