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孤塔里的人鱼公主》露水心

11、第十一章

　　海边的风景真的很美，朝阳初上时的景观更是迷人。手腕上的沉重铁环已经深深地嵌进肉里，使他敢到痛楚，呼吸着咸咸的海风，整个人盘腿坐在栏杆后面，却始终出不去。
　　再过一会儿，天就要亮了，艾尼诺径自想着，
　　拉了拉沉重的锁链，天气很热，手铐脚链都冷得像冰。如刀割一样镶嵌在手腕，脚踝，寒气已经浸了进去。真的很痛啊！手脚已经没知觉了，可是，艾尼诺还是决定看完再进去。
　　喜欢看日出，从小就喜欢，在他二十年的生命里，日出东方的美景看过无数次，但没有一次美过现在。
　　……一双眼，追逐着蓝白的海鸥，在蓝中流连。迷思爬上了远去帆船的桅杆，船的尾，拖出一条思绪的流线，在沙滩上堆涌起一泓的蓝泉……宙斯，一手搂住雅典娜的柔颈，仰头擎起奥林匹亚神庙的柱顶，一手握住太阳，向着爱琴海，弹下一瞬的温情，抛下橙红的火球，无悔地滚入，大海深幽的墨瓶……
　　吟诵着，吟诵着，
　　呸！当年小爷也是一雷厉风行、视死如归的英勇战士，走到哪里，也驰骋、飞扬到哪里。硬生生的被伊莱亚特那个叛徒关禁闭关成了酸溜溜的诗人，他当我崇拜苦行僧呀！
　　轻轻叹了一口气，逃不出去能怎么办，难道只能坐在这里，看着朝阳，感谢伊莱亚特的不杀之恩。
　　正看得出神……
　　“怎么那么任性，这特质的铁索你越挣扎只会越紧，越冰。为什么要伤害自己呢？”
　　一双纤手捧住了他受伤的手腕，皮肤洗白，指甲漆黑。掌心的温度温暖着他的血脉。
　　艾尼诺感觉伤口在慢慢复原，低头看向来人，美人松的眼珠，闪动着隐隐的琥珀色纹路，迷人，清纯，神秘……
　　赛弥拉对他笑了笑，“大人，什么时候起来的？”
　　“有一会儿了，远远的就看到天外泛红，我只想尽量清楚地看一会儿。”
　　赛弥拉侧身，搂住他的胳膊，
　　“天快亮了，让我也看一会儿……”
　　手勾住他的脖子，她乞求道，
　　“唉……”艾尼诺叹了一口气，他无论多少次躲开她，她总会再爬过来，他算是放弃了。
　　“就一会儿。”
　　“嗯，”她点头。
　　她抱着他坐在栏杆后，他们一起望着天边的日出。
　　赛弥拉的身体很暖，散发着淡淡的体香，沁人心脾。
　　……石级层层，从古城的心房，伸向山谷底端的河沿台阶上，她的脚趾吻舔你的足面，独白语言，勾勒出心的冰山天堑，曾经的秘密，是似而非的意念，敲击你心中密集的痛点。石板路径上，溅满一地伤心的碎片……
　　艾尼诺很有自知之明，论美貌谁也比不过伊莱亚特，尤其是自己现在被关久了，他几乎可以感觉到自己身上散发出的那一股荡人心魄，谧人心扉的体臭。
　　一直相信，这个棕发女孩是伊莱亚特事先安排的一条“美女蛇”，故意装着接近他，只等着他中计。
　　男人可以征服天下，最后却往往输给女人。
　　毒药样的芬芳，却可以置人死地……
　　任她把头埋进自己怀里，心是无由地叹息。
　　望着天边那抹渐亮的血红，赛弥拉轻声说：
　　“艾尼诺，对不起……”
　　他低头看着她，“怎么突然这样说？”
　　“你一开始的想法是对的，一直都是……”
　　他叹了口气，“我不会再伤害你了，这是男人之间的斗争。”
　　她笑了，“你和伊莱亚特都是不会死的男人，斗来斗去也不会有什么输赢，只有把女人牵扯进来……”
　　“或者一方主动认输。”
　　赛弥拉看着艾尼诺，棕色的瞳仁，映出一张被阳光染成褐色的帅气面容，
　　她诧异地问：“你打算投降？”
　　“无论我投不投降，伊莱亚特都是不可能有胜算的，从我们立誓接受不死之身的那个时刻起，谁也不可以做出一件对不起图兰特王城的事。谁要是做出一件背誓之事，就会像一把锋利的短剑刺进自己的心脯。我们的生命是立足在自己的行动中的。谁要是背叛谁就不得好死。”
