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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丧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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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丧持续二十七天。
      《礼记》所言,三日而后殓者,以俟其生也。三日而不生,亦不生矣。所以先帝停灵三日,之后下葬,三位皇女也一同守灵三日。
      但是来到凤栖宫的只有慕容雅歌和慕容清懿两人。
      问及慕容风夏去了哪里,回答是滴水不漏的“国不可一日无君”。
      慕容雅歌和慕容清懿气得真想直接冲到大凤凰殿抽慕容风夏的巴掌。可慕容风夏现在可是女帝了,抽她巴掌还得冒着杀头的危险。
      慕容雅歌悔不当初:“早知道以前就不那么宠她了,她之前身体那么弱,带她出去玩儿一趟就能病死她!”
      慕容清懿同仇敌忾:“谁知道她当初是不是装病的!”
      “那就应该趁着她年龄小的时候,直接把她推到太液池里!溺死她!”
      “嗯!这个想法不错!”
      于是在两人的脑海中,曾经年幼的慕容风夏以各种堪比花样跳水的姿势入水,死了一遍又一遍。
      慕容清懿道:“皇姐,咱俩这样不好吧,风夏无论怎么样,都是咱俩的胞妹。”
      “唉……”
      两人同时沉默,她们俩还是胞妹呢,争抢皇位的时候心疼过对方吗。
      可是敌对了那么多年,服软的话是一句都说不出来,曾经不说,现在也依旧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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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灵期间绝食,只能喝水。两人坚持了一天就要受不住了。
      慕容清懿口渴,偷偷地从衣袖里拿出来了一个梨,直接嘎嘣脆地啃了起来。雪后的梨,最是冰凉而香甜可口。
      慕容雅歌看到:“你吃梨也不给我吃!”
      “我就一个!”
      “我不管!”
      “唉。”慕容清懿没办法,拿出匕首,将手中的梨分成了两半。
      慕容雅歌伸手,笑得狡黠与开心:“我第一次觉得你对我还是蛮……”
      话还没说完,慕容清懿就把这一半的梨扔到了地上。
      慕容雅歌气得脸立刻绿了,二话不说,直接气冲冲地跑出了凤栖宫,也不管给不给先帝守灵的事情了。

      留下慕容清懿一个人在原地碎碎念:
      “分梨,分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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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帝下葬当日,慕容风夏终于出席了。她一袭只有同色暗纹刺绣的白袍,日光照在她身上,无论是脸还是衣袍,都白得能够反光。
      慕容风夏明明年龄幼小,身子也是那么小一个,站在众人里面,却是最引人注目的,气场没有被一人碾压,即使是她身旁如山一般的糙汉子镇国大将军,都挡不住她的锋芒。
      继位后第一次出席这么严肃的场合,她没有一点儿慌乱,礼数比礼官还要熟练,好像这样的事情已经经历过无数次一样。
      慕容雅歌和慕容清懿默默咋舌,如果是她俩之中的一人俩继承了皇位,可以做到像慕容风夏这般处变不惊,滴水不漏吗。

      大燕自第三代开始之后皆是女帝,每一任女帝继任都有着女性独特的治国理念。
      而如今,先帝就这样正式地结束了自己的统治。她秉行前一任女帝的风格,行事泼辣果断,似乎做什么事情都热热闹闹的,在位期间功过皆有,不见得怎么爱民如子,但总而言之是个好皇帝。
      一个喧嚣的时代结束,另一个喧嚣的时代开始。这个新的时代,由现在的人书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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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的时候在大凤凰殿举行丧宴,胧月也出席了。这当然是慕容风夏的要求。胧月一条冷冷清清的龙,恨不得在自己住的行宫跟着旻秧宅到底。
      慕容风夏破天荒地在宴席期间,封了胧月这一条龙为神女。
      慕容清懿面色突变,全朝只有她一人知晓胧月是何等厉害的妖孽角色。想要制止,却被慕容风夏一个凌厉的眼神卡下了所有的话语。
      ——这眼神太可怕了!凛冬最冷的风都没有这么冷!

      但满堂朝臣则就不清楚胧月是个啥了,他们现在只听慕容风夏的话。慕容风夏说什么都是对的。
      在他们看来,慕容风夏虽然年龄小,但这几日朝堂内外,慕容风夏的一言一行获得无数人的赞赏,更有人直言新君颇有“先帝遗风”,“先帝泉下有知”,“天佑大燕”。所以对于慕容风夏这突然而来的决定,无一人反对,甚至不少人直接认定胧月是先帝与慕容风夏嘴里的“真龙”,是会给大燕皇朝带来吉兆的神明了!

