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河天下》于曦河

27、第27章：中秋（2）

　　门外宣道皇上驾到，众人出门接驾。皇上心情很好，笑着招呼他们几个入席。刚坐下萧辞里也到了，人一齐皇上下令开始上菜。等菜这会儿皇上随口问道：“你们也坐了一会儿了吧？都聊什么了？”

　　齐昭嘴角一勾，先回道：“清平公主说有事问陛下呢。”

　　“哦？是吗？”皇帝闻言看向清平。

　　清平瞥了一眼齐昭又看了一眼秦宓，转念恢复她一贯的趾高气扬，她说：“父皇，我和孟珩的婚事选定在下月十九，离现在就剩不到一个月了。母后忙于宫中琐事难免总有鞭长莫及的时候。别人插手儿臣又不放心，恳请父皇允准让秦宓过来帮几天忙送儿臣出嫁，也算圆了姐妹之情。”

　　皇帝看了一眼秦宓，沉吟道：“你们姐妹重归于好朕自然是乐见的，可秦宓现在是太子文侍，恐也分不出时间来为你筹备婚事，人生大事何等重要出了纰漏可就不好了，还是另择合适的人选吧，依朕看来，齐贵妃就很好啊。”

　　清平自然不会就此罢休，她不依不饶央求，皇帝也不好百般拒绝只答应先让秦宓跟着打打下手有了合适的人再替换。

　　午膳快要用完的时候，有西境卢然国的战事急报。皇帝便先走了，临走前嘱咐秦宓不懂的事情都和太常司和内廷司商议，遇到难事也可以直接去找他。

　　秦宓领了旨，面上并没有清平期待中的惶惶之色，这令清平诧异之余又不甘作罢，于是用完了午膳清平提议带秦宓去她宫里转一圈看看现在的筹备进度。

　　秦宓欣然应允。二人在身后一群人目瞪口呆的神情中相携而去。

　　晚到的萧辞里有些理不清眼前的情况，清平和秦宓不和他是知道的。甚至整个帝都上焱城都知道。那么眼前这姐妹情深的戏码又该作何解释呢？

　　四人一直沉默立在阶前，直到秦宓和清平都走出去很远了才四下散了。太子喊了齐昭一道走了，谢文雍也淡淡地收回视线转身回将军府。只有孟珩一直望着那个已经没有踪影的方向在阶前立了很久。

　　萧辞里静默的在孟珩身后不远处看着，眼神阴晴不定。他心中冷哼：这就能说通了，除了这个人，她和清平之间还能有什么共同点？

　　秦宓带了素月随侍，跟在清平身后进了红鸾宫。

　　红鸾宫还是老样子，只不过真是应了清平的婚事，虽未张灯结彩但映入眼帘的都是一派红彤彤的喜气。

　　以前秦宓住过的西偏殿现在放的是清平大婚后要搬进公主府的东西，大概是衣裳首饰些的有二十几大箱，另有针工局呈上来的嫁衣还没有试穿，太常司也有一些事情没有敲定之类的。秦宓看来都不是些要紧事，清平不过是想拿她要和孟珩结婚这件事刺激她罢了。搞出这些事来不过是想让她亲眼看着，好增加些切肤之痛。

　　自打韩疏雨进了宫之后皇上的确召幸她召幸的多了些，韩疏雨性子又浅薄张扬，如今得了这恩宠自然一时半会不得消停。前几日秦宓便听说韩疏雨在每月朔日给皇后请安的时候顶撞了谢纨。想来现在谢纨眼里只有韩疏雨早顾不上她了。也难怪清平今日这般挑衅，她猜想清平对她曾经对孟珩起过的情愫耿耿于怀，认定她如今心意依旧。又或者大概其他所有人也都是这样想的，不然刚才席上各人的表情不会那样精彩纷呈。

　　她们二人走出了西偏殿，清平还要带她去针工局又或是哪里的走一圈，谁知，秦宓却径自坐在西偏殿外的廊下，倚着阑干就那样看着清平，一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神情。

　　清平对秦宓的行为显然有些恼火，她走到廊下用一贯的居高临下的神情俯视着秦宓说道：“秦宓，你这是什么意思？难不成如今你都敢抗旨了吗？”

　　“刚才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你都已经撕破脸了，现下就咱们两个，倒不如省些时间。”秦宓仰着脸面对恼火的清平，平静的说道。

　　“省些时间？”清平轻蔑的说道，“你配……”

　　“你大概也知道自己这一辈子只结这一次婚吧。”秦宓打断道，“你让我插手是真不怕出什么不吉的事吗？你别这样看着我，我告诉你我保证出了事情你一定赖不到我头上！不信你可以试试啊。”秦宓眼神挑衅的看向清平。

