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要提前退休》陈一心

11、第 11 章

　　打到第二个电话的时候，周予才接。

　　那睡意朦胧的声音响起：“下午两点开始营业，挂了。”
　　辛甜急忙叫住他：“等下！我是你的租客，我想问一下……”
　　“自己修，拿发-票，我报销。”
　　啪嗒，电话挂了。

　　就这么信任她吗？

　　辛甜吃惊地望着手机，又看看那庭院的果子，还是耐心地打了电话过去，飞快地说：“我是想问下，我能摘庭院的果子吗？”

　　这次，周予沉默了很久。

　　她等得都忐忑了，开始反思自己是不是太贪心了。毕竟是人家好不容易才种的。于是，她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在吗？”

　　终于，周予开口了，“刚睡着了，你说你是谁来着？”
　　“……周先生，我是你的租客。”
　　“小姨？”

　　谢天谢地，周予总算听出来了。
　　“对对对，是我。”
　　“刚才你想说什么来着？”
　　辛甜：“……摘果子。”
　　“改天吧，我困死了。”

　　辛甜听得一晕。这是什么回答？牛头不对马嘴啊！
　　他该不会是以为她要约他一起摘果子吧？

　　辛甜：“我是想问，我能不能摘庭院的果子？”
　　周予一阵沉默。
　　“摘。”
　　周予的声音听着鼻音有点浓重，似乎不太舒服的样子：“还有事吗？”

　　“庭院的植物长期没人打理，长势不好，不知道我能不能……”
　　周予直接打断她：“能。”

　　什么！
　　这也太草率了！她还没说她要干什么呢！难道她要拆了他家厨房，他也同意吗？

　　辛甜深思熟虑着，现在他睡迷糊了，什么都答应。万一他一觉睡醒，翻脸不认人怎么办？

　　于是，她谨慎地说：“你要是困，我晚点再找你吧。还是得说清楚了，大家都比较放心嘛。周先生，你什么时候上班？”
　　周予：“下午两点到下午六点，其他时间不营业。”

　　挂了电话，辛甜也看出来了，周予是一个非常不爱上班的人。要是他在S城当中介，大概第一天就会被辞退。完全不懂人情世故，完全不在乎客户流失，甚至完全不在乎自家房子……

　　怎么会有这种怪人？

　　不过，作为他的租客，辛甜还是相当满意这个房东的。

　　辛甜将目光重新放在那一院子的蔬菜上面，一时笑容都压不住了。
　　这绿油油的一片瓜果，现在可都是她的了……

　　辛甜摘了满满一袋子回去，又去附近一个迷你菜市场买了点肉放冰箱囤着。那肉摊老板娘还热心地给她推荐了冷锅串串调料包和竹签：“你还得买点菜吧。”

　　“家里有。”辛甜拿出称霸菜市场的阔气来：“这些，这些我都要了！”便提着一大袋子回家。

　　大铁锅在煤气炉上咕噜噜地冒泡。“噢，我的串串，我的冷锅串串……”

　　她一边哼着歌，一边按住微信：“张阿姨，我晚点给你拿点蔬菜过去呀！都是我家菜园子种的。我尝了一个番茄，味道还行。”

　　张阿姨回：“那正好，你尝尝我做的糕点！你别来，我让周予给你带过去！”

　　“那怎么好意思……”辛甜那句话还没打完，张阿姨发了新微信。

　　[图片]

　　辛甜点开，见那些粉色花瓣形状的中式糕点摆在清丽的瓷盘中，她咽了口水。

　　实在是情不自禁……

　　辛甜迅速删了那句，重新打出一句。

　　“那我就不客气了。”
　　正好找周予确认庭院改造的事，确定下来，明天就可以开工了！

　　辛甜充满了期待。

　　在等待锅热的时间，她望着那红艳艳的西红柿衬托着绿色瓜果，越看越赏心悦目。她将这些瓜果蔬菜摆在瓷碟里，又是摆拍又是加滤镜，终于将照片美美发到朋友圈里。

　　没过一会，她就收获了一堆赞和评论，主要是表达羡慕，顺便问她要农家乐的地址之类的。她等了一会，也看到了她妈妈的评论。

　　“我女儿真棒。（拇指）”

　　辛甜一边刷手机，一边低头直笑。

　　门外传来周予的声音：“出来拿外卖！”

　　这么快，双喜临门！
　　辛甜赶紧出去，见周予一根手指提着包装精美的盒子。“谢谢谢谢……”辛甜接过，出于礼貌，小心地邀请周予：“我做了串串，你要不要进来吃？”

　　周予重新骑上电驴：“不用。”

　　辛甜立刻松口气，见他要走了，又问：“我想跟你确认一下，如果我想改造一下庭院，没问题吧？”

　　周予指着自己的手表：“抱歉哦，六点过了，明天才能回答你。”
　　“五分钟就好！”
　　“明天见。”

　　他的中介店能活到今天，绝对是个商业奇迹。

　　“你就当是加一次班，也不行吗？”

　　“当然能，”周予已经走到门外去了，骑上了他的小电驴：“一千。”

　　辛甜暗自磨牙。怎么不去抢呢？也是，抢都没那么多的。一分钟一千！

　　周予扬了扬手，小电驴绝尘而去。

　　冷酷……
　　无情……
　　混蛋。

　　辛甜默默往回走，没走两步，听见小电驴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她也没在意，直到一辆车子慢吞吞地倒退回来，停在她眼前。

　　辛甜抬起头，见到周予，有点惊讶：“你怎么又回来了？”

　　“虽然吧，我不喜欢下班时间谈工作。不过，偶尔破例一次，”周予停下车，一脚踩在地上：“也不是不行。”

