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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二章 望春花 ...

  •   第二章望春花*

      当天晚上,齐桓给袁朗打了个电话,询问他那个远房外甥女是否还合他老人家的心意,说是好不容易才找到这么一个热爱写作文笔又好,在航空航天大学里念书,多少还了解点背景的人才,要是这个还不行他真的就没办法了。
      “我无所谓,只要吴哲看着顺眼就好。”袁朗一手扶着话筒,右手指间挟着一支烟。
      电话那一头安静了一会,齐桓缓缓道:“你别老是想着吴哲会不会满意。”
      “没办法,这是为他写的回忆录,总要他能看顺眼。”袁朗没有开灯,烟雾在黑暗里缭绕,把他整个人笼起来。
      “队长,那要他看顺眼了可不容易,那小子娘们叽叽的就好钻研这种细枝末节的事。”
      “就是啊……”袁朗失笑:“所以才麻烦嘛,要不然我自己写写就得了。”
      袁朗抬手抽烟,凑到嘴边时才发现指间空空,原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烟头滑脱了,落在地上,丝丝缕缕的蓝烟就这样缓缓的升上来……

      “咳咳咳……队长,二手烟!您这是在谋财害命!”
      袁朗满不在乎的挟着烟翻文件,抬眼瞄了他一下:“怎么,要索赔吗?”
      吴哲苦着脸,眼中有悲愤之色,埋头装腔作势的咳得越发厉害。
      “呀,吴哲你这是什么了,气管炎发作了吗?”袁朗亲切的站起来,慈爱的拍拍吴哲的背:“好点了吗?”
      拍拍拍,忽然猛得用力一掌,吴哲没提防,差点让他给拍趴下。

      齐桓在旁边一下子笑出来,马上又把头低下,吴哲气不过,跑去拍齐桓的桌子:“刀哥,您不能这样纵容队长的恶习。”
      齐桓大奇:“靠!他有恶习跟我有啥关系?”
      “你什么都不说,这就是纵容。”
      齐桓眨巴一下眼睛,偷偷瞄了袁朗一眼。
      “算了,对你就不指望了。”吴哲顿时泄气:“反正我看就算哪天他让你从天上跳下去,你也会跳的。”
      齐桓低头想了想,十分诚恳的问道:“如果命令下来了,难道你不跳啊。”
      吴哲一下子被梗住,呆了一会,咬牙切齿道:“我好歹会先背个伞包。”

      “吴哲。”袁朗忍无可忍,走过去拍拍吴哲的肩膀:“我看起来像白痴吗?”
      “呃?”
      “我和齐桓有仇吗?”
      “哦……”
      “那么有伞的时候我为什么会让他凭空跳?”袁朗把文件夹拍到他胸口:“抓重点,吴哲同志,不要纠缠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东西,不要老是想着怎么反驳人,怎么抓语病,我就让你辩赢了,有意思吗?下周练训科目,回去好好看看,有问题提上来,记着!”袁朗牢牢盯住吴哲的双眼:“如果你觉得有问题,换一个更好的方案给我。”
      “是,队长!”吴哲不自觉立正,敬礼。
      “行了,走吧。”袁朗一挑下巴。

      齐桓看着那扇门合拢,鼓掌:“强啊,队长。”
      “你跟他耍嘴皮子,被他绕到千里之外都回不了头,有这空干点什么不好,飞行记录整理好了没有?”
      “好了!”齐桓马上把显示器转过去。
      袁朗凝神看了一阵,沉声道:“有没有考虑过,增加大迎角?”
      齐桓犹豫:“再增,可就要90度了啊。”
      “那又怎么样?”
      齐桓有点心虚,不敢看那双眼睛:“虽然D10*是可以做眼镜蛇*,但是,我……”

      “没试过,怎么就知道不可以?”袁朗把手压在齐桓肩膀上:“你已经在模拟器上试过那么久了,数据我也都看过了。”
      “可是……”
      “我跟你一起飞,我做你的副驾驶。”袁朗声音沉静,但眼中有火光灼灼。
      齐桓愣了一下,猛然点头:“好!”
      袁朗微笑,随手在齐桓肩上捶了一拳。

      听说齐桓要尝试眼镜蛇,整个中队都被惊动了,试机那天有空的没空全挤在机场边,消防队和救护车随时待命,好在……一切顺利,整组动作做完,平平安安的着了陆。
      齐桓刚一落地就被人群吞没,抬起来扛走没商量,袁朗反正不是主角,被可怜的晾在一边,只有吴哲蹲在旁边仰望那架银鸟,满脸向往:“什么能轮到我开着他上天啊!”
      袁朗走过去抬脚碰碰他:“飞行时左翼有点硬,你等下去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吴哲的美梦被惊醒,顿时有点不满的抱怨:“队长,虽然我是工程出身,可现在好歹也是个飞机员了,您不要老是把我当成个修飞机的好不好?”