　　清平可不是寻常人家只会耍心机玩手段的庶女，她虽智谋不如她娘谢纨，但胆识可非一般。这一两句话还唬不住她。

　　她有些嘲弄的笑了笑：“秦宓啊，你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你以为给我二哥当了个赶功课的文侍，父皇跟前卖卖乖就得了势了？呵，你倒是给我说说，你能闹出什么事来？”

　　“上轿前嫁衣正好不小心被婢女撕扯出了个大口子；迈火盆却点着了衣裳；又或是哪里飞奔过来几匹受了惊的马撞了你的喜轿呢？孟珩大婚当选驸马，孟国得有人来朝吧。就算孟王不来，兄弟叔父得来几个吧。你说要是你的贴身衣物从他们的住处翻出来这名声可怎么好呢？”秦宓表情无辜的把这一串话说完，清平却已经气的有些发抖。因为她仔细听完这话发现几乎每一个阴谋秦宓都能够得手，就算她到最后怪到她头上也抓不住确切的证据。而如果没有牢牢抓在手里的证据父皇根本不会相信。

　　“哼，整日里说别人歹毒……”清平咬牙切齿的讽刺道。

　　“我可从没说过自己是什么良善之辈。”秦宓站起来同清平面对面针锋相对的回道。

　　清平怒视着眼前突然强势的秦宓，秦宓也不甘示弱。就这样对峙了很久，两个人的视线中似乎都能蹦出火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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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秋风扫过这一时寂静的廊下，秦宓率先弯了弯嘴角，笑道：“公主若是没有其他吩咐臣就先走了。明天下了晚课后臣会来着手开始为您处理事务筹备大婚的。”说完也没等清平发话扭头就带着素月离开了红鸾宫。

　　留下盛怒难平，咬牙切齿的清平和一群同样如此的忠心婢女。

　　萧辞里听闻秦宓回了明月斋便赶忙从对面的清风堂赶了过来，一进门却发现秦宓已经歪在西窗下的那张贵妃榻上睡着了。

　　他一直提着的心在见到她安详着睡着的样子后缓缓放了下来，人也松了劲似的顺势倚在了门边，心里嘲弄自己：怎么就这么紧张她？不过一介侯门贵女，在他眼里算得上什么？

　　可是，他无法否认，就是眼前的这个熟睡的人，莫名其妙地牵动着他所有的情绪。就像今天早晨，他听见她在院子里喊着要出去吃早饭，看折子看到半夜的他也忽然没了睡意。虽然也知道她去容定园找的是齐昭，可就是心神不定的像是魂丢了一样，想象着她在热闹的街市上扬着明媚的笑脸，可那欢喜中没有他。

　　素月隐在珠帘后站了很久，她怀里抱了一条薄毯是要给秦宓盖的。可她看见眼前的这一幕脚不自觉的便站住了。她似乎感觉到秦宓和萧辞里是之前就认识的，但他们的关系似乎也不只是‘认识’而已，至少眼前的这幅画面，不得不让她深思。

　　秦宓醒来时，素水还在呼呼大睡，萧辞里也已经不在那里了。看看外边的天似乎已经是黄昏的光景了。她支着还有些乏木的头坐在门外，清风堂的门紧闭，萧辞里又在忙吧，她想。
　　夜色渐渐笼了上来，她不禁缩了缩身子，秋天的夜还是有些凉的。

　　齐昭和她约好各自吃了晚饭之后在长安大桥下的河畔见面，事实上那里就是今天斗才大会的集会地点。

　　素月拿出两件她提前选出来的衣裳摆在了衣架上，一件是那日一边和齐昭闲聊时一边挑出来的一件极朴素的单色深衣，另一件是皇上御赐的素锦面鹅黄坠色绣百蝶的齐胸襦裙。

　　素月只无声的站在秦宓的身后，同她隔了一扇殿门的距离。她没有催促，她知道秦宓心里正在抉择着什么。

　　她猜的没错，秦宓的确有一个决定，关于愤怒，关于抱负，关于以后生存的姿态。她细数生来至此所有受过的妄加在她身上的苦难，她受过的嘲讽和轻视，她被这个世界寒过的心。

　　所有的这些都在和她的懦弱，卑怯还有优柔寡断在作斗争，像展开了一场空前绝后的拉扯大战，下定决心又反悔，反悔之后又重来。

　　因为她清楚的知道，如果开始就回不了头了。结局要么功成名就，要么粉身碎骨。

　　华灯初上的时候，秦宓坐上了出宫赴会的马车。她敛了敛那绣满彩蝶的裙角，眼神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