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狐面》狸白

7、章七

　　章七

　　沈耀夜收剑，鲜血顺着剑尖滴落，他半垂眼眸，对朝歌低声道：“小狐狸，我忽然发现我这五千金花得不太值。”

　　“是明澜君自己过来的，与我无关。”少年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普通无奇的脸上格外突出，但漠无情绪，像被高山环绕的湖泊，吹不进半丝能够将水面搅动的风。

　　“这么说倒是我多管闲事。”他盯着朝歌的眸子，几息过去竟笑起来，“很久没遇上像你这般有趣的人了。”

　　朝歌不理会他，绕过去来到“赵文安”面前。这人因为方才的挣扎，遭沈耀夜卸掉了两只胳膊，但鸿蒙戒还未被取下。这只鸿蒙戒品级很高，与主人的神识相连，若非自愿很难将之摘下。

　　“赵文安”明显很有几分骨气，朝歌懒得和他耗，直接抽刀一划，将右手食指斩下来。

　　这举动让沈耀夜都颇为惊讶，却也没说什么，只是向朝歌伸手：“我来吧。”他修为高，这只鸿蒙戒上的禁制于他而言和没设防无甚区别，但朝歌要想突破进去，就需要花费些力气。

　　朝歌把鸿蒙戒递过去，围着“赵文安”仔细探究：“果真有股淡淡草香，这就是化君天唯一的破绽？”

　　“等回了赵府，你问那上林谷小妹妹去。”沈耀夜道，他已破除鸿蒙戒的禁制，探入了两分神识。这只鸿蒙戒里存放的东西又多又杂，他不得不一寸寸搜索过去。

　　星辰卷轴为横轴，以千年大釉檀木做轴杆，素尘织丝为底绘图，背面是沉沉深蓝，无数银色小点缀在上面，似那满天星辰。特征很明显，沈耀夜在一堆书画的最底下发现了它。

　　“赵文安”神色冷然，朝歌顿时心生警惕，伸手将星辰卷轴另一端捏住。“让他来打开。”少年冲跪地之人扬起下巴。

　　“不用接上手臂，用脚就行了。”他又补充道。

　　沈耀夜依言将星辰卷轴丢到“赵文安”身前，这人一哼，“堂堂明澜君，竟也如此畏手畏脚？”

　　“那也总比你没手脚可畏的好。”沈耀夜讥讽回去。

　　“赵文安”伸出脚去拨星辰卷轴，朝歌小心地退后一步。卷轴缓缓舒展来，从西到东，大陆详尽的全貌展现在众人眼前，待轴杆露出来，少年担忧的事都不曾发生。

　　朝歌弹出一道真气过去，卷轴边缘顿时流转出一道光华。

　　“秀城城主赵文安在哪？”朝歌问。

　　一个红点在秀城中央、城主府东南亮起。

　　“可以了吧？”说完，“赵文安”就将星辰卷轴卷好踹回去。

　　但就在卷轴触碰到沈耀夜鞋尖刹那，刺眼的光亮起，沈耀夜伸手一抓，带着朝歌极速后退。电光火石之间卷轴已炸开来，沉闷巨响伴随着猛烈地动，三丈之内烟尘滚滚。

　　待平息之后，那地上坐着的“赵文安”已然遁走，方才被朝歌丢在地上的麻袋成了烂布条子，周悠容躺在地上，一张脸变得灰黑。

　　朝歌过去探她的脉搏，已经没了生息。

　　“你在想什么？”见少年眼神复杂，沈耀夜不禁问。

　　“没什么。”

　　只是在遗憾竟然不是被自己亲手杀死而已。

　　*

　　真正的赵文安被救出来，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就被下人请去收拾烂摊子。

　　孙筱玉替陈湛把了脉，后者身中之毒她从未听闻，于是两人踏上前去上林谷的路。

　　朝歌没有收沈耀夜另一半委托金，丢下一句告辞，便闪身混入人群，如滴水入海，再难以寻见。

　　他钻进了一户主人家不在的院子，撕下人皮面具快步走到水井边。额上血色伽罗花盛放妖冶，但脸颊上也浮现有细细红点——朝歌对人皮面具过敏。

　　少年绞上来一桶水，用手掬起洗脸，大概七八遍后才停下动作。冬日里的水冷得渗人，他一张脸被冻得惨白。

　　上完药，朝歌重新戴回狐狸面具，接着换下穿着的这身秀城守卫服饰。

　　千机阁是七州上最大的刺客组织，但凡地图上标志出来的城镇或村庄，都设有暗点。

　　秀城的暗点是家饭馆，朝歌和小二对完暗号，要了一壶酒和一盘卤牛肉。他将面具斜戴着，酒喝到一半，联络人便来了。

　　“平林山庄的将夜夫人已死。”朝歌与对面人传音。

　　“夜里就收到消息了，委托人已将剩下的钱送到，约莫明日，你就可以到钱庄去提钱了。”

　　“近期可有新任务？”

　　“最近可热闹了，连阁主都下了悬赏。”

　　“哦？”朝歌一惊。

　　联络人将一块玉简推过去，“自己看。”

　　朝歌将神识沉入玉简。

　　任务以天地玄黄分级，天字任务列在最上方，数量也最少。通常来讲，接下刺杀任务是不会知晓委托者身份的，像朝歌杀将夜那般由人牵线、与委托人面对面商谈的算少数，但现今最顶上那两张委托令上，赫然都留了名。

　　一是白首山扶风长老以五百万金悬赏清颐派明澜君项上人头。

　　二是千机阁阁主魏珂花三百万金买太玄宗萧奈何的命。

　　这两人都已经修行到大境界三层，朝歌也就看看。扫完他目光往下，接了两个玄字级和一个地字级任务。后者是刺杀无量寺悲空法师。

　　当年在冷水湖湖心岛上，那个敲响钟声、念出《大苦若耶神说》的，就是悲空。

　　他的仇人，可不能死在别人手中。

　　接完任务，朝歌把玉简还回去。联络人帮他登记，临走时还替他加了一盘口水鸡。

　　辣椒不太地道，尝过一筷子，朝歌在心中评价。

　　无量寺在大陆东边，秀城位于西南，朝歌不会御剑，御风而行太费真气，以他的修为，往死里赶路也要花上至少十天，好在十年一度的斗仙大会将于七日后举行，地点在七州中部的太玄宗，各大门派皆会派人前往，悲空亦在其列。

　　经过一夜休整，朝歌轻装上路，却不曾想到刚出秀城，耳边传来沈耀夜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