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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3、第一四三回. 六朝王谢共天下 山河还复乌衣郎 ...


  •   顾非在六扇门之中协助师傅师兄办案,时常也有一年半载不归家,这会儿回到丞相府里头,家人虽然也担心他的安危,倒没有生出别的什么旁支。

      自从结识顾非以来,杨南丞中的顾非总是言行举止得当处事成熟稳重,可在家人面前,这俊人儿也是难得露出稚气的一面,禁不住血浓情深,说话间也多了几分撒娇的意味,叫杨南丞倒是觉得情人儿更是可爱何止万分。
      顾斯,顾非的父亲,当朝丞相,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年过耄耋,面容清瘦,双眼炯炯有神,双眉入鬓不怒而威,这会儿怕是才从朝野下来,朝服还不曾换下,与儿子顾非话了几句衷肠,一双长眼将杨南丞上下打量了一番,一股自来的官气威压叫杨南丞也不禁挺直了腰板。
      顾非见着父亲严肃神色却是眉头微微一动,带了些埋怨的语气:“爹,你别吓唬人啊,”自己说完却忍不住笑了,看了看杨南丞,丝毫不顾忌地拉了杨南丞的手,“爹,这位是武当张真人的亲传弟子,杨南丞少侠,也是孩儿的意中人。”
      一句“意中人”叫杨南丞心中腹诽万千,滋味百种,只觉着额头也微微沁出汗来,心里虽是甜蜜多过旁的,张口却是带了些紧张怯意:“晚辈见过世伯!晚辈一介草莽之辈,失礼之处还请见谅!”
      顾斯听了顾非的话眉头微微挑了挑,掠过一丝惊讶之色又瞬间褪去。复将杨南丞再打量了一番,又看看脸上带着打趣意味双眼却尽是温柔的顾非,顾斯低眼想了想并未回话,只面色神肃地点了一下头,道:“此事你与露娘细说因缘。倒是你这回回到京城里头,六扇门和神策府的事,你可听说了?”
      顾非也不惊讶父亲的反应,答道:“孩儿听说了,可师傅说详情晚些时候才告诉孩儿。爹,到底这神策府是什么来历?”
      顾斯也不答他,只低眼想了一回,道:“既然连兄这样说了便有他的用意,那你便等着吧。”
      “爹!”顾非微微不悦撒娇道,“到底出了什么事?”
      顾斯却笑着道:“怎么?急了?你这小孩子何必管那么多,都是大人的事。”
      顾非听到这话更是微微一嘟嘴。
      就在这时候,一个下仆走了进来:“老爷,兵部吴大人求见。”
      顾斯眉头一皱,点了一下头,下仆应声退下。
      顾非忙开口:“兵部吴大人?”
      顾斯却笑着摩挲了一下他的头:“都说了是大人的事了,你且带着人去见娘亲,晚些时候我父子二人再叙谈。去吧。”

      出了书房,走在丞相府偌大的花园里,想着师傅和父亲的言行,顾非心中自有一番考量。抬头看着身边杨南丞面上有些为难又难为情似的,却偏生宠溺温柔望着自己,深情却深情古怪的模样,顾非哪里还有别的心思,只忍不住笑出声:“丞哥真真面薄……”
      杨南丞知道他就爱作弄自己也不置气,笑着摇摇头,顾非便撒娇地靠在他肩头,两人在这百花盛放的丞相府花园走了片刻,总算到了顾非母亲的房间。
      “娘!”顾非跨步进门便急急走向内室。