      “怎么?想开D10?”袁朗蹲下身去,手肘撑到吴哲肩膀上,不远处齐桓正被人们抛起来,在半空中挥舞着双手,吴哲感觉到有温热的气息拂过他的耳廓,不自觉后背发紧。
      “你知道他的飞行记录吗?1834个架次,1026小时安全飞行,告诉我你的记录是多少?”
      “数据只能提供一部分的佐证。”
      “356个架次,124*小时安全飞行。小子,你差得的不是一点火候。我知道你聪明,可是飞行这种事,不是你聪明就有用的,经验是一小时一小时飞出来的,是一关一关的险情闯过去的,就算你能把《空气动力学》和《飞行原理》这种书倒背如流,在我眼里你还是不够火候。”袁朗停顿了一下,掰过吴哲的脖子:“明白吗?”

      吴哲看到袁朗的眼睛在极近的地方用一种居高临下的方式在逼视他,于是整个视野都被同一种黑色所占据。
      “我,”吴哲深吸了一口气:“会努力证明给你看,超越这种硬性的数据。”
      袁朗的瞳孔微微收缩,眸光流转,却微笑起来:“好,我等着。”
      直到袁朗离开三步之外,吴哲才确定的感觉到背后的压力消失,长长的松一口气,抬手按摩自己已经僵硬了的可怜脖子,小声嘀咕:“大爷的,好像被G22*咬住*了一样*。”

      当天晚上齐桓被人狂削一通,血淋淋的宰光了一整周的飞行津贴,袁朗酒量不算太好,也就没什么人敢来灌他,一帮蝗虫酒足饭饱之后终于把冤大头放下,齐桓这才有机会跑到袁朗面前去得瑟:“队长,我成功了!”
      这句话在语气里差了两个字,应该再加一个居然,以表达齐桓的惊喜交集。
      “最后落地的时候有点重,有没有感觉到?接地不是很柔和,太紧张了?”袁朗神色平和,既没有锦上添花也没有兜头一盆冷水,平静得像是白天只是完成了一个常规科目。
      “哦……”齐桓的思路被引过去,低头想了半天:“好像是有点,但我觉得当时角度时机把握的还是不错的。”
      “行了,早点休息吧,明天看了数据再研究。”袁朗带着很淡的笑,知道某位飞机狂人现在最起码半个脑子已经被着陆这件事情所占据。
      作为一名飞行员,没有信心不好,太过自负也不好,永远的谨慎,在关键时刻勇于坚持,才是最好的状态。

      袁朗习惯性在睡觉之前去机房把队里所有的飞机都检查一遍,虽然这个事其实有专人会负责,完全不归他管,但是习惯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惯性像惰性一样,很难抵抗。不过,当他走到停放D10那间库房的时候,却意外的发现里面还亮着灯。
      有人?
      袁朗看了一下表,9点17分,机师组的兄弟应该已经休息去了。
      “谁啊,还有谁在?”袁朗喝了一声。
      “我,我……袁队长……我是许三多。”许三多的声音永远都带着三分怯意,听来让人无奈,无论什么善行被他这样颤颤的一说,看起来都像是在作贼。
      “哦,这么晚了,干什么呢?”
      “我在帮吴哲修飞机。”许三多抿着嘴,说得很郑重,袁朗这才发现机腹下面还藏着人,正趴在起落架上忙活。

      “哟,某人不是反复强调说自己是飞行员不是修飞机的吗?”
      “报告!”吴哲猛得从机腹下面滑出来,立正敬礼,一张脸绷得死紧:“某人虽然自认是一名合格的飞行员,但仍然可以帮组织上修飞机。”
      “您真大方,我代表组织谢谢您啊!”
      “队长,我承认你今天下午说得话有道理,我也承认飞行是一门经验的科学,它需要长时间的积累和体验。而我无论是从技术上和心理上都远远的比不上齐桓,当然和您就更不好比……”吴哲昂首挺胸,说得慷慨激昂。
      袁朗斜靠在机身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说但是。”
      “呃?”吴哲一愣。
      “你的但是!不可能你说这么一大堆就纯粹是为了给我拍手叫好吧?不会吧……吴哲……”袁朗做出惊讶莫名的样子:“你没事吧!”

      ……
      吴哲倒吸一口冷气,声势无奈的低了三分:“但是……”
      噗……许三多喷笑,马上用手捂住自己的嘴,一双眼睛弯成两道线。
      “三儿,你想笑就笑吧,别呛着了。”吴哲无力,终于气势全无,声音低下一个八度:“队长我只是觉得,虽然我飞行时间不足经验不够,但我也有我的优点,我敢说这些飞机从硬件到软件,所有的飞行员里没有人会比我更熟,包括您和刀哥。我应该去努力发挥我的优势,而不是弃长取短。”
      袁朗有点困惑:“怎么你到现在才想明白这个道理吗?”