　　辛甜一下子眼角眉梢都亮了，又警惕地后退一步：“先说好，我没钱。”

　　“条件嘛，可以慢慢谈。”周予停好车，跟着她走进去：“你先说说，为什么这么着急？”

　　辛甜把串串和糕点端出来，一边吃一边说：“我妈要来看我，我怕时间来不及。”她拿出手机搜好的设计图：“我准备按照这个样式改造。你看可以吗？”

　　她多少有点忐忑，周予拿过手机，一看就在那边狂笑。她就更忐忑了：“哪里不行吗？”

　　周予忍着笑，把手机推回来。

　　“你准备修大观园啊？这是接待亲妈还是接待外宾。”

　　那是欧式园林风格，进门就是华丽的喷水池，左右两旁分别是用巨大草丛架子搭出来的两米高立体熊。

　　“有什么问题吗？”辛甜疑惑。她觉得很好啊！没问题啊！不隆重啊！她解释道：“我们倆很多年没见了，我得给我妈妈留个好印象。”

　　“这个！这个！”周予戳了下那熊，又戳了下喷水池，摇头：“我建议你花钱请一下剪刀手爱德华。不然，在你妈妈来之前，你先逼死自己。”

　　他懂什么！

　　辛甜抱着头一声哀叹：“算了算了，当我没说。我不打扰你了，我还有一堆事呢。”

　　她委婉赶客，周予却不肯走了：“我还没说我为你加班的条件。”

　　“……我没钱，还有，我也没让你加班吧！！！”

　　“我也没说要钱……你想不想换个角度看看世界？”周予轻轻将茶壶转了一个方向，将壶嘴对着她：“比如交换人生。”

　　“怎么交换？”

　　“明天你替我当中介，我替你改造。”

　　能把“被他奴役”说得这么优雅，也挺不容易。

　　辛甜摇头：“不用了，我喜欢自己改造。而且，我没证书没经验，分分钟帮倒忙。”

　　“我房子多，无所谓。倒是你，改造庭院是大工程，没有苦力怎么行？”

　　这倒是大实话。光是除草就是一项大工程。

　　辛甜狠狠地心动了，但她也不太相信平白无故就掉馅饼，又谨慎地问：“你为什么要帮我？”

　　“这叫互相照顾！别把人想得太阴暗了。”周予拍拍她的肩膀，又补充了句：“客户说，十点钟就要看房。你没问题吧？”

　　原来是因为不想早起啊……
　　辛甜立刻答应下来：“可以啊！”

　　临走时，周予又回头问：“对了，你胆子挺大的，对吧？”

　　没头没脑来这么一句，什么意思啊？
　　辛甜懵懵地点头：“还行。”
　　“那就好。”周予放心地走了。

　　当中介是什么体验？
　　辛甜怀揣着一丝莫名的期待，一大早就醒了。

　　她也很快理解了周予口中的“互相帮忙”。

　　因为见了客户，对方一开口就是：“怎么是你？我要看的都是凶宅。你……”那客户上下打量她，眼光里充满了不信任。“真的不怕吗？”

　　辛甜想起之前周予送她回家，有个黑影窜出来，还把他吓得魂飞魄散。总算明白了周予那句话：“你胆子挺大的，对吧？”的真正含义。

　　想不到他人高马大，还怕这个？

　　辛甜笑眯眯地说：“我超喜欢这些有故事的房子的。”

　　那客户却不依不饶，非要找周予，辛甜只好拿出自己的房子给他看：“我刚从周先生那儿租了一套，你看。”

　　那客户勉强瞥一眼，很快就被抓住了注意力：“这房子……”他掩饰地咳嗽了声：“还挺好。”他又看了几张照片，越发是心痒难耐：“价格呢？”

　　“一万一年。”

　　“这么便宜？”那客户瞪直了眼：“还有没有这样的？”

　　“有的。”辛甜迅速翻开资料，周予早就将房源整理好。她一下就能找到：“今天要带您去看的，就是这几套，也是独栋的房子。毕竟凶宅，性价比都挺高的。”

　　“那行，赶紧走吧！”

　　客户是个急性子，辛甜带他看了一圈，他很快定下了几套房子。租房子跟买菜似的，据说是要租给国外同事用来度假。

　　“下次有好房源，你记得通知我。我不要那个周予了，他每天睡到下午两点才起来，态度也拽上天，还是你好！好沟通！”

　　内卷就是这么来的……

　　望着那客户的背影逐渐消失在拐角，辛甜揉了揉脸，低头望着那厚厚的合同，心满意足地笑了。

　　原来，换个角度看世界，是这样的感觉。

　　凶宅在不同的人眼里，有不同的价值。她的房子在不同的人眼里，也有不同的价值。房子还是那房子，改变的只是人们看待它的眼光。

　　辛甜终于鼓起勇气，将她房子照片发给了妈妈。

　　妈妈很快就回了：“哇，好大的房子，你在庄城玩得开心吗？住得舒服吗？”

　　辛甜一愣。她一直努力想让房子变成一栋欧式园林大别墅，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妈妈为她高兴。

　　她现在才发现，妈妈并不在意什么房子，妈妈只在意她过得好不好……

　　辛甜只觉得眼眶热热的，打开那张欧式园林的设计图，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她好像也清空一些压力，心情轻松多了。

　　尤其是那喷水池和两米大熊……
　　她一点也不需要好吧！

　　傍晚，辛甜骑着自行车，朝着家的方向飞快驶去。
　　她决定了，要按照自己的心意改造这房子。

　　第一步，大棚试验田，搞起来吧！
　　辛甜热血沸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