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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章十三 ...

  •   “听说了吗?陛下册立太子了……”
      “听说了听说了,是陛下召国相入宫商讨,最后立大皇子为太子呢!”
      “什么太子,不过是两个小奶娃娃罢了!”
      “嘘……”
      白芷轻轻地吸了一口气,只嗅到了芍药的浓香,她微微抬头,看着眼前这座金碧辉煌的府邸,只从外面看,占地极大、碧瓦朱甍,可与宁越国的王宫相媲美,宁越上下,能够有此待遇的,唯有宁越长公主宁挽缨一人。
      长公主与宁越国国主一母同胞,年龄却相差十六岁,二人母亲早逝,国主是长公主一手带大的,直到二十岁,长公主才堪堪下嫁于代国林王,不过,仅仅五年,林王便暴毙而亡。长公主寡居在府,因为膝下无子,国主又已经登上王位,便将她接了回来,为她修建了庞大的公主府。
      玄黄在九国皆有暗线,林王是怎么死的,在白芷前来游说宁越国长公主之前,她已经很清楚了。
      白芷看向挂着的牌匾上的三个鎏金大字——公主府。
      里面的那个女人,带着一腔翻滚的毒液糜烂在□□之中,却又时时刻刻思考着如何掌握生与死、欢乐与痛苦的权柄。
      她是白芷最佳的游说对象。

      “长公主殿下,之前那位上帖请求入见的白姑娘到了。”
      一段藕臂探了出来,拨开长长的珠帘,染着蔻丹的手轻轻摆了摆,仆从立刻听话地侍立一旁。长公主面染潮红,自小榻上坐了起来,也不曾穿好衣服,大半个身子都裸露在空气之中。
      锦被之中有一个小小的身躯,是个小丫头,大概只有十二三岁,衣衫半开,怯生生地望了望侍女,又缩了回去。
      “起来,莲子。”长公主终于开口道。
      “是……”莲子拢好衣服,随后帮长公主整理长裙,扶着她从珠帘之后走了出来,最后默默退了出去。
      不得不说,尽管长公主如今已经三十有六,她仍然显得格外年轻,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唯有眼尾细纹暴露了她的真实年龄。
      人总是会老的,衰败会在每一件美好的事物上留下残忍的痕迹。
      思及此处,长公主不由地伸手轻轻抚摸着自己的脸。
      “白芷见过长公主殿下,殿下安康。”
      长公主眉眼含笑,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白姑娘倒是出落得温婉可人。”
      长公主厌恶男子,喜爱女子,也有不少贪慕荣华富贵的女子跑来自荐枕席,结果也不过是被她凌辱一番再赶出去罢了。
      白芷既没有露出不屑的神色,也没有多一份窃喜,仍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
      “殿下过奖。”
      长公主抿了一口茶,终于开始细细打量眼前这个女人,她的视线定格在了白芷腰间的带扣上,瞳孔微缩——那个图案她很熟悉。
      白芷察觉到她的神色异常,露出淡淡的笑容。
      ——玄黄。
      嫁入代国的那五年,她曾有意无意地听过许多关于玄黄的传言。
      前晋对于这些隐藏在暗处的组织总是讳莫如深,一向禁止百姓参与甚至是谈论这些事情,而如今,后晋已无力管理民言,这些组织便又伸出了它们龟缩已久的爪牙。
      “如此,殿下与我可有话说了?”
      长公主食指滑过脸颊,忽然莞尔:“若是无话,你早就被赶出去了。”
      白芷问道:“如今青霄将落、群雄欲起,殿下不必为宁越做打算吗?”
      “与我何干?天下人受的苦难,还是让天下人自己解决吧。”长公主接过侍女送上来的眉笔,对着茶盏淡扫蛾眉。
      “殿下不为自己着想吗?”
      “哦?”长公主坐直了身体,认真地扫视她一番。“我还未曾听过这等话,不如说来听听。”
      白芷笑道:“殿下照顾国主长大,却未曾有过一天的安稳日子,不过是殿下小小的需求,却要被群臣喝止,连国主都要看他们的脸色,殿下真的甘心吗?况且,如果连宁越都没有了——殿下不就成了天下人了吗。”
      长公主眯起眼睛,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白芷轻描淡写地抛下最后一句话。“殿下睿智,岂会不懂这一点?否则,府内一千死士,做何用处?”
      长公主腾地坐了起来,紧紧地盯着白芷,像是一头发怒的母狮,迫不及待地想要咬断她的喉咙。
      白芷却明白,她已经赌赢了。
      “我有一个学生,她可以助殿下一臂之力。”
      “哦?”
      宁挽缨微微抬眼,以怀疑的目光看着她。