      丧宴除了一碗羊肉外皆是斋饭,胧月这条吃人肉的龙觉得不是很满意。更何况今晚旻秧并没有来。
      旻秧昨天葡萄吃多了,吃得今天都觉得难受。葡萄毕竟是凉性的,吃多了谁都会难受。
      天道之人辟谷,但旻秧这个贪吃鬼不怎么辟谷,没饭吃的时候她一年都不会吃上一顿饭,但有好吃的东西时,她则是一副“不吃是傻逼”的样子,不吃到东西吃尽绝对不会善罢甘休的。
      对,胧月对这样的宴席不感兴趣,她只想回去照看旻秧。
      没有旻秧在的一分一秒,皆是无趣。

      胧月无奈,只好打量着周遭的一切,看看有什么她能感兴趣的事情。
      首先是慕容风夏。
      慕容风夏看起来萝莉一个,怕是实际上没有那么简单,但是个怎么不简单法,胧月说不上来。就像是一个人看起来是个小女孩,实际上是个老妖婆,慕容风夏给胧月就是这样突兀而反差的感觉。但慕容风夏的确真的是个小孩子,笑起来的时候那么天真无邪,无邪到好像拥有这样笑容的人,永远都不会老去。
      第二是慕容雅歌和慕容清懿两人了。
      慕容清懿还是晋王,慕容雅歌的称号则是由“皇太女”变为了“皇长女”。两人虽然一副端庄静默的样子坐在一旁,但还不知道心里到底在想些什么呢,反正肯定是这座宫殿里心思最乱的人。之前所有人都以为这一任的女帝会在两人之间选出,没想到胜者反而是个毛都没长齐,书也没看多少的三皇女。真是造化弄人!
      第三是这座大凤凰殿。
      大凤凰殿是大燕皇朝的大朝正殿,帝国的权力中枢,皇帝登基、大典、朝会都在此举行。大燕一切皆以凤凰为尊,以凤凰为图腾。慕容雅歌的凤凰玉佩、先帝的凤凰殓衣,还有凤栖宫和这大凤凰殿,都是以凤凰为尊的表现。
      胧月想着是不是这凤凰之气代替了龙气,才致大燕历代皆是女性,并且绵延昌盛的呢。
      ——那么既然如此,要她这条龙做什么。

      这么想着,胧月环视这大凤凰殿,一抬眼,看到了大凤凰殿正中央的上空有一个笼子!
      呵!这是什么设计!为何一朝正殿的中心上空,会悬挂着一个笼子!
      笼子为金色,像是锁住金丝雀的鸟笼的放大版,直径五米的样子,但是无底。
      胧月悄声询问她一旁的小宫女,这是什么笼子,为什么大家都不觉得这个笼子奇怪,难道只有她一人看到了吗。
      小宫女微笑,一副你这就没见过世面了吧的样子,道:“回龙女,此乃锁妖笼,在我大燕大凤凰殿已经悬挂几朝了!从第一任女帝起就开始悬挂了。所以我大燕上至皇亲贵族,下至平民百姓,都是知晓这锁妖笼的。”
      锁妖笼,这名字起得十分直白。胧月这妖孽不禁正襟危坐了起来。
      胧月问道:“这锁妖笼真能锁住妖孽?”
      “当然能了!据说只要有妖孽站在锁妖笼下,锁妖笼会立刻降下,将其罩住,永世不得翻身!”小宫女信心满满。
      说得真是玄乎,胧月:“那这锁妖笼锁过妖孽吗?”
      小宫女笑得真诚:“好像没有。”
      胧月:“……”
      刚才胧月从其下穿过,并未被锁。足见这锁妖笼悬挂于大凤凰殿多年,如今已经成为了装饰品,又或者是如今法力逐渐在消散的胧月妖气不够。
      不知胧月在帝都的期间有没有幸能见到锁妖之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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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正座之上的慕容风夏突然想到了什么,看向慕容清懿,叫道:“晋王!”
      “是!”慕容清懿立刻应道。
      “先帝临走前跟朕提了好几遍你的婚事,你看什么时候给你选一位良人!”
      “这……”慕容清懿甚是为难。先帝刚走,国丧还未过,何况她根本就不想嫁人。
      慕容风夏道:“晋王不要为难。这可是先帝的遗愿,本应该在先帝走前就办了的事!……嗯……要不这样吧,朕也知道晋王平日里好武不好文,那么国丧之期一过,朕就令满朝青年才俊比武,选出一名武艺最好的,与晋王成亲可好!”
      “这……”
      还不容慕容清懿本人说什么,满朝的官员都点头称赞。
      对呀,虽然婚事是她一个人的,但这事何曾她可以自己做主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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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席结束,慕容清懿走到慕容雅歌的身边,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道:“皇姐,我想逼宫,你愿意跟我一起吗?”
      慕容雅歌神情突变,满脸皆是不可置信。这大逆不道之话,被其他人知道,不管你身份如何,都是要杀头的!
      “哈哈哈哈……”慕容清懿笑了起来,“开玩笑的!”
      ——当然是开玩笑的,如果与你合谋的话,皇位到底算是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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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胧月回到宫殿的时候,旻秧还躺在床上翘着二郎腿发呆。
      胧月悄悄地凑过去,蹲在床沿,一直盯着旻秧。
      旻秧这呆发得简直旁若无人,根本就没有注意到胧月回来了,双眼无聚焦,望着房梁,自成一派星河灿烂。
      胧月趁着旻秧还是没有回过神来,猛地一个向下,与旻秧头顶着头,进入了旻秧的脑海。
      她倒是要看看旻秧的脑子里装的都是些什么!

