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子有盗》江山戏酒

5、山途

　　武林盟主已是年过半百，经除魔燕九扇一战，也是油尽灯枯，耗着些许内里还能撑上些时日，只是在这之前，要为这武林局面，重新吃一剂定心丸。
　　“咳咳，”燕江汜已经是第六次喝茶走神被呛住，白冥黎旭皱了皱眉，伸手拿下了他的茶杯。
　　燕江汜只觉得那双冰冷的手摩擦过自己的指骨时，一阵寒意从背脊骨冒出。
　　白冥黎旭垂下眸子，道：“你不必怕我，我是活人。”
　　“......”燕江汜抬头望他，血红的眼睛，没有温度的躯体，莫不是......被人养成了僵尸？
　　青年无奈的看向他，道：“也不是僵尸，毒人。”
　　燕江汜吞了口口水，本本分分的坐在木椅上，一副我很乖很听话绝对不会忤逆你请不要伤害我的样子。
　　白冥黎旭想必是不愿看他如此看待自己，于是伸出手，愣是板正了燕江汜的脸，两人之间的距离只是一个鼻尖。
　　“听着，我是人，不是鬼，我活着，没有死，只是......发生了些变化。”
　　白冥黎旭如此解释，燕江汜眨眨眼，问：“那那日埋葬的尸骨，可是你？”
　　“......是我。”
　　“......”默默又回归到了恐惧的眼神，“你爬出来了？”
　　“......”应该算是从地狱里爬了出来。
　　燕江汜见白冥黎旭不再回答，清了清嗓子，又问：“那你既然活着，为什么不回虚白，反而做了个王爷家的暗卫？”
　　沉默半晌，正当燕江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白冥黎旭沉声道：“我这应该算是，借尸还魂。”
　　“......”燕江汜惊愕的表情不能再夸张，他定了定神，手中折扇一打：“兄台，我觉得，你可能是患了幻想症。”
　　白冥黎旭不解的望向他。
　　“你想想，你出任务的时候，有没有撞到过脑袋，或者是中了什么毒？”
　　白冥黎旭摇头，这具身子的记忆，他并不知道，可谓是一片茫然。
　　燕江汜一脸正经：“我觉得，是你过于倾慕君子白旭，可能在某次意外失了忆，醒来后就觉得自己是君子白旭了。”
　　“......”白冥黎旭冷眼看他，燕江汜却是丝毫不察觉，依旧说道：“而且，你若是君子白旭，见到我，第一件事应该就是杀了我，怎么可能还会坐在这里跟我心平气和的聊天呢？”
　　白冥黎旭皱了眉：“什么意思？”
　　燕江汜指着自己的鼻尖，微笑着道：“因为真正的君子白旭已经死了，而且杀死他的人，是我父亲。”
　　......
　　花落无声，窗外的雨停了，青蛙从池塘里窜出来，蹲在窗沿边，一鼓一鼓的低鸣着。
　　“怎么？是不是很想杀了我，为君子白旭报仇？哎，真是生不由己啊，我可是无辜的人儿呐。”
　　“不会杀你。”
　　“......什么？”
　　燕江汜扇扇子的动作停了下来，疑惑道：“可是我爹杀了君子白旭，你若是崇拜痴迷于他，为何不杀了我报仇？”
　　那人垂下眸子，极力隐藏着什么，有些东西在他眼底流转，燕江汜错过了。
　　“因为君子白旭，......你。”
　　雨又下大了，燕江汜赶走那只恼人的青蛙，回过头：“你刚刚说什么？”
　　白冥黎旭站起身，披上了一件蓑衣：“启程，去开封。”
　　“......啊？”
　　旅途总是劳累的，特别是在深山老林里行走，不仅得注意时不时冲出来的山野猛兽，还得抵御山林间刺骨的寒风。
　　燕江汜生好了火，又从怀里摸出一块油包布，递给白冥黎旭。
　　“吃这个，这是我从客栈里打包的叫花鸡，可香了，来来来，别客气。”
　　燕江汜笑脸相迎，白冥黎旭却只是淡淡的扫了一眼，并未接过：“你食用，即可。”
　　“......”燕江汜缩了回来，什么叫我食用即可，难不成我吃了你看着就能饱。