      杨南丞江湖出生,虽然也去过不少官宦之家,可丞相府到底与别家不同,这丞相夫人的屋子更是古香古色秀美逸出。古琴铜镜不必提,雕花镶玉的桌案方才也在丞相书房里头见过了,这夫人的屋子里更是随处可见百花绽放:白玉瓶中一支玉兰,案头一盆海棠,书柜上一蓬云竹七八绿掌,屋子角落里桃花妖娆,窗边也是紫藤攀爬;来这屋子途中便是一处大花园,姹紫嫣红碧绿青翠,梅竹芙蓉疏影暗香,而这屋子俨然也是与花园融为一体。看来这位丞相夫人真是爱花之人。
      杨南丞正想着,就见着一双纤纤柔夷轻撩珠帘,从里屋走出一位中年女子。看年纪也不过四十,妆容清淡,细看那面貌,和顾非有七分相似却比顾非柔和圆润许多,一样的深邃眉眼,浓眉星眸,五官明晰,皮肤倒不似中原女子常见白皙,穿着也不是杨南丞所想的富贵人家妇人长裙曳地珠光宝气;见着的是里头雪白贴身丝衣,外头穿了个稍大的衮雪白短貂毛的蜀绣缎面翠绿短袄,简单配了两块翡翠黄玉珠链,头上别了个翠玉花簪子,让人显得精神又有几分年轻女子的跳脱。
      “娘!”顾非又唤了一声,这回还带着些腻味。
      那女子满脸惊喜宠溺,将顾非搂在怀里,嘴唇动了动,杨南丞却没听到出声,才想起顾非曾提过一回,他母亲失语多年,不禁有些扼腕叹息。
      顾非与母亲话了两句相思,才又将杨南丞介绍一番,也没避讳将二人关系一说,倒是杨南丞在一旁忍不住又面热。
      “杨南丞见过伯母,一介粗人,失礼之处伯母见谅!”杨南丞连忙额头扣手作礼。
      顾非笑出了声,拉下杨南丞的手,道:“丞哥,娘要见着你的唇动才能听见你说什么的。”
      杨南丞闻言这才是尴尬一笑。
      舞思露将杨南丞细细打量了一番,看面前男子一副江湖人打扮,人高马大手脚舒长,眼露坚毅英气十足,只是神色微微局促;再看了看顾非一脸得意又一丝掩不住的喜悦。舞思露倒是最了解自己儿子的心思,想这面前的高大男子可是被自家儿子迷昏了头去,心中暗笑,抬手却是点了点顾非的鼻子,揶揄开口无声。
      顾非“听”了母亲的话,笑着撒娇道:“我才没有欺负他啊……”说完了自己却是先笑出声,转头看着杨南丞做了个鬼脸。
      三人齐齐坐下,母子二人牡丹榻上并坐,杨南丞坐在下首藤椅之上,顾非与母亲话衷肠道相思,又将这一年来二人相识相知的过往与母亲细细说了。舞思露细细听着,时而无声开口相问,顾非也一一为杨南丞作答,舞思露的眼神却时不时往杨南丞这边细看,倒叫这汉子手心里也捏着汗。顾非说完事情,舞思露又笑着言说了几句,这回换做顾非脸上挂不住,轻轻将杨南丞一推:“丞哥,你到外面等我一会儿,我与娘说几句话就出来陪你。”
      杨南丞看他难得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想是要与母亲说些亲密话,自己听不懂二人说话倒是落得尴尬,便拱手作礼退出了这花香四溢的丞相夫人房。

      在丞相府里头吃过晚食,顾非母子与杨南丞三人又话了几句家常,戌时过半,下仆传话六扇门总算来人了。顾非与杨南丞来到书房里头,见到的人却不是连亦,也并非几位师兄,而是“千面人王”王彧。

      “这六扇门里头如今最闲的就是我,大约也是说话最利索,便宜我得了这好差事!”王彧笑着开口,一边不客气地端了热茶喝上一口,“哎,这丞相府里头的茶就是香!”
      顾非闻言也明白,之前师傅一番推辞,加上父亲的话,大约是两位长辈不愿意顾非牵扯到这件事当中,却又坳不住自己的倔强脾气,便是叫他明白期间缘由,却不让他插手管的意思。叫王彧来这里与自己说话的意思,也是因为王彧这人是六扇门里头人精中的人精,该说的不该说的,能说的不能说的,能说多明白的不能说得太多的,这人的分寸却是没人能比。师傅的这意思顾非是明白了,可这不也是说,这件事果然也非同小可么?
