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弟，一起造反吗》云上君子

7、江湖凶险

　　次日一早，掌柜的和店小二还睡眼惺忪，叶莲、王安臻和青琰三人便齐齐坐在楼下了。

　　叶莲和王安臻坐在桌子一边，青琰坐在桌子另一边，三人默默对望。

　　王安臻昨夜载兴而归时给吓了一跳，屋子里居然多了一个人。叶莲给他简略地解释了两句，王安臻只好接受了现状。

　　王安臻发现，这位外域小兄弟着实人狠话不多，不仅脸不红心不跳地占了一夜他们的床，今早又脸不红心不跳地跟他们一同在饭桌落座，这……是想干哈呢？

　　就这样过去了片刻功夫，叶莲率先开口：“掌柜的，上一壶茶，一盘馒头。”

　　热气腾腾的茶和同样热气腾腾的馒头很快来了。叶莲看向青琰，王安臻也看向青琰。青琰看看叶莲，又看看王安臻。

　　叶莲微微一笑，抬手，“尝尝吧。”

　　青琰也朝叶莲笑，抓起最顶上的一只馒头就啃了起来。

　　待叶莲和王安臻也相继拿起一只馒头，青琰那只馒头已经啃光了。

　　青琰又抓起一只馒头。

　　王安臻顿生危机感，连忙把手里的半个馒头狼吞虎咽地解决干净，迫不及待地追随组织的步伐，也抓了一只馒头。

　　青琰又抓起一只馒头。

　　王安臻也跟着抓起一只馒头。

　　青琰又抓起一只馒头。

　　王安臻左手往嘴里塞进半只馒头，右手又往嘴里塞进半只馒头，腮帮子鼓得快动不了了，仍死死盯着青琰的动作，又挣扎着抓起一个馒头。

　　青琰又抓起一只馒头。

　　叶莲手里的第一个馒头还没吃完，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两人。

　　青琰全程就没看王安臻一眼，啃馒头啃得全神贯注，全然不如王安臻那般狼狈，雷厉风行的同时有井井有条，觉着他分明慢条斯理，可是不等人反应过来，一盘馒头就空了。

　　青琰喝一口茶，又坐得端端正正，看看空了的盘子，再抬头看看叶莲。

　　叶莲拿着半个馒头，一时不知所措，也不管身边的王安臻快被馒头噎得吐了，后知后觉地问道：“……再叫一盘吗？”

　　青琰脸不红心不跳地点头。

　　不出半刻钟，第二盘馒头也清空了。

　　叶莲：“……还要吗？”

　　青琰点头。

　　第三盘馒头，清空。

　　叶莲：“……”

　　王安臻终于再维持不住侠客风范，惊恐地一把抓住叶莲的胳膊，眼底泪水汪汪，“莲……莲师兄……”

　　有些话不好当面说出口，王安臻只好以眼神不住暗示——再这么摆阔下去，他们今天就要被这小哥吃得倾家荡产了！

　　叶莲默然。王师弟说得很对。

　　于是两人心照不宣地抓起佩剑，起身，叶莲说：“天色不早，我们也该出发了。青琰……你接下来要去哪？”

　　“不知道。”青琰说着，跟着起身，“你们去哪？”

　　“今天……应该还是在城里。”叶莲的话点到即止，没有透露太多。无为城是三教九流游走之处，来自天南地北的小道消息在这里汇集、散布，信不信由人，反正只要有心，总可以打探到许多官方渠道得不到的情报。叶莲也不时常与这些人打交道，并不深谙此道，此途要花上多长时间尚未可知，只好四处多加留神打听。

　　“我也想在这城里转转。”青琰说。山川湖野他见怪不怪，而中原这些繁荣的城池，于他是平生最大的惊奇。他昨天刚入城，还没能好好看个究竟呢。

　　王安臻又一惊，这外域小哥……是黏上了他们的意思么？

　　三人往客栈外走时，王安臻压低声音对叶莲道：“莲师兄，我现在才明白刘师叔的告诫……江湖凶险，人心叵测……我们是不是遇上个骗吃骗喝的了？”

　　叶莲苦笑，没有接话。

　　能怎么办呢？自己先管的闲事，那就是自己造的孽。因果循环，皆有定数，忧心无益，听天由命吧。

　　*****

　　结果，过了不到一个时辰，王安臻就把自己对青琰的提防之心抛到了九霄云外。离开客栈前，他们听掌柜的说，今日刚好是无为城一年一度的三月节，为期三天，城里将热闹非凡，他们可算是来得巧了。

　　王安臻和青琰的眼中一同流露出跃跃欲试的神色。待从小巷出来，走到主街上，扑面而来的繁华气息霎时沐浴得他们神清气爽。

　　主要是王安臻和青琰神清气爽。两个都是没见过世面的，一得知有热闹可凑，那就像狗见了肉包子，拉都拉不回来。

　　叶莲就拉不住他们，反而不得不被这俩拉着到处跑。王安臻感到这一趟自出山以来终于遇到了灵魂知己，今日和青琰一拍即合，两人什么都想看，对什么都好奇，卖糖葫芦的、卖风车的、卖摇鼓的……胸口碎大石的、喷火的、翻筋斗的、耍猴的……卖古董的、卖胭脂水粉的、卖灯油火蜡的、卖五谷杂粮的……尤其是卖肉包子的。

