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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赢家 ...

  •   殷与琪睁开眼,看到的是陌生的天花板。地面在晃动,连带他的床、他的人也起起伏伏。他想到是地震,但不像。他又想到在做梦,更不像。
      他迷迷糊糊又晃了几分钟,突然听到窗外几声尖锐的叫,和他习惯了的家附近鸟雀喧嚣截然不同的声音,带着几分哀愁的撕裂感,他从床上一蹦而起,冲到窗边。
      他发现自己在船上,而船在海上。
      他正不知所措,舱房门开了,他母亲李满福从外走进。
      殷与琪像抓到了救星,急急说:“妈,怎么回事?我们去哪?”
      李满福手上端着碗桂花莲子羹,她没事人一样地说:“你醒了?过来把这碗羹喝了,我再跟你说。”
      殷与琪不情不愿地坐下喝羹,心里充满狐疑。他喝了几口,低头看到自己身上穿了宝蓝色缎子睡衣,他明明记得先前不是这样。他脸上涌起红潮,按捺不住,又抬头说:“妈,到底怎么回事?”
      李满福在他边上坐下,双手托着自己脸,脸像一颗心,上面红白黑,描绘得精彩动情。她说:“记得几年前我跟你提过,有一位大夫专治你这种病么?”
      殷与琪一愣,点点头。
      “我一直找他,找不到。也是塞翁失马,因为你在礼查饭店的失言,被我一个朋友知道了你这病,她突然打电话给我,向我推荐了一位专家,好巧不巧,正是我一直在找的人。”
      殷与琪听得怦然心动。然而,他希望过太多次了,每次都以失望收场,这次,他也战战兢兢的。
      李满福却劲头十足,声音中也满是光彩。她说:“怪道找不着人呢,那位妇产科名医,前几年就跑去美国,和他女儿女婿一起住了。”
      殷与琪讶然:“妇产科名医?”
      李满福笑说:“他家世代行医,他自己身兼中、西医。妇产科不过笼统一说,人家有祖传秘方,男女都能治呢。”
      殷与琪问:“那我们这是去美国?”
      李满福点点头:“先去香港,转机美国。我已经和他约好了时间。”
      殷与琪皱起眉头:“怎么说走就走?这一去,没有十天半月,怕回不来吧。我还没和玫办好离婚手续,这……”
      李满福冷笑一声,很看不上他。但她想了想,又继续温柔劝解:“真是傻孩子。你喜欢她,以为妈不知道吗?你答应她离婚,无非因为你自己有病,觉得愧对她。可现在你的病有治好希望,为什么还要离呢?”
      殷与琪低下头,心砰砰直跳,但他很快又抬头,说:“恐怕不行,她喜欢的是……是时羽征。”
      李满福这下子忍不住了。她“啪”一拍桌子,骂说:“你真是出息。身体起不来,脑子也瘫了。你但凡有点自尊心,是自己喜欢的女人,拼了命也要夺她过来。更何况本来是你老婆,你就甘心让她为所欲为?她爱上别人,你就放她和别人跑?那时羽征又是什么好货色,你肯定骆玫她不会被他始乱终弃?”
      殷与琪心想:“他若不要她了,正好我再把她娶回来,一辈子照顾她。”但他不愿捡这时候再触母亲的雷,所以紧咬嘴唇,一言不发。
      李满福既怜其不幸,又怒其不争,自己气得满脸通红,好一会儿,才缓下来。她冷冷地对儿子说:“反正事情已经定下,你和我这就去美国。治疗时间是说不准的,我听那大夫口气,得几个疗程才能好,指不定一年半载,或三年五年的。到时我们回来,你若还没改变主意,我就由你,把骆玫休了。现在,却是休想。”
      殷与琪似乎从母亲口气中听到了巨大的怨恨,他抖抖索索,想说话,又不敢。
      李满福紧盯着他:“你还想说什么?”