      王彧看顾非脸色也不多话,只转眼看着顾非身边的杨南丞,上下一番打量,意味地笑了笑。
      顾非这才开口:“知道了,那有劳彧哥。”
      王彧笑着摆手,往蜜饯果盘里头拨了拨,转眼看着顾非才道:“那咱们都是自己人,就不闲扯旁的,先说顾三爷最关心的两件,”说完却又先从果盘里头挑了一块蜜饯丢在口里嚼了嚼,才继续说,“苏州陈家的事已经结了,小卿儿去查了陈家人的死因是中毒,用的毒物与国舅爷那案子的一样,断定便是那长生阁做的案,也给江南各家有了交代,三爷不必再担心这事了。”
      杨南丞眉头微微一抖,心绪复杂地看了顾非一眼。
      顾非没说话,王彧又说:“至于另外一件事,”王彧停了停看了看杨南丞,道,“各家门派的门人说辞尽管不同,不过这事儿,统领说几十门派门人同时失踪又同时找回,此事势必蹊跷,这会儿虽然一半人异口同声指名道姓了背后主使人,却是只空有证词并无理据物证,须得深究再做推断。只是这事儿还没个头绪,那神策府却出来插手,怕是到时候知道杨爷没死,少不得追着借故侦案寻事。”
      顾非听到这话眉头便拧在一起,低眼想了一回,才道:“那神策府到底什么来历,师傅与爹爹都再三推阻不说,彧哥可别再瞒我。”
      王彧笑道:“哎哟我的顾三爷,我哪里敢不是?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就一句话。”
      “什么话?”
      王彧答道:“这神策府啊就是代替咱们被圣上亲自废黜的六扇门,以后代为处理江湖事的‘新六扇门’。”
      顾非不禁微微起身,惊道:“圣上亲自废黜六扇门?为何?”——回到京城里头看到统领府的模样顾非也猜到几分,只是不曾料到此事竟然是圣上亲自下旨,难怪师傅和爹爹不让自己插手。
      王彧微微耸肩,叹了口气,眼神却低下去:“这事嘛,说来也是宿怨,顾三爷也是明白人,咱六扇门也算是树大招风不是,”
      ——这六扇门本是游走在朝野和江湖之间,如今声名在外,江湖内外朝野上下谁人不知六扇门,哪个不晓六扇门统领连亦和他的七大神捕?江湖之中,六扇门的地位有比六大门派,朝野之中又是机要府衙,这些年来朝野江湖风波不断,六扇门一直都在风头浪尖,正所谓“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堆出于岸,流必湍之;行高于人,众必非之”,这等道理顾非岂有不明白?杨南丞更是感同身受。
      王彧看二人神色,继续道:“其实说了这神策府的头儿是谁,想必顾三爷和杨爷也明白这中间因缘。”
      “是谁?”
      王彧答道:“这神策府的头领正是,西平侯爷。”
      “啊!”顾非不禁出声叹道,眉头微微拧起。师傅连亦与父亲意气相投兄弟相称,朝廷里对六扇门有微词之辈不乏少数,父亲却一直极力保荐,而这西平侯爷之前就听父亲说过,政见不同加之之前又有谋反之嫌,这回之事果然是其所为么?
      “可是,”顾非又想了想,道,“之前听父亲提过侯爷的事,怎么会和我六扇门有什么牵连?”
      ——按说父亲之前几度提过侯爷之事,该是早有诸多防备,这回又是有什么疏漏么?
      王彧道:“这话要说来,也算是我六扇门时运不济,这莲瑞国舅爷的案子,查来查去总算查到了长生阁这条线索,”
      杨南丞听到这话不禁眼神微微一暗。
      王彧继续说:“咱们在城里头明察暗访了两个月,这回算是查到了头绪也见着了对方的人,可惜还是棋差一招。那长生阁的人咱们确定了就在杭州城里头有据点,偏生怎么都查不到具体的位置,追了好几个月没有斩获。这上头的人催得紧叫得急,可巧就叫这侯爷府里头的人捡了个现成,将长生阁一干人等上下十数人大大小小一网打尽连窝端了去!”
      顾非看看王彧,微微怫然:“这侯爷之举,岂非牝鸡司晨?若是寻得线索,本该与我六扇门通告才是,怎生还变做他的功劳么?”
