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江湖》帝十七

83、第八三回. 江湖人惹江湖事 江湖事惹江湖人

　　杨南丞想得倒是简单，可他一上台，却是叫台上几个人吓了一跳。
　　原本正在演戏的几个戏子一时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也没来得及退下台去，见着打架的人过来赶紧四下乱窜。
　　杨南丞心道失误，对面却是不给他任何空隙，三人一齐打来。杨南丞无处可退，却是撞到身后一个温软，转头一瞧，竟然是当家花旦岚雪！
　　近了看了，这眼中微微蕴泪的人儿真是温香软玉惹人怜爱，方才那接琴摆琴的花招不过是假把式，看这岚雪哪里是会个功夫的美人儿？见着众人舞刀弄枪，这美人儿已经受了惊吓，手脚发软惊恐看着杨南丞不敢动弹。
　　杨南丞自然也是怜香惜玉，不做他想，就淡笑着低手搂了岚雪腰身，单脚一点，施展梯云纵上了戏台大梁好躲开对方三人的夹攻。
　　杨南丞本是好心救人，可他才上得梁上，楼上那打架的两拨人却是齐齐一顿，两边为首的两个汉子异口同声大喝：“臭小子把岚雪放下！”
　　杨南丞闻言心中也是苦笑，这会儿他搂了岚雪站在房梁上，这戏台房梁是按着二层楼拆了面儿建的，横竖就几条巴掌宽的梁子，要真放开这岚雪可不叫个美人儿摔坏了去？
　　对面可没想那么多，见着杨南丞依旧亲昵搂着岚雪，两边人的也不再对打，纷纷向着杨南丞这边叫阵。
　　杨南丞一时觉着好笑，怀里的人儿却是泪眼婆娑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模样，不过好歹也知道杨南丞并无歹意所以倒不挣扎，可这会儿也不知道是见着堂下汉子面色凶狠还是因为站在丈高大梁之上吓到了，朱唇颤抖却是说不出话来，只紧紧抓住杨南丞的衣裳。
　　杨南丞温柔笑着，冲美人点了点头，浑不在意对面两个直接飞身打过来的汉子，只将岚雪打横一抱，——这岚雪虽然是个男子，可身材细幼瘦弱倒是轻巧——沿着墙角两步一点，仿佛凌空行走，缓缓落下地来。
　　那岚雪显然也因这潇洒姿态过人轻功惊讶不已，杨南丞却是不言不语，笑了将他轻轻放下，这才拱手作礼：“杨某失礼，岚雪公子无碍吧？”
　　岚雪不曾言语，只是摇头，眉眼间却是风情流转，看似对这个忽然出手相助的汉子有几分好感。
　　杨南丞自是无心，看对方确是无事，才转头看向另外一边几个叫阵之人。
　　戏班子二楼上蹬蹬蹬就下得堂来二十余条汉子分作两边，衣裳打扮也正好分作两家。为首的两个，左边一个是位俊俏青年，看年纪不过二十五六，短须虎眼，相貌堂堂，穿个宝蓝金丝衣裳，腰佩云纹鲤鱼白玉佩，挂一柄青锋宝剑；右边另外一位稍微年长三十出头，细眉长眼面色冷漠肃然，左眼眉尾一颗黑痣，穿个水墨竹纹长衣，银色宝剑挂在腰侧，此刻却是手捏纸扇咯咯作响。
　　二人带着手下人下得楼来，看到对方也是狠狠一哼鼻，又一齐瞪向杨南丞这边：
　　“你是哪里来的野小子！竟敢对岚雪无礼！！”
　　杨南丞回忆着昨儿听九疆和司空镜花的说话，想必面前这两个人就是传闻中争夺戏子“岚雪”的两家师兄了罢。