      邢庄看着手中的谍报,轻叹一口气。
      所有的事情都在向连舟所说的方向发展,看来她确实没有说谎。
      晋帝染了时疫,加上年事已高,身体本就不好,如今染上疾病,痊愈的可能性不高了,这才急召国相程陵之入宫觐见,匆匆立下太子,避免不测。
      而如今,九国都蠢蠢欲动,就连申国这等边陲小国都已经打起了内史的主意,太子又是个小奶娃,即使顺利继位,也不一定守得住国土,更别提延续大晋九百年来的辉煌了。
      程陵之若还想要些脸面,唯有辞官回乡一法,而这位心高气傲的国相未必愿意这样灰溜溜地离开建平。
      邢庄走到窗前,见影在院中练武,垂眸沉思片刻,露出一个笑容,道:“刀练得不错,本以为你要费些时间磨合,没想到你这么快就熟练了。如今想想,再过一两年,你就能入宫照顾华公主,我派的帮衬的人也不需要那么多了,多点人手出来干正事。”
      影撇撇嘴,没有说话。
      “你不喜欢华公主?”
      “不是。”影摇摇头。“她就是很可怜。”
      邢庄微微一愣,轻声道:“你也很可怜。”
      这个孩子的诞生本就是悲哀的。邢庄很清楚这一点。
      “可我的心是自由的,和她不一样。所以我很可怜她。”
      邢庄看着她黝黑的眸子,道:“是。”他扬了扬手,道:“我要入宫拜见王上,递送折子,你自己好好练习。”说完,他又觉得这话多余,毕竟影的勤恳他又不是不知晓。
      “我知道。”影望着他离去,这才凝神再一次练习邢庄自创的那招“雷切”。
      这是她最难领悟的一招。
      如果练成这一招,单剑与双剑也无甚差别,更能打个措手不及、杀人于无形之中。
      刀剑之术,说得再好听也是杀人之术。
      而雷之迅速,糅合砍切之劲,练得好的人,一刀就可以将人切做两半,最为凶狠。
      影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举起刀,狠狠地劈向虚无。

      周渭放下手中的折子,沉吟许久,道:“看来并非我易国有入主中原之心。”他一身刚蓝长袍,未戴冕冠,少了几分帝王的凌厉,多了几分儒雅,倒像是寻常世家的主人。
      “宁越那边倒是没什么消息。”
      周渭听到“宁越”二字,冷笑一声。“非我胡说,宁越的那个老头子临死前真是挑错了人,留下一个孱弱不堪的小国主,还有一帮子只会‘制衡’的老头子,无怪乎一个女人也能在他们头上拉屎尿尿了。”
      他口中的女人便是宁越上下奢侈无出其右的长公主宁挽缨。
      邢庄苦笑着摇摇头。
      常言自古以来,文人相轻,王公贵族之间又何尝不是如此?
      “宁越碍于皇室国姓,有贼心却没贼胆,觊觎于建平却又要惺惺作态、鄙视诸侯,岂不是更惹人唾弃?”周渭说完,不再言语,鄙视不屑之意却是溢于言表的。
      邢庄只应了一声,也不发表自己的看法。
      周渭看着他沉静的表情,道:“我记得你当初不是这样的。”
      邢庄忽然反问道:“王上还记得当初?”他继而笑道:“臣下又怎么会问这样愚蠢的问题呢。”
      周渭紧紧盯着他,道:“你还是恨我?”
      邢庄摇摇头,道:“王上,近来北魏异动,万乘关一线的边境仍然不可松懈。”
      周渭似有所感,眼底划过一道暗光,他道:“是啊,这么久了,你仍旧关注着北魏……你是真的恨我啊。是啊,阿潆远嫁,你应当恨我。”
      “故人已逝,王上又何必旧事重提呢。”邢庄自案几之上拿起那本折子。“还请王上过目。”
      周渭直直地看着他,眼神忽然变得缥缈了,仿佛已经不再落足于邢庄身上,而是前往了更远的地方。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邢将军。”
      “是。”
      邢庄躬身后退,五步之后转过了身,手扶着鞶带退了出去。
      ——那是他警惕时的样子。
      邢庄自然知道自己刚才已经惹怒了周渭,但周渭杀不杀他,他根本不在乎。
      或许他早就已经不在乎这些了,他真正在乎的东西,已经随着那些人、那些事而逐渐远去,包括那个记忆深处一袭红衣的少女,都永远地埋葬在了寒冷的继续冰雪之下,不会被人发觉,却时时刻刻都在刺痛着他的心。
      那个少女叫周潆,是一个永远跟随在她的十五哥哥和邢二哥哥身后说着趣事、撩猫逗狗,却又能在宫门外默默领旨、远嫁北魏的少女。
      当年在大兴城内与他闲逛的那四个人,是周渭心中永远的刺,却又时而带来温软的回忆,这样缠绵的痛感至死方休。
note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章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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