      对顾非的言辞,王彧也不惊讶,道:“三爷自是秦镜高悬,说来也是,那长生阁的人咱们也查了不少时候,也交手过一两次,绝非寻常之辈,统领也曾担忧若是正面相抗难免一番苦战。只是天时有亏,那侯爷府里头也有不少能手,”王彧说到这里看了看杨南丞,嘴角微微上扬,“巧得遭遇起来一番苦战,那侯爷府里也折了不少人马,但总算将长生阁几个紧要人物包括那头领舞妖也齐齐捉住。这消息也是给过来了,只是咱们的人赶到的时候,对面已经人仰马翻,生擒的几个人也齐齐押往了天牢里头,说是三司会审隔了几日就问斩了。”
      杨南丞闻言不禁微微起身,惊觉失礼又坐下来,顾非生奇看了看他,也没追问。
      王彧说完摊手道:“所以才说是咱们时运不济么,那侯爷那边的说法是,情况紧急不得已而为之。”
      顾非眉头皱起,道:“莫非就因为这长生阁是侯爷手下人抓捕归案,圣上就……”
      王彧抢了话头:“哎,这不过也是个上头的借口,三爷是明白人,朝中对咱们六扇门不满的好事者也不再少数,这回正好触了霉头撞上时候,六扇门最该抓的人被别人给领先了,圣上不过也是借机压压六扇门的气焰,只是没想到,”王彧长叹一口气,“这事越说越大,也不知怎么,圣上就忽然下旨来,给这侯爷了一座‘神策府’,隔不了三五天,六扇门便去领了罪封了门。”王彧说完看了看杨南丞的脸色,缓和了语气,“这事里头还有些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是非,怕是统领和丞相都担心,故而也不想叫三爷参在里头。朝廷里头的事儿,一句两句说不分明,这事儿,三爷还是先听统领和丞相的话,先别管的好。”
      顾非听了这话并没有急着反驳,王彧说的话他懂,师傅和父亲的心思他也明白,六扇门与神策府这件事看来不过是朝野纷争权力抢夺,可是始终一层迷雾不散,如今他顾非也是雾里看花水中望月,其实真要叫他去查明内里也是无从插足,可要他放手不管也是万万不可。
      顾非看了看不言语的杨南丞,又低眼想了想,道:“那颜师兄可好?”
      王彧一顿,道:“这风寒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好着的,我说话他也不听,拖着身子骨到处忙,三爷倒是有机会说道说道他。”
      顾非紧紧看着避而不谈的王彧。
      王彧见着他的眼神也知道自己这浑水摸鱼使得不是对手,轻叹口气:“小卿儿么,你也知道他这人便是实在心思。大伙儿都知道,圣上也好,神策府也罢,这回咱们六扇门着了道儿也不是一件两件案子的事,只是正好小卿儿在查办这长生阁的事,结果就差着一口气便成事,却被那西平侯爷手下几个人插手将长生阁给摘了去,小卿儿那脾气自是怪自个儿,前些日子也是又气又恼……”
      顾非闻言也是神色黯然,想起之前在武馆里头,自己提起神策府的事,颜文卿便低下头去,果然还是在自责么。
      “那其他几位师兄呢?苏师兄呢?”
      “苏爷和小楠去忙那丐帮的事儿了,于四哥和涵冰妹子办少林的案子了,统领说了,六扇门可以没了,咱这该办的事儿还是得办了办好了,善始令终嘛。”
      顾非眉头一挑并不答话,师傅的脾气他顾非也清楚,这话里话外的意思却叫他有些不悦。
      三人沉默了片刻各自心思。
      王彧忽然开口道:“对了差点忘了,”王彧一拍手,讪笑道,“说来叫三爷取笑了,我来这丞相府里头还有一事相求,”
      顾非顿了顿,淡笑道:“彧哥说什么见外话。”
      王彧笑道:“三爷就是对咱好,我啊听说丞相府里头来了个福州的大师傅,这点心做得一流,趁着这回过来便想讨些回去叫小卿儿吃些,风寒说不定便好了。”
      顾非闻言倒是心头一暖:“彧哥这话说的见外的,一会儿便吩咐厨子随你回去给师兄做些好吃便好了,彧哥对颜师兄还是这番体贴。”
      王彧打着哈哈:“哎,那是那是,那我可不客气了!”
      顾非与杨南丞相视淡笑。

      【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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