　　油露露的叫花鸡已经凉了，燕江汜放在火堆边稍稍热了下，然后大快朵颐。
　　那张巧嘴几张几合，便将两只鸡腿全数入了肚，啃了鸡腿，鸡身还剩余许多，燕江汜瞥了眼闭目打坐的白冥黎旭，瘪瘪嘴，将鸡胸肉细细的切了下来。
　　“喏，你不吃怎么行，多少吃点，没毒，我都吃了这么多了要是有毒我早死了。”燕江汜硬是将鸡肉塞往白冥黎旭嘴里。
　　白冥黎旭眉头紧皱，还是侧开了脸：“我不吃荤。”
　　“......”燕江汜无语的看着，“王爷家的暗卫哪会有不吃荤的道理？杀人利索着，不吃荤哪有力气杀人。”
　　“我不是......”白冥黎旭解释不通，只是皱着眉看他，“你为何不信我？”
　　燕江汜将鸡胸肉塞进自己嘴里，嘴角一勾：“我为何要信你？亦或者说，你是不是白冥黎旭借尸还魂，与我何干。”燕江汜说着，只觉那人眼中盛冒冷意，燕江汜叹了口气，无奈道：“兄台，说实话，这借尸还魂的事太过诡异，而且我与白冥黎旭所交也不过尔尔几年，若说他长大后成什么人，做什么事，习惯如何，我都一无所知，你要我如何信你。”
　　白冥黎旭抬起头：“你说你与他相处不过尔尔之年......”
　　燕江汜点头：“所以，若你真的是白冥黎旭，想要人认出你，最好是上虚白山脉，找那太白老头，你若是白冥黎旭，太白老头，铁定是认得出你的。”
　　白冥黎旭合了眼，不再言语。
　　燕江汜见他不说话，暗暗叹口气，也是静心打坐下来。
　　一夜无话，等到二日清晨，燕江汜却是再不想在这深山老林里过夜，一晚上，不说蚊虫撕咬，四周野兽野兽出没不断，提心吊胆了一整晚，自己这张英俊非凡的脸都是染上了些许倦色。
　　溪水倒影下来，那双桃花眼，居然出现了一圈黑乎。
　　“！！！！！”燕江汜抑郁了，整张俊脸都不好了。
　　白冥黎旭远远看着暗自神伤的燕江汜，唇边的竹笛悠然响起，那是从虚白门上传入江湖的一首曲子。
　　江湖人道，一曲诉青天，沧海一桑田。
　　燕江汜回过头，寻着曲声，望进那人眼中的沧海桑田......
　　半山腰有一处茶馆，饶是燕江汜说什么也不肯赶路了，要在茶馆歇息片刻，调养一下自己的气色。
　　白冥黎旭随了他坐在茶棚里，燕江汜不知道从哪儿摸出一面小铜镜，看着自己的脸黯然神伤。
　　隔壁坐的佩剑侠士见他一个男人拿着铜镜在那我自犹怜，一口凉茶是怎么也喝不下去。
　　“哎，武林盟年年都在大会，年年也尽说些正侠之路，没劲没劲。”
　　说话那人一顶书生帽，生的斯文，说话却是并不符合他的形象。
　　“唉，话别说的这么白嘛，”佩剑侠士搁下茶碗，侧过身，“这次啊，可是为了选新的武林盟主才召开的大会，这次去了，铁定是不亏的。”
　　那书生却不给面子：“不亏什么不亏？那武林盟主之位，明着让人去抢，暗着，那厮怕是想传给自己的徒弟！”
　　“这......这话可不能明说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书生拍桌而起，怒目而视，“春寒鸢那厮！就是个伪君子！明着让人去比武，谁不知那厮心底认定的下任盟主就是目夷晟！”
　　燕江汜收了铜镜，朝着那书生打量过去，这一看不要紧，那书生可是面熟得很。
　　白冥黎旭看着燕江汜忽然端起茶碗一顿猛灌，那碗几乎要扣在他脸上，白冥黎旭静静扫视着燕江汜那被水侵染的大片衣襟。
　　那书生离去后，燕江汜才转过身来。
　　燕江汜暗道危险，那书生，可谓是恨他入骨啊，幸亏没被发现，不然，自己会死的很惨。
　　等燕江汜的注意力从远处走远的书生身上回来的时候，白冥黎旭才问道：“你躲他为何？”
　　“......”燕江汜疲惫的趴在桌子上，“欠债了，没钱还，怕他砍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