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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失踪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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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安同他的人直接歇了一整日,等到第二个天明时,终于是不得不继续赶路了。毕竟,西夷军随时会赶上来,粮草又越发的少了,再不走,便恐怕再也走不了了。
“阿桃,走吧。”
何满扶着小守在马上坐稳后,才走到阿桃布帐前叫人。她和阿桃分在了一组,带着三队插军赶路。
阿桃很快便从布帐里钻了出来,正准备去牵马时,却被何满挡住了去路。
“引狼下山的计划,你一定都明白的,为什么不直接同我讲,绕了这么大一个圈子?”
“我直接说了何先生会听吗?”
不会。何满忽地觉出了几分心虚,垂下了脑袋。
阿桃亦是低着头,只用一只手将袖子来回拢着,作出个谦卑的模样来。
“先生是救过将军的功将,是这战场上真正的男子汉,这次又立了新的功劳,以后自然会有好前途的。阿桃是个没甚用处的人,先生还是莫要同我有太多的来往为好。”
这话是要将一切功劳都撇清的意思,何满一时竟有些不知所措、不敢答话了。
两相无言的时候,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将两人的注意力都吸引过去了。
小守坐的马于他而言太高了些,他慌忙之中想下马时便一下摔在了地上。然而,他却像察觉不到痛似的,一骨碌爬将起来,一把冲到阿桃面前,将她的手牢牢地攥住了。
在两人都还不曾反应过来的瞬间,小守便已紧紧地抱住了阿桃,如何也不愿撒手,只是不住地念着:“阿姊……我找到你了,我找到你了……”
他的声音很轻,何满听不清楚,阿桃却是一下便清楚了。她很想说些什么,却是半个音也发不出,只好伸出手来,搭在了小守的背上,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拍着。
最后,小守是同阿桃同骑而行的。
何满虽听不清楚小守念着的那句话,但她不是瞎子,小守自抱住阿桃后,便再没放开过了,其中含有多少的依赖,她看得明白。
她不禁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这一天,就像做了个美梦一样,可惜这个梦,不属于她。
沈安看见小守坐在阿桃马上的时候,皱了一下眉,只是他并没有多说什么,立刻便指挥着队伍出发了。
一路上都很安静,除了马蹄的踢踏混合着几声伤兵的痛苦呻吟外,便再没有其他动静了。到得半途的时候,才传出了几声肚饥的叫声影响了行程。
“饿了吗?”阿桃轻轻地拍了拍小守的手背,小声问道。
小守很迅速地摇了摇头,但到底停住了,垂下脑袋不说话了。
于是阿桃打开布囊,从中取出快胡饼来交到了小守手上:“葫芦里有水,先凑合下吧。等到了那边,我抓几条虫子炸给你吃。”
一听这话,小守笑开了,却又很快地皱起眉来。
“阿姊的朋友是不是没有东西吃啊?他们会吃虫子吗?”
“他们是东边来的客人,吃不惯那些东西。”
“那么,由我来做东好了,请他们吃饭,吃好东西!”
