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第九章 ...
-
待手冢国光从CT室走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大石拿着他手机，忧心忡忡的模样。
他冲着他，欲言又止，最后还是瘪了瘪嘴，沉默地把手机递过去。
内心不安地跳动。
他急促地，甚至略带惊慌地抢过来，翻开盖，打开了通讯记录。
上面有着他想见却在此刻最想躲避的名字。
他带着怒意地看向大石秀一郎，这本是无理取闹的事，对方被他瞪得浑身一抖，慌不迭地弯下腰大喊抱歉。
“对不起，手冢！是，是你的手机突然响起来的，我怕有什么重要的事所以……真是万分抱歉！！”
作为一只没交过女朋友的单身狗，大石秀一郎也不是蠢的，敏锐感知到其中的危险，忙不迭地道歉。
“那个……手冢，你的手臂，怎么样？”
突然想起这件事，他抬起头，小心翼翼地问道。
气氛顿时凝固。
手冢刚刚还有着怒意的神色僵住，转而无力，一种痛苦的意蕴在眉间流转，最后沉积下去。
他的脸色……显然说明了一切。
“手冢……”
上一次看到这种表情，还是在国一的时候，然便是当初，学长的网球拍击到手肘上时，也没有现在的凝重。
这恰好说明了，这次的伤，到底有多大。
“手冢，你真的……”
“大石！”
一声怒斥，把大石秀一郎的担忧哽在喉咙里。
“我没事，你不要瞎想。”手冢拿过自己的网球包，背在身上，“电话说了什么？”
“清间前辈说……知道了。”大石紧张地咽了口口水，“她还说，让你检查好，就赶紧回去。”
“没说什么特别的话，声音……也很平静。”
他还偷偷上瞟，观察手冢的脸色。
对方神情思索，凝重深沉。
“我知道了，接下来的事，我一个人处理就好，你早些回去吧。”
“这怎么可以！你一个人……”
他再也说不出来任何话，与眼前的人相处近三年，他很清楚他的执拗，要不然，手肘也不会变成这份模样。
“好的，那你小心点，我先回去了。”
临走前，他还是叹了口气，最后嘱咐道：“手冢，我知道你的愿望，我们也一直在努力，但希望你以后在做事情前，多多考虑别人。”
手冢没说任何话，脚步一顿，继续向前走去。
取片，验证，检查，取药。
他一人独自做完这些事，走在回家的道路上。
夜色已渐深，道路两旁的灯光也亮起，飞蛾在其上环绕，发出嗡嗡的响动。
他一步一个脚印，走在往日熟悉的地方，心却悬在虚空中，仿佛下一步，就踏入万丈深渊。
茫然，空洞，焦虑，虚无，这些从未有过的情绪在心中蔓延，令他无所适从。
家里的灯火越来越近，他竟生出不敢走入的想法。
可手冢国光从来不是个懦弱的人，他选择的道路，造成的后果，一定会面对。
给他开门的，是母亲。
“回来了。”
“嗯。”他本就无言，此刻更说不出任何话。
一向温柔且开朗的手冢彩菜此刻却再也维持不住那副面容，她看着身姿挺拔玉松林立的儿子，第一次痛恨他的成熟。
微红的眼眶，已知道一切。
“溪酱也在，”她深吸一口气，努力不让泪流下来，“你爸和爷爷今天出门了，明天你再跟他们解释，现在先去跟她说吧。”
“母亲……”
“去吧，我先给你们做饭。”手冢彩菜匆匆说道，捂住了嘴，朝厨房走去。
他站立在玄关，低垂着头，看不清模样。
脚踩在木制地板上，上楼梯的踢踏，以及站在房门前的无措和慌张。
明明早就想清楚后果，却还在此时，出现这种无用的情绪。
他平稳几乎不带抖动地推开房门，面对自己的爱人。
出乎意料，想象中震怒的脸色没有出现，她平静地，淡然地坐在床前，一页一页，翻阅着手里的相册。
厚厚的一大本，隐藏在橱柜里许久的，连他都快要忘记的相册。
她听到他进来的动静，没有发出一点回应，这无疑让手冢更加紧张。
他极力想要装出像以往一般的成熟，把手中的包放下，凑到她跟前，却在揽上腰的那一刻暴露了颤栗的手指，声音也透出些抖动起伏：“在看什么？”
对方没有给他任何回应，自顾自地做着手上的动作。
