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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明·事(13) ...

  •   如果说世事皆是宿命,我一定不会相信,可如果命运早就站在那里,只等人自己撞进去,也许我没办法阻止,没办法早已预料。
      那天,天气很好,雪后难得的一个大晴天,我正在院子里摘一株红梅,想着为屋子里增添点新的气息。
      门外,已经来了宫里传信的人。

      我打开门,门外站着锦衣的宫人,我仔细辨认,应该是宫内的传令官。
      从一些资料里我了解到,宫里传令官的服饰就是红色锦衣,黑色短翅纱帽,与普通官人的纱帽有所不同。门外站着的这个宫人,就是这一身打扮。
      “是贡生张珙?”传令官也不进来,只站在门口问。
      我不知道此人所为何来,但也只能点头确认。

      “贡生张珙听旨!”传令官忽然提高了音量说道。
      我马上跪了下来,虽然天气因为出了太阳暖和了一些,到底跪在地上也冷不是,但我还是不能抗旨不尊。
      “今听闻贡生张珙,擅长丹青,画中人物与真人同,故而特宣张珙进宫,为贵人画像。钦此!”传令官读完圣旨,将黄色卷轴收起,对我说:“张姑娘,陛下听说你的水墨丹青画栩栩如生,所以就请你与我现在入宫吧。”

      我听完圣旨,愣了半天,画像?我没听错吧,是要我画像吗?
      天知道,我小学的美术画就没及格过,还画像栩栩如生,这是谁造的谣?可是,我又不能推脱。
      我站起来,有些犹豫,想着,骆飞应该还没离京吧,要不找她商量,可现在就要进宫,根本没时间。再说,红郎就要生了,也不能让他着急呀。

      “官人,我家里有些事情,可否容我将家人安排好,再和您入宫?”我从衣袋里掏出一锭银子放进传令官手里。
      传令官虽说出自宫内,但到底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官职,所以,这一锭银子还是起了不小的作用。
      传令官马上就软化了态度,说是去外面的一个小店里坐一会儿,让我快一点安排。
      我赶紧道谢答应,等传令官走了,我赶紧出门,去隔壁找了隔壁的王二叔,他是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为人还不错,有两个女儿一个儿子,对产夫也有照顾的经验,我硬是给了他一些银钱,这个世道,也不是谁都能白帮忙的不是。

      回到家里,我跟红郎说女皇让我进宫为贵人画像,去去就回,红郎看了我一会儿,与往常我离家去外面买东西时不同,他似乎有什么想说的话,但半天也还是没说。
      他握住我的手,只说:“瑞君,你要早些回来,我和孩子都等着你。”
      他坐在床榻上,倚着床柱,被子下他的肚子大大的,脸上是依依不舍的表情,我的心忽然就有些疼,我,忽然不想去了。

      “去吧!”我的手就像是黏在了他的手上,半天都不肯放开,最后,还是红郎笑着推了推我,这时候,隔壁的王二叔也来了。
      看我依依不舍的拉着红郎的手贴在被子上,王二叔还笑话我说:“哎呀!都是大姑娘了,还离不开爷们儿,快去办事,早些回来就是了。”

      我只好放开红郎的手,几乎是一步三回头的出了家门。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次离家我心里十分不安,去皇宫为为贵人画像,是哪一个贵人呢?会是崔郢吗?
      想到这个,我心跳得越发快了,他会不会还在记恨,可是,那次,他的确帮了我和红郎,只是,他的帮又会不会有别的目的?

      思来想去,我还是不放心,在巷口遇到回家的王二叔的一个女儿,这女孩也是有些能力的,在巡捕房里当了个捕快。
      “王二姐!”我喊住她,平时我和她的关系还不错,上次还帮了她一个小忙。
      “是张家妹子啊!”王家二女儿见我叫住她,也就笑着过来了。
      “王二姐今天不忙吗?”开口求人总是先要寒暄下的,我懂。

      “今天啊,嗯,今天街上很是太平,没什么事,我就先回来了。你这是要去哪儿?”王二姑娘看我换了身比较庄重的衣服,也问了起来。
      “这个,宫里来人说让我进宫为贵人画像,你也知道我还是贡生,所以……”我有些语无伦次,但好在王二姑娘没有介意我的混乱。
      “进宫啊?是好事呀,要是你画的好,说不定以后就能成为宫廷画师,那可是个好差事。要是妹子以后飞黄腾达了,可别忘了姐姐。”王二姑娘笑眯眯的,说的话半真半假的。
      我赶紧摆手说:“二姐真爱说笑话。不跟二姐说笑了,我是有事请二姐帮忙。”
      “哦?妹子说吧,要我帮什么忙?我能帮的一定帮。”王二姑娘拍了拍胸脯。

      我掏出骆飞给我的玉佩递给王二姑娘,说:“这是白马将骆飞的玉佩,她和我关系很好。我现在进宫,我夫君又有孕在身,我怕到时候我赶不回来,如果有骆飞帮我关照我夫君,我才能放下心。”
      我把自己的顾虑说了,王二姑娘二话没说,便答应了。

      这王二姑娘很爽快,我才放下了点心,告别王二姑娘,我去了巷口小店,找到传令官和她一起去了皇宫。

      皇宫与我印象中没有太大不同,只是我被带去的并非女皇的宫殿,而是后宫的一座宫殿。
      宫殿之辉煌奢华,我用语言已无法形容,可以想见,这位贵人是多么受女皇宠爱。
      我听说皇帝的正君前年刚刚去世,目前君位悬空,会不会?