　　本来可以直直走到尾的街道，两人一会往左，一会往右，就这么七拐八弯，一条大街的铺面和摊位被他们逛了个遍。好在他们只是瞎看，没钱可花，钱袋子始终攒在叶莲手里，叶莲这才放任王安臻的浪荡。他也趁机在人群之中留神四面八方的杂谈，看看有没有什么值得注意的蛛丝马迹。

　　这么找犹如大海捞针，叶莲也清楚。但他不能不找，师门也不能就此对叶铭杰放任不管。叶铭杰的朝廷通缉令至今仍满天下，赏金不低，却一直没有传出他被捕或身亡的消息。也许他早已不为人知地死在了某个角落，可一天没见到尸体，叶莲一天就不能放弃。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叶莲对自己的生父几乎已不存多少记忆，老叶就像是他与这个世界最后一丝坚实的羁绊，若连老叶都不在了，从此以后，他于任何人都无足轻重。

　　前头引路的双人组逛着逛着，停了下来，叶莲一边想着自己的事情，一边跟上他们的足迹，两人齐齐回过头来，齐齐以一切尽在不言中的眼神汪汪地瞅着叶莲。

　　叶莲看看他们，又看看他们面前的摊位，明白了。这是个玩射箭的摊位。一枚铜钱一箭，三枚铜钱五箭，五箭全中，奖品丰厚。

　　叶莲幽幽地与王安臻对视半晌，“安臻，你上回跟师父练箭，成绩如何？”

　　王安臻：“……”

　　王安臻：“我……”

　　王安臻用力一拍青琰肩膀，“我看这位少侠身手不凡，他准行！”

　　青琰连连点头。

　　叶莲看着他们。

　　两人又汪汪地瞅着叶莲。

　　叶莲头疼，“我们不是出来玩的……”

　　“莲师兄，我这辈子可能就出来这么一趟，”王安臻痛心疾首道，“我要是不给师兄弟们带点纪念品回去，我就没脸见他们了……”

　　青琰也郑重地拍拍王安臻肩膀，正色道：“你的纪念品包在我身上。”

　　“看！”王安臻一下来了劲，“少侠都这么说了！”

　　叶莲很想提醒他，刚是谁觉得人家骗吃骗喝来着……

　　叶莲视死如归地交出了三枚铜钱，王安臻热烈鼓掌送青琰上战场，青琰雄赳赳气昂昂地走出去，在众人的注目中抓起店家准备的那把弓，侧身而立，目视前方，并不拿箭，右指一勾弓弦，刷地往后一拉。

　　看热闹的人本来就多，而今见到一个长相奇异又俊俏无比的异域男子，更引来了越来越多的目光。这个摊位摆了大半天了，至今还没人能五箭全中。五箭全中的那份奖品是一尊陶瓷做的羽神像，手艺相当精美，就连羽神那双翅膀上的羽毛也栩栩如生。摊主不住吹嘘，这是当真去过西方、拜过羽神的人带回来的神像，中原绝对见不到的。

　　“青琰——靠你了！”见青琰终于拿起第一根箭，王安臻兴奋地喊道。

　　叶莲微微一摇头，不忍打击王师弟。不是他信不过青琰的实力，而是青琰刚才拉弓时他就看出来了，那把弓浑身都是问题，要么是做工过于粗糙，要么干脆就是故意做了手脚，总之，即便是训练有素之人，怕也难以百发百中……

　　啪——！

　　叶莲还没回过神来，人群就爆发出一阵欢呼。

　　青琰第一箭，正中靶心。

　　王安臻疯狂吹口哨，叶莲仍在怔愣。

　　青琰对这阵欢呼无动于衷，不紧不慢从箭筒抽出第二根箭，站姿笔挺，目光沉定，张弓，搭箭。

　　离弦。

　　啪——！

　　正中靶心。

　　人群的欢呼声更热烈了。摊主的脸色则不由紧张了起来。

　　“莲师兄！你看你看！我就说青琰可以啊！”王安臻摇着叶莲的胳膊叫道。叶莲望着青琰的侧脸，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啪——！

　　啪——！

　　啪——！

　　无论周遭如何山呼海啸、人头涌动，青琰都无动于衷，又是一连三箭发出。

　　全部正中靶心。

　　摊主整张脸都白了。

　　青琰把弓放回原处，功成身退地走向两人。王安臻兴高采烈地迎上去，激动个不停，“青琰兄！你也太厉害了！莫非你师出名门？”

　　青琰淡淡一笑，“我们那的人都会。”

　　王安臻又叽叽喳喳地哇个不停，然后不忘拉着青琰去跟摊主索要奖品，叶莲则在原地等他们。忽然，叶莲看到陆续散去的人群中，有几人神色紧张地窃窃私语。叶莲注视了他们一会，又微微转过脸，望向另一边。

　　那几人的视线尽头，正是青琰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