他想抓住她的肩膀，用力把她掰过来，却又怕她不高兴，踌躇不前。
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嘀嗒，在安静地空气中发出属于自己的鸣叫，像擂鼓一样，一下一下，敲击着他本就沉重的心。
他终于忍不住，想要去拉她的手。
“还记得这张吗？”她开口，把他的动作制止在半空中。
手冢下意识低下头，顺着那纤细修长的手指，看到左上角那张，已经微微有些泛黄的照片。
尘封的记忆被打开一个口子，如潮水般涌出，那些碎裂的片段串联起来，形成一幅幅完整的画面。
“那时你才五六岁吧，还不像现在这样，爱笑，被欺负了会生气地吼回来。”
清间溪陷入回忆中，露出一个清浅的笑容。
“那次两家人一起去海边玩，你闹着要堆城堡，硬把我给扯过去。我不喜欢晒太阳，却又怕被老妈骂不好好照顾弟弟，只能陪着你去。”
她仰起头，眼睛涩涩，有些微微眯起。
“当时还不懂事，就把气发泄在你身上，你稍微堆高点就偷偷从底部推倒，想着这样子你很快就会放弃，我也好早点回去。”
“却没想到你完全没有放弃，一遍又一遍地往上堆沙子，不管它倒下多少次，你都没有半分气馁。”
“当时真的很烦啊，觉得你真是太固执了，所以找了个去买水的借口，把你一个人丢在那儿一个多小时。”
“但是回来的时候……”
她今天难得没有化妆，往日有些妖媚的脸庞在此刻显得清丽，也没有遮住泛红的眼眶。
“你看到我，兴高采烈地跑上来，指着终于堆好的沙堡，说：‘溪姐姐，我终于做好啦！’”
“我当时就在想……”
在进入这个房间以后，她投入了向手冢看去的第一眼，声音里是完全掩饰不住的，伤痛的情感：
“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这么蠢的笨蛋啊！”
她猛地站起身，高举起手，本想将那本相册用力砸向他，带着满是伤痛的眼神看了他的手臂一眼，最后还是大力扔在床上。
“我错了，原以为这是一种很烦人，却又是难能可贵的品格，却不知会造成今天这个后果。”
手冢想抱住她，却被反手甩开。
“我知道你为了青学的胜利，付出了很多，我理解，也支持，因为这是你的梦想，我无权制止。”
她指着他的鼻间，声音尖锐：“但你在拿你的手臂做赌博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你的家人，有没有想过我！有没有想过我们面对这样一个伤痕累累的你是什么感受！”
“溪，抱歉……”他除了抱歉，说不出任何话。
他将她紧缩在怀里，清间溪想要挣开并不是什么难事，却顾念着他的手臂，不敢用大力。
“溪，青学要赢，青学必须要赢，这是我的责任，所有人一起努力了这么长时间，就是为了最后的胜利，不能因为我一个人而放弃所有……”
“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往日稳重清冷的声音在此刻透露出脆弱和内疚，在她耳边一遍一遍重复着这句话，似要一直说下去。
心酸地让人心疼。
“你对不起的不是我们，是你自己。”
“国光，身体是你自己的，我们谁也帮不了，你从一开始就做出了这个决定，所以现在我无话可说。”
刚才的那些，也只不过是发泄心中的怒气而已。
“有些时候，我真的不想，为你是青学网球部的部长这一身份，而感到骄傲。”
我希望再度看到你幼时打球时无忧无虑的笑脸，希望你为了自己而挥霍自己的一切。
而不是为了所有人，手臂废了也要赢。
她终是歇了心头的气愤，为身后抱着自己的这个人感到心疼。
她只能回身，给予一个最温暖的拥抱，像小时候遭遇挫折抚摸鼓励，在他耳边轻声呢喃：
“现在才发现，我能做的，不过是让你有一个，不必那么完美的地方而已。”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