　　“我想你高估所谓的誓言了。”她说：“也低估伊莱亚特殿下了。没错，我是别有目的的被安插在你身边的，但我的工作并不是劝降那么简单。伊莱亚特殿下还赐予了我另一种权利…… 就在昨天，有个不知好歹的败类想要阻拦我，我将他的肠子抓在手心，将他的命悬在指尖，但我最后没有杀他，因为我不想记得他。相反，我要他记得，他的命是被一个他瞧不起的海妖所饶恕的。”
　　“你是被派来监视我的？”艾尼诺问她。
　　“监视你，以及其他人。”
　　“你还能监视到谁？”
　　赛弥拉沉默，
　　“你的王子把我关在这里，没有下一步举动，他到底有什么打算？”
　　她扭头不看他。
　　“纳比纳斯顺利逃走了吗？你们有他的消息吗？”
　　她望向太阳，只当没听见他的话。
　　红日冉冉，托起银色云絮，尖嘴海鸟，扯开白色羽翼，犁开蓝天的海滩。伴随着另一声的咆哮，仿佛近在咫尺，却远在海洋深处。
　　“那是来自龙宫城的警报。”赛弥拉说：“放心吧，与你的朋友无关。”而是有关被她重伤的多利尔。
　　艾尼诺清晰地听见那一声隆隆的带着怒意的低吼，这让他很不舒服。刚恢复好的手腕又被勒出了血，但他没有丝毫感觉，他在想纳比纳斯，在想身旁的赛弥拉。“昨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他轻声问她。“好像对你的打击很大。”
　　“不比你给的打击大。”
　　“我？”他皱眉，“什么意思？”
　　“我是伊莱亚特殿下的人，而你对柯尔特忠心耿耿。”
　　“是那样没错。”
　　“你知不知道，他们虽同为战友，却互相憎恨。”
　　“什么？”艾尼诺虽然很惊奇，但同样的话有人对他说过，可他想不起来是谁。
　　赛弥拉笑起来，洁白的牙齿一闪而过，
　　“你有没有听过一首歌，一个水族女儿留下的一首歌。”
　　海妖的声音是一个比幻想还动人的世界。
　　“遥远的童话里，
　　海底有一条小小美人鱼，
　　她向往着海面的世界是多么美丽！
　　当她遇见她的王子，
　　她明白了这世界是因为有了爱才会如此美丽！
　　想要看到他，
　　想听到他温柔地说话。
　　小小美人鱼割开了自己的尾巴，
　　当鲜血流淌而下，
　　她的笑容幸福如画。
　　不可以再回到海底，
　　不可以再开口说话，
　　小小美人鱼见到了她的王子，
　　她的笑容美丽如花
　　……
　　当王子要迎娶他的公主，
　　小小美人鱼哭泣，
　　她的双腿还流着鲜血。
　　为什么？
　　她的爱情就已经消失，
　　当王子迎娶他的公主，
　　小小美人鱼幻化成大海里的泡沫。
　　她在海里哭泣，
　　她的双腿还流着鲜血。
　　为什么？
　　她的爱情就已经消失
　　……
　　遥远的童话里，
　　蔚蓝的海面有无数小小的泡沫；
　　每个泡沫是否都是小小美人鱼？
　　她是否还在哭泣；
　　还会不会觉得这个世界是那么美丽？”
　　……
　　“啪啪啪”艾尼诺连鼓了三下掌，“你的声音可真不错！”
　　与最初害他被俘的魅惑之音一模一样。尽管歌词换了，艾尼诺却永远也不会忘记，那细嫩的嗓音，魔样的歌声是如何一步步瓦解了他的防守，攻破了他的意志力。
　　赛弥拉说：“我不想隐瞒什么，我有嗓音，我有爪子，我也不是动物！我受够了别人用看动物的眼神来看我。别急着辩护，我说的不是你，亲爱的艾尼诺。”
　　她美丽的脸庞，闪着幽暗的光，她的身影，安详地跪在栏杆后，双唇紧闭头颅微垂，一侧柔顺的头发，悄声无息的落在孤独的铁柱上。
　　“我还是不要再说了吧，说了你也不懂，你什么都不懂……”
　　她只是默默，凝视海的深处，大而明亮的眼眸带着些哀伤。
　　谁会相信无魂的海妖也可以有情，无魂的海妖也可以有爱呢？
　　童话中的美人鱼为爱牺牲，而她木人鱼不仅有爱也有脾气。
　　而且还是王子殿下亲准她有脾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