      我的心又是一大跳,传令官把我带到大殿外就离开了。
      大殿内又有内臣出来,带我进了大殿。
      殿内有熏香,味道不浓不淡,刚刚好。

      内臣请我坐下,旁边备了茶水。
      我没有喝,现在这个情况,我还哪里有心情喝茶。

      坐立不安了一会儿,那位贵人终于姗姗来迟。
      内殿宫人喊“崔贵人驾到”时,我不知道是该松口气,还是该把心提起来。

      我站了起来,手在衣袖中握紧。
      今时今日的崔郢早与昔日不同了,被宫人搀着出来的男人,头上带着紫金冠,饱满的额头露了出来,眉眼都是那么的美丽,近乎无懈可击。
      他红唇轻轻抿着,嘴角微微翘起,不再是害羞的公子模样,已经有了父仪天下的雏形。

      “张姑娘近来可好?”他坐在高位,没有故作不认识的样子,而是微微前倾了身子,询问。
      我赶紧躬身道:“草民很好!”
      我的声音不卑不亢,但我深知在深宫里的男人,若是没有两把刷子怎么可能立得住。
      更何况还成了女皇最宠爱的贵人,就算今日只是以贵人之名,他日谁能保证他不会成为统领后宫的正君。

      “嗯!那就好!今日你进宫是我请陛下下的旨,只是因为我想念故人了。我曾经找过红郎,他却不肯原谅我,我想,或许你可以帮我劝劝他吧。还有就是……”他没有用宫里的称谓,而还是用我自称,这让我的不安越发浓重了。
      他居然能劝动女皇下旨,让我这个除了女皇以外的女人进后宫来,真真是不得了。

      “张姑娘,你坐下吧,我又不是洪水猛兽,不至于让你吓得一直站着吧?”他的声音温和中带了些无形的压力,我只好又坐了下来,却不肯去看他。
      “张姑娘,你我都是故人,不必拘泥,我很想知道你们离开后,都发生了些什么?我听说红郎有了身孕?”最后两个字有些轻,好像在询问,又好像在自问,让我听得心惊肉跳。

      “草民夫妻离开凌音寺走走停停的,路上风餐露宿,很是艰辛。红郎有孕,身体很不好,像我们这样的普通百姓必然还是要过这样的日子的。”我想说的惨点,他应该就不会想着要我们怎么样了吧。

      “哦?真的是这样吗?玉昭,你们先下去吧,我还有些话要问张姑娘。”我以为他会就此打住,哪里想到他竟然屏退了殿里伺候的内臣和随侍,门吱嘎关上,殿内只剩下了我和他。

      这,这算怎么回事?
      我不由得又再次攥紧了衣袖中的手,他不会是想要陷害我吧?

      “张姑娘,你真的如此绝情吗?”崔郢刚才严肃端庄的声音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些怨念的声音。
      我,绝情?
      这从何说起,我抬起头,只见崔郢已经从上座慢慢走了下来。

      我该不该喊?
      这时,我心里有无数头草泥马飘过,这男人到底要干啥?

      大约也是因为知道此刻是在宫里,崔郢没有走的太近,只是找了张椅子坐了下来。
      我和他之间大约三步远,还好,他没走到我跟前来。
      “张瑞君,你让我对你有了希望,却又那么绝情的断了我的希望。你知道吗?若不是你当日那么绝情,我便不会入宫,你知道女皇今年多大年纪?六十五岁,她足以当我祖母了,可是,我却要以身事她,你知道那种无可奈何吗?”他的声音再次响起,却好似在诉说自己的痛苦,我听着,心里竟是一点都不觉得他可怜。

      他见我没吭声,大约以为我是因为理亏,他又继续说:“没有人天生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是,我要活着,我要活的比别人好,所以,我可以忍。只是,张瑞君,我们之间的账,我也不会白算的。”他的话锋一转,我的心忽然一阵绞痛。

      “殿下,外面白马将骆飞求见。”门外忽然传来内侍的声音。

      崔郢站了起来,看了看我,又看看门。
      “张瑞君,你知道我要怎么和你算这笔账吗?哦,对了,我忘记说了,我已经派了内医院的御医去了你家。唉!红郎真是命苦啊!”崔郢叹了口气,缓缓转身往上座走去。
      “玉昭,请张姑娘回去吧。”崔郢边走,边吩咐外面的内侍。

      门忽然打开,内侍走了进来,做了个请的动作。
      我遏制住自己想上前给崔郢一顿好打的冲动,现在,要紧的是红郎,我不可以冲动。
      我狠狠看了一眼崔郢的背影,转身朝门外跑去。

      见到骆飞的那刻,我的心几乎跳出了喉咙。
      骆飞今日穿红色披风,很鲜艳,也很耀眼。

      “瑞君姐,你总算出来了!快跟我走,姐夫,姐夫快不行了!”骆飞看到我的第一句话就让我有如五雷轰顶,怎么会,今早走的时候,他还好好的。
      “怎么会这样?”我便和他上了马,催动马匹,边问。
      “我也不太清楚,听你们的那个邻居说,是宫里来了个什么御医,说是宫里的贵人要她,来给姐夫看诊。之后,也不知道给姐夫吃了什么,姐夫身下流了血,你家那个邻居以为姐夫要生了,可是血流不止,孩子还没有生出来,现在大人孩子都很危险。”骆飞快速的将情况说了一遍。

      我的心跳的飞快,这时,我的耳边响起了佛号,那声音不急不缓,却让我心焦。
      我顾不得那许多,催马飞奔向家的方向。

      此时,忽然下起了雪,雪花如棉絮,飞飞扬扬,雪花贴在脸上凉凉的,我却没办法去体会那种片刻温馨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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