　　杨南丞猜得倒是不错，这年轻一点的就是“封天教”的三师兄夏文月，年长的则是“血煞盟”的大师兄许邵。
　　这两家门派共分一城本来就看彼此不顺眼，处处争锋相对，凡事都要分个高低胜负，现在两家的大师兄偏偏又都对这戏子岚雪有了心思，自然更是一触即发。今儿个也是正巧了，两家都一起都包了楼上左右两边看戏，互相挤眉弄眼热嘲冷讽，眼见着就拳脚见真章，却未曾想到中途杀出一个杨南丞竟然亲昵地将岚雪抱在怀中，哪里还能忍得下？
　　那边问话刚出口，杨南丞却也是苦笑连连，他自己本来就已经是一身烦事叫个头疼，哪里还有工夫管人家的闲事？可身边人儿却是惶恐不已，抓了他的袖子一言不发，一双眼更是酝着清泪叫人心生怜悯。
　　杨南丞这风流性子自然是怜香惜玉之心占去上风，轻轻抬手安抚了岚雪肩头，才笑了开口道：“二位，这好的戏子却是要雅客讨好才是，二位如此气势汹汹倒是叫岚雪公子心惊胆战了啊。”
　　“你是什么人要你管这种事！”
　　“快放开岚雪！”
　　杨南丞摆摆手：“哎，误会误会，杨某不过是过路人，只是二位和诸位如此凶神恶煞，吓怕了佳人，杨某这才……”
　　他话才说一半，对面血煞盟的一个师弟已经双刀打来：“跟这个野小子废什么话！看招！”
　　这出手之人是血煞盟的罗素力，门中排行第六，是个皮肤黝黑的莽撞汉子，性子冲动脾气暴躁，平日就算和师兄弟们过招也是毫不留情。昨晚听说几个师弟被个外人一招吓得不敢出手招呼封天教的人，早就憋着一肚子火没出撒呢，见着杨南丞这番管闲事，哪里还能等他说完话？他自诩力气过人，一双九环刀用得也是得心应手，这次虽然仓皇出手可打得就是对方一个措手不及。
　　血煞盟的师弟们自然知道他罗素力蛮力在手不怕吃亏，也不曾出手相助只是好整以暇，就等着看杨南丞出丑。可杨南丞这人哪里是个软柿子可叫人随便拿捏？众人只见着杨南丞嘴角淡笑，不慌不忙将岚雪护在身后，才缓缓转了手腕撩前推出一掌。
　　这分明不过平常一掌，可那罗素力两刀虎虎生威猛力劈下，却被这轻巧一掌接下。四两拨千斤，只看着杨南丞手腕微微一转向上轻轻一撩，罗素力下一刻就被掌风推着连连退了七八步，再看汉子双手竟然还微微颤抖，看来是被自己的力道震得不轻，脸色煞白汗也下来。
　　杨南丞这一招沾衣撩袖借力打力瞬间就叫对面两位为首的师兄脸色一变顿住当场！

　　那许邵年纪稍长也算是个明白人，见着杨南丞这打扮虽然平常，但见他年纪不过二十出头竟然内力如此惊人就知道遇到的不是一般人，率先抬手阻止了身边其他师弟出手。这方圆百里的人功夫高低他许邵可是都明明白白，这面前的人怕是自家师傅出手也不一定是对手，看来应该是别家山门的高手到了镇上，凑巧也来听戏吧？
　　许邵低首想了想，倒是总算客气下来，和颜悦色稍作拱手：“在下血煞盟许绍，方才我师弟失礼唐突。看这位兄台身手不凡，不知兄台何许人？”
　　另外一边的夏文月毕竟年轻气盛，手已摸向腰侧佩剑，可见着许邵忽然如此客气开口，这一剑也没拔出，生生又推回去，只瞪着杨南丞等他答话。
　　杨南丞这边倒是也不与人为难，转眼看看岚雪无恙，才回头淡淡笑了拱手：“失礼失礼，原来是血煞盟的许师兄，久仰久仰！区区在下武当杨南丞，陪我兄弟几人慕名来贵宝地看戏，被迫出手实非所愿，皆是误会误会。若是伤到各位实在是杨某的过错，还望许师兄见谅见谅！”
　　对面二人听闻“武当”二字都是一顿，脸色也好了许多。这封天教和血煞盟都不过是江湖小派，听闻是武林泰斗之一的武当门人，哪个还敢胡乱出手？又看杨南丞说话礼数有加并无拿大之意，也不见他对岚雪再有其他举动，倒是各自使了眼色叫师弟们收了兵器。

