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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传吴仁之先生言 言之二十五 瑶池·彼泽之陂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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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吴仁之先生言 言之二十五 瑶池•彼泽之陂
“我……我……我突然想亲一亲你、抱一抱你!”
出口的话语浸透了惶恐而渴盼的颜色,如同心底强制的深深压抑阻隔在这一刻终于承受不住离离切骨的期待与痛求,一字一句,仓促却真实。北帝年少的眼底隐忍着深褐色的火焰,似也为自己全然不曾考虑过的一句惊得呆了呆,睫毛轻颤,终于在瑶池之畔这一片几乎令人窒息的苍冷沉寂里低垂下去,水下紧握住伏羲双手的手掌也缓缓放松开来。
“我……”
年长的神祗纯黑的眼色略略一动,却淡淡的笑了。
“……好。”
猛然抬眼,颛顼甚至不清楚那句轻淡得仿佛叹息的应答究竟是不是这过分的静谧里方生方死方死方生的幻觉——只是伏羲冰冷而柔软的唇瓣当真轻轻地吻在了自己唇边,带着初见时便一生难忘的草木清气。
耳,鬓,厮,磨。
指尖绕进漆黑瑰丽的发丝,一点一点,纠葛着相思入骨的小心翼翼,悱恻而旖旎。反复的描摹之下淡白的嘴唇徐徐晕开撷自菡萏瓣尖儿的一抹嫣红。瑶池乳白色的雾气重新蒙漫缱绻,渐生渐重,模糊了青玉的堤岸与滟涟的水光。游丝般的风声中似乎一切都淡然了颜色,依稀见得玄衮与青裳褪落在一处,一场交叠,便似永生永世。
灵衣兮被被,玉佩兮陆离。
浓雾薄云里隐约听得几声低低的喘息,湮没在汤汤水声之下,却又微不可闻。
——千年来刻意的孤独终究抵不过那冰冷又热烈的少年一掷死生的追逐,那么,在这或许已然注定的一战之前,暂且遵从自己心意、哪怕一次也好……
“很……难过么?”
“……嗯?”
“为什么哭了?”
“……没有。”
“……可我有种感觉,伏羲,你一直在流泪。”
又是长久的静默,雾间黑发如氲的神祗靠在年少神祗的臂弯,凌乱遮盖的郁青黼黻下森碧的蛇尾不知何时又已幻作了纤瘦雪白的脚踝,睫羽浅阖,如同憩息。颛顼的吻轻轻滑过伏羲玉色的额角,及吻上长睫,果然感觉到微凉的湿意:“伏羲?”
他的神祗偏头,睁开黑得近乎空冥的双眼,却是摇头一笑。颛顼盯着他瞳仁,正欲说些什么,却见伏羲褪下腕上黑曜石串连的手链,系在自己左腕,微笑道:“这个送你,好不好?”
手链上珠玉纯黑的颜色在凝白的水汽间渐染开细微的毫芒,便如同此时心底澎湃得已然不大真实的幸福。颛顼手腕微微颤抖,道:“送我的?”见伏羲又一笑,环在伏羲腰上的右手不由就一紧,低声道:“我一生一世都带着。”
伏羲唇角笑纹深了深,眼神恍惚之中竟有些说不出的严正,缓缓道:“你记着,你说过一生一世都带着。”
他的语气优雅淡然一如往日,不知怎么颛顼却隐隐惶然,低头再看他时,伏羲却早移过了眼,轻笑道:“该回去了。就算待会儿巫抵他们不来找人,有些人也得要我回去交待一声——方才我命巫抵撤了昆仑山先天八卦之阵的禁制,此刻轩辕少昊他们几个必然早已得知我在昆仑,只怕咱们回去时,这昆仑山便热闹得多了。”
他的神情和语句分明是在逃避着什么。颛顼心里骤然一紧,不待伏羲起身离开,猛然发力将他死死抱紧了,直到感觉神祗的呼吸就拂动在自己颈侧,才略微安定下慌乱的心神,语音低沉,一字一顿:“别走得太远,好么?”
依旧是少年神帝矜持沉着的声调,最深最深的某处却有什么恍然间有若痛恸般的哀求。他眼中见得伏羲一顾倾心再顾倾命的淡淡微笑,耳中清清楚楚听得他唇间轻吐:“好。”颓然放手时,却只觉得伏羲飘摇在水汽里的雍容笑意,竟与初见时一般遥远。
彼泽之陂,有蒲与荷。
有美一人,伤如之何?
寤寐无为,涕泗滂沱。
……那时候我以为我得到了,但你却终究不是我的。
昆仑在西,第一个得知昆仑山解开禁制的便是西方白帝少昊。他带着佐臣少子蓐收踏进昆仑宫时东夷诸臣与炎黄二系的神祗尚未及赶到,只有昆仑众巫中的巫服与巫相躬身侍立在昆仑宫的白玉阶前,白衣翻飞,一揖到地:“白帝。”
少昊颔首还礼,白玉冕旒下疏朗的眉眼却难得的有些郑重:“伏羲可在么?”
巫相拱手道:“羲皇与北帝望瑶池去了。请白帝入宫稍候。”少昊“嗯”了一声,回身牵起蓐收手掌,跨过门槛,径自在昆仑宫内一个紫檀木的茶几前随意坐了。
蓐收年纪比之共工与颛顼都还要小些,纤细高挑如同才长开的少年,发丝如雪,齐肩而束,洁白的单衫下一双手掌纹饰着白虎的斑斓。他举止比之其兄句芒沉稳得多,见少昊一掀衣摆坐下,便跪坐在少昊身后半尺之地,俊秀朗毅的面容浑不带半分表情,嘴唇紧抿,不发一言。
少昊眉峰原本绷得颇紧,见蓐收这般如临大敌的紧张模样,柳叶眼一转,终忍不住撂下手中玉质茶碗,微微苦笑:“这昆仑山我也是第一次来,你就更应该好好看看,这么正经,倒像是我整日欺负你!”
蓐收低眼应道:“孩儿明白。”依旧一动不动。
少昊教他这般不卑不亢不阴不阳的一句堵得一怔,半晌才叹了口气,一只手在他头上撒气一般狠狠揉了一阵,笑道:“你哥闹得我心烦,你又少年老成整日便如一块木头,将来总有一天我把你哥俩儿绑一块儿都扔给伏羲,乐得个真清净!”
蓐收面无表情,道:“父亲执掌西方,凡西方诸事,皆由父亲定夺便是。”
少昊回眸望他一眼,叹道:“我不和你生这个闲气。”瞥见门外一缕碧色的劲风刀也似旋过玉树叶底,便出声道:“重,你来了?”
碧色的风在他出声的一刹便转扑昆仑宫内,随着风势猛然停顿,背负双翼的绿鬓少年在风中忽就现出了矫健灵动的身形:“老爹你趁我不在又欺负老弟!”句芒爽朗干脆的吼声响在空旷的大殿之上,当真有如春雷滚滚。
这便是“人未到、声先至”罢——少昊揉揉耳朵,目光扫过沾火就着的大儿子,又回瞟一眼雷打不动的小儿子,抽了抽嘴角,终于明白了当年伏羲的苦处。他便这么一怔之间,句芒一双眼已在大殿上巡视了一个来回:“羲皇呢?昆仑的封印只有羲皇能解,怎么却不见羲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