      “不,我其实很早就知道,只是我原来以为我可以和你硬拼的。”吴哲居然也不脸红:“我本来以为我可以跟史班长拼机修,和您拼驾驶,和我大师兄比设计……”
      “您果然是天才啊!不过,兄弟……”袁朗勾着吴哲的脖子把他拉到自己身边:“一件事知道没用,想到也没用,关键还是要做到,别跟我耍嘴皮子,拿方案给我,让我看到数据,这样我才会承认你说得有道理。”
      “这样,您就会记得我吗?”
      袁朗有点诧异:“我会记得我的每一个队员。”
      吴哲的眉毛一扬:“明白了。”

      “飞机什么问题?”袁朗拍了拍机身。
      “左翼倒是没有查出什么毛病来,不过起落架有点不平衡,我调了飞行记录来看,好像是有问题。”吴哲说着,又滑了下去。
      难怪,袁朗想起刚才着陆是有点别扭,只是操纵杆不在他手上,还以为是齐桓技术动作没做好。
      “明天谁飞这架?”
      “我。”
      “哦……那你的命可就在我手里了哦。”
      “你想摔死我吗?”
      “不敢……”吴哲忽然笑出声来:“我舍不得。”
      “啊?”
      “你知道一架D10值多少钱吗?差不多两个亿……我怎么舍得让它从天上掉下来。”

      靠,袁朗心里骂一句:“你慢慢修。”
      说着踱开去检查下面的库房,等他一圈转回来的时候,许三多已经不在了,吴哲一个人坐在D10的阴影里玩扳手,把那个亮闪闪的东西抛上抛下的,吴哲一看到他就站起来挥手,兴奋的:“队长。”
      “你怎么了?”袁朗绕开他半步走。
      “我在想,我们为什么不能利用D10现有的操作系统,加大飞机与塔台的实时联系呢?把所有驾驶者的操作都用数学模型记录下来,虽然这在战斗的时候可以没什么大帮助,但是对训练会很有用啊,你想……”
      “想法很好,不过技术壁垒也不少。”袁朗脚下不停,往库房外走。
      吴哲跟着袁朗走去,初春,三月末尾,半夜的空气里带着微湿的凉意,吴哲哈一下手,插进裤子口袋里,踌躇满志的说道:“您觉得有价值就好。”

      袁朗有点不耐烦:“你呀,就是懂得太多,想要的太多,不定性,什么井都要挖一锹,都挖不深。”
      “厚积而薄发,我现在在厚积。”吴哲并不在乎,当他确定了他的方向的时候他一向都不在乎任何的阻力,却忽然伸手指着路边的一棵紫色花树问道:“队长,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花?”袁朗有点莫名其妙。
      “你看,懂得多也有懂得多的好处,当你看到它,你只知道这是花,可我就知道,这是望春花,连望春花都开了,春天就已经在我们脚下了。”
      吴哲的笑容很明亮,圆月在他眼底留下细小的光斑,他的身形瘦削而挺拔,背后是一树春花。
      袁朗蓦然回首,一瓣深紫色的花瓣从枝头滑落,那一树花,一个人,瞬间化作了黑白色,刻在眼底,背景是极炽烈的白光,将他的眼眸刺痛……

      袁朗从梦中惊醒,四下里寂静无声,只听到自己急促的呼吸,嘴里很干,嘴唇有一点发木,他慢慢坐起身来,看到窗外青冥色的夜空里嵌着一轮圆月,月色很深,黄澄澄的。
      床头柜上放了半杯水,用透明的杯子盛着,在月色里变幻着光影,袁朗伸手去拿,却不小心滑脱了,玻璃杯在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一汪水,就这么漾开来。袁朗像是有些愣住了,看着月亮倒映在这水面上,一点一点的变淡,从黄金色,化为素银。

      ——TBC——

      *1:望春花是一种花,望春花又不光光是一种花。
      *2:D,D是什么意思呢?10型机,在这个因架空而年代无感的世界里,我们认定它是本国最新式武器。
      *3:眼镜蛇,一种超高难度的机动飞行技巧,不过眼镜蛇的最后迎角要超过90度,齐桓做的那种只是近似眼镜蛇,但也已经足够让一个飞机员骄傲的了。
      *4:124,这是我刚刚搜到的HJJ袁哲文的数目。
      *5:G22,G前面那个字母是什么呢?
      *6:咬住:汗,这算飞行时的口语吧,意思指有敌机在你背后,并且……空对空导弹正在锁定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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