　　依旧是许邵先开口回话，面上也带了几分笑容：“原来是武当杨少侠，久仰久仰！许邵真是有眼不识泰山，杨兄才是要大人大量！原来是一场误会！一场误会！”
　　这边说着，却是大步走了过来，身边几个师弟倒是识时务，赶紧将地上茶桌整理摆开。许邵也不含糊，笑了摆出一副主人模样展手道：“杨兄，我师弟们年少气盛口角之争，扰了杨兄看戏，许某真是过意不去！不过既然是误会还请杨兄见谅见谅，千万大人不记小人过！让许某备些茶水以茶代酒赔罪，赔罪！”说完接过师弟递来的茶水举杯一饮，饮罢低眼看向惊魂未定的岚雪，眼神温柔许多，却不曾多言语。
　　杨南丞也顺着对方台阶下来，笑了拱手：“哎，许兄多礼了，杨某这也是无意出手伤人，只怪学艺不精，出手不知深浅，这位师兄可千万别见外！”说着向那边的罗素力轻轻一拱手。方才出手的罗素力脸色却不好看，当着师兄的面自然不能发作，只能拱手还礼退到人群里。
　　夏文月那边却是不屑地看了说变脸就变脸，明显一副拍人马屁的许邵一眼，又看了杨南丞一眼，也不说话只冷冷哼了一句。再见着许邵和杨南丞套近乎，心道今日他留下也无益，拂袖一甩，倒是还算客气地给武当面子：
　　“封天教夏文月失敬！这些桌椅损坏都记在夏某名下，今日不宜相谈，杨兄请！”
　　说完转身带着人就走了。
　　“夏兄大人大量，杨某代班主谢过。”
　　杨南丞倒是客气了一句，再看许邵听完夏文月一句果然脸色一黑。
　　见着两位争风吃醋的样子，杨南丞心中也是觉得好笑，身边的岚雪似乎也是明白危险过去，轻声开口：“岚雪多谢杨公子！”这声声轻柔雌雄难辨，倒叫杨南丞心中倒吸一口气，也不敢多看，只是摆手：“公子多礼多礼。”转眼看许邵果然又见着自己也是略微不悦。
　　杨南丞也不多言，转身看向那边的班主做了眼神。那班主倒是明白人，赶紧叫了两个小子过来将吓得心肝乱颤的当家花旦扶了过去。
　　见着岚雪走开了，杨南丞这才转头淡笑道：“看来今日戏也不能听了，许兄容杨某与我家兄弟先行离开。青山不改绿水长流，他日有缘你我再叙！”说着，转身过去护了顾非几人就要走人。
　　顾非也不言语只是顺着杨南丞的意思；司空镜花哪里将这些人看在眼里，一副大爷模样大摇大摆跟在顾非身后，眼神颇为奚落地打量着对面几个小子；倒是九疆客气地向对面稍作拱手。
　　那边的许邵这回才见着顾非似的，为这清秀佳人惊艳一番眼神又更温和，不过听杨南丞要走人自然更不挽留，起身拱手笑道：“好好好，请请请！青山不改，杨兄后会有期！”

　　这本是想去听戏散心，倒是莫名其妙卷入这争风吃醋的戏里，几人一路出来也不说话，不约而同见着路边茶铺拐了进去。待得店小二过来看完茶，几人却总算忍不住齐齐大笑当场，连顾非也是忍俊不禁。
　　“你这老小子，倒是方才可见着美人话也险些说不清呢，当着顾小兄弟的面你小子倒是胆儿肥呢。”
　　“前辈又来取笑，哎……”
　　“杨兄果然是风流大侠，风流风流！贼爷爷可学不来比不得！”
　　“哎，怎么司空兄也来取笑，杨某实在是……”
　　“哈哈哈……”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