面对着这么豪气的话,阿桃只是笑了笑,轻轻地抚了抚小守的头,却并不曾多说些什么。
赶路半程歇半程,恢复点精力便继续走,紧赶慢赶了两、三日,可算到了目的地。
那地方虽只是座小城,但至少还是储了些粮草的,城墙也还算厚实,没那么容易被攻破。
何满进城时,瞥了眼城楼上挂的牌子。
安县,不是青城……何满心下一咯噔。
然而,还为等得她想清楚些什么,便有个士卒匆匆跑过来转告她:“何副将,将军有些事儿要请您去一趟。”
于是她平了心,跟着士卒绕到了城角的一座屋子前。
“何副将,请进吧。”那士卒端端正正地向着何满行了礼,然后才快步离开了,
何满犹自呆愣愣地站了一会儿,才摇头叹息一声,走了进去。
里头隔着许多距离站了两个人。
听着有声音传来,邻着窗的那个转过身来,是沈安。
他向着阴影处的那人望了一眼,咳嗽了一声,才转头对何满说道:“如今既然已经到了个安全的地方,那么那些伤兵也不必跟着我们一同受累了。何满,这件事,我预备交给你去办。”
何满暗自点点头。带着伤病赶路,一来于他们不利,二来于其他人也是同样不好。这样分开处置,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沈安还有后半句话。
“小守也留在这里好了,毕竟小守是个孩子,跟着我们跑不太好。还有那个阿桃,就叫他照顾小守好了。另外再派两个中央军照顾着,省得那孩子太吵看不住。何满,你去安排。”
照顾一个孩子哪里需要三个人?还是在这种重要时候。
何满在心底泛着嘀咕。
也是到这时,她才真正明白了沈安的意思——不过,是不放心小守同阿桃而已。
“是。”静默了半晌,她到底还是应下了这桩差事。
也是在这时,笼在阴影里的那个人才站起身来,终于叫人将他的脸看得分明了,却是刀疤。
他谁也不曾说一声的,便径直地离开了屋子。
沈安目送着刀疤远去后,转回了目光,定在了何满的身上。
“何满,你是好的,我信你。”
刀疤进到阿桃休息的屋子时,她正搂了小守,轻声哼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曲子哄着他睡觉。
小守将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了阿桃的身上,正平稳地呼吸着,显然已是酣睡。
刀疤正欲说话时,阿桃却冲着他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她很小心的将小守托起,轻轻地放在了床上,然后拉过刀疤走出了屋子。
“先生有什么事吗?”阿桃半倚着墙,淡淡地问道。
“我可以先问问——小守同你是什么关系?”
“他是我弟弟……这还是多亏了将军同何先生帮我找回了弟弟。”
“是这样吗?”刀疤皱起了眉,但最终还是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结,转而说明了来意,“你哥哥生前曾嘱咐过我,千万要将你照顾好。现在好容易才找到个可以歇息的地方,我想着,不如你同小守就留在这里好了,待到我们得胜后,再同我们一起回京可好?”
“是将军的意思……”
“不!是我的主意……”
阿桃忽地便笑了,一声苍白的笑,将刀疤的解释都堵了回去:“那还真是谢谢先生的好意了。回京就不必了,我和小守自有我们去处的。”
这便是同意了。刀疤松下一口气来。
他刚想开口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阿桃已是自顾自转过身离开去,只留下了一句轻落落的话。
“无论如何,阿桃便先谢过先生了。”
傍晚时分,沈安正在马棚中理着草粮,阿桃便忽地闯进来了。
此时棚中只有他们两个,沈安立时便拿过靠墙立着的剑握紧了,抿着唇神情严肃地看向了阿桃。
后者隔了许多距离望着他,不轻不重的声音缓缓地传进了他的耳中。
“将军不必如此谨慎,我只是来同将军说一声,小守不见了,不知我可不可以出去寻一寻。守城的兵不让我出去。”
“他一个孩子,哪儿能出得去城。你叫两个人在城里找一找便是了。”
阿桃轻哼了一声,冷冷地说道:“您这将军的职位当得真是好闲,连城墙被开出个洞来都不知道。阿桃虽不曾出了城,但也借着守军的嘴听说了,城外那一拨作护卫的中央军可是丢了匹战马的。”
这下,是沈安不能好好坐着了。他来回踱了几步,忽地便停下了。
“小守是什么时候不见的?”
“我出去领完吃食回来的时候便找不着了。”
沈安沉吟半晌,到底作了吩咐:“你去把刀疤叫来,就让他出去找人好了。你留着这里等着便是。”
“呵……将军以为,我若是不去的话,刀疤先生能寻着小守吗?”
“你……也罢,你去把刀疤叫来吧。”
沈安到底退了一步,允许阿桃跟着刀疤一起去寻人。
阿桃跟着刀疤离开前,曾留了一句话给他:“将军其实不必如此谨慎的。我同将军虽不是一路人,但目的却是一样的。”
他听完之后,只是微微变了脸色,眼中多出一份阴郁,却是一句话也没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