      一进入旻秧的脑海,胧月就震惊了——这还真是一片星河,星河不灿烂,星河很晃眼!每一颗星辰都亮如日月,背景却依旧是乌漆墨黑。
      这个时候胧月听到了一个小女孩的哭声。
      胧月向后扭头,果不其然看到了缩小年幼版的旻秧在这片星河下用袖子擦着脸哭泣。
      胧月担忧地大步走近旻秧,却看到一个人直接将旻秧抱在了怀里。
      那人安慰着哭泣的旻秧,擦着旻小脸上的泪水,轻柔地拍着旻秧的背:“乖,不哭了,不哭了。”
      旻秧还是哭:“父亲……不要我了……”
      “父亲不要你,师父还要你呀!”
      “……师父总有一天也会不要我的……谁都会离开我的……就我一个人……”
      一旁的胧月听到这话莫名地心疼,甚至比她之前中了旻秧一箭还要疼。
      那人继续安慰旻秧:“哎呦你个小屁孩怎么这样说自己呢!”
      旻秧哭哭啼啼,话语磕磕巴巴:“不是我说的……母亲这么说的……”
      “母亲?”
      “母亲……不是我的母亲……”
      这话什么意思?

      胧月继续走近,还想继续听,还想听得更清楚。
      这个时候,发呆的旻秧回过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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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旻秧回过了神,看到了离自己这么近的胧月,也是一愣:“你……你是胧月?”
      胧月离开旻秧的脸,坐在床边:“是呀,你都不认识我了吗?”
      “你脸离我那么近,脸那么大,谁能认出来,你妈都认不出来。”
      胧月:“……”
      说话这么冲,感觉旻秧心情不太好。

      旻秧眼睛还是睁那么大,似是还未从刚才的呆中缓和过来。
      胧月当做在旻秧的脑海里什么都没有看见,问道:“你刚才想什么想的这么出神呢?”
      “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有什么。”
      “就是……”旻秧还是说出,“就是我想抄书了。”
      “哈?”你师父的洗脑功底真是一流啊,离开她老人家的视线范围,都能硬逼着你好学。
      “你给我拿本书吧,随便一本就行。”
      “《春宫图》?”
      旻秧:“……”
      胧月笑着:“你放心,我怎么会让你看那种东西,有我在,你还需要看那种东西吗?你只需要躺下来乖乖地……”
      旻秧羞红了脸,打断了胧月,说开了别的事情:“啊呸!……你从丧宴回来,吃到好吃的了吗?”
      胧月:“没,幸好你没去。除了一道羊肉,其他的都是素菜。”
      旻秧挑眉:“你这么爱吃肉?不喜欢吃羊肉,那你喜欢吃什么肉?”
      ——人肉!
      “嗯嗯嗯……随便什么肉都行,羊肉我也很喜欢啊……”胧月含含糊糊地岔开这个话题,赶忙拿出来了一盒点心,直接打开,端到了旻秧面前。
      这盒点心很精致,都是按照花朵的样子做的。五颜六色,层层渐变,气味香甜,任何一个女孩子看到了都把持不住的。
      旻秧笑道:“这是你偷来的?”
      胧月点头,道:“御膳房。”
      旻秧纠结道:“这么好看,我舍不得吃。”
      胧月一副天上的星星我都愿意为你摘取的表情,拍着胸脯打包票:“你尽管放心吃!你吃完了,我明天再给你去偷,直到你吃腻为止。”
      “哈哈哈哈……你怎么这么坏!——不过,我喜欢!”旻秧笑着,拿起一块点心,像只仓鼠一般啃了起来。
      胧月看着旻秧,心里却还想着脑海里的那个“小旻秧”。

      ——“谁都会离开我的……就我一个人……”
      为什么不管旻秧做什么都能戳中她的软肋,甚至旻秧什么都不做,她就觉得她的心软软的。
      唉,她该拿旻秧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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