      殷与琪大胆看看她,声若蚊蚋:“我……我还没跟她说。”
      “这个,自然会有人告诉她。”李满福见儿子实在可怜,心又软下来。她伸手抚摸儿子头发,柔声说,“妈经过多少事,会乱来吗?你放心,好好跟我去美国治病。病好了,回去上海,我跟你打赌:只要你不提,她自己绝不会再开口向你提‘离婚’二字。”
      殷与琪被她说得又心动了。在多种可能性之间,人大概还是倾向于美好的那种。所以尽管五内如焚,他却不自觉露出虚弱的微笑,像古老铜镜上一道细小裂痕。
      李满福催着他快将羹喝完,然后洗漱换衣,和她一起去甲板上走一走。
      她看着眼皮子底下一上一下埋头喝羹的儿子,有几分畅快地想:“你以为自己是谁?随心所欲就能操纵我儿子?哼,你不让我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我就看时羽征能忍你到几时?”
      ×××××××××××××××××××
      “三年?”苏小慧吃惊地看着对面言映衫。
      言映衫有些尴尬地挠挠鬓角,说:“我知道这有些突然。那大夫出现得也莫名其妙,一下子就定了时间,要与琪去美国治疗。他大概自己也不好意思,所以才要我转述:让你等他三年。三年后,无论他的病能不能好,都照约定,放你自由。”
      苏小慧微微皱眉,看着地上:“这么说,他已经走了?”
      言映衫见她这个态度,略微不快,他说:“玫,不是我倚老卖老。但要我说,你现在离开与琪,跟着时羽征,很不明智,他……”
      苏小慧忽然抬头,朗朗然一笑,打断他说:“伯父的意思我明白。但我喜欢时羽征这个人完全是我自己的事。他要愿和我好,是我之幸;他要不愿,是我之命,我不会后悔。至于与琪,当年你们救我全家,没有他,我也没有今日。他对我,如同再生父母。他要我等,别说三年,便是十年、二十年,我也会等。”
      言映衫纳闷地看看她,说:“那我话传到了,你可别到时后悔,又去找他。”
      苏小慧冷笑:“我虽不是什么大丈夫,说出口的话,倒还不至于转头就忘。”
      言映衫听这话有点芒刺了,心里反而踏实了些。反正他只管传话,尽量避免苏小慧直接与殷与琪联络,再出变卦,实际进展如何,他懒得管。
      他将手里的帽子扣回头上,向苏小慧点头告辞。
      苏小慧也点点头,道了别,却不送他到门口。她如尊木雕,笔直站立着,眉宇间克制着雷霆怒色。
      言映衫看看她,心里叹了口气,自己打开门。这时,正好外面有人要进来,两人打了个照面,都是一愣。
      言映衫随即笑说:“时三先生,真巧。”
      时家守一脸焦急,勉强露出一丝笑容,就迫不及待地挤过他,进了苏小慧客厅。
      言映衫心里好奇,不知时老三来找苏小慧做什么,但以他身份,自不便留下偷听,因此只得关门,猜测着离去。
      他一走,时家守就对苏小慧说:“你跟我去一趟玫瑰花园。”
      苏小慧心里正斗得硝烟弥漫,一面强迫自己知恩图报,相信殷与琪;一面压服那丝丝缕缕往外冒头的怀疑乃至憎恨,时家守突然一句,让她勉强先将这事抛到一边,然后问他:“出什么事了?老爷子和羽征闹翻了?”
      时家守一愣,随即瞪了她一眼,似怪她七窍玲珑心,剔透过头。他说:“两人就差没把屋顶给掀了。爸爸不许大哥离婚,说随便她外面养几个女人,就是不许离;可大哥这次铁了心,非离不可。”
      苏小慧怔愣了会儿,强笑说:“他们父子吵架,你找我去干么?老爷子本来就想打死我,你还找我去堵枪口?”
      时家守绷着一张脸,硬被她说乐了,但他马上又肃容说:“我看他们谁也不肯退让半步,怕真闹僵了,对两人都不好。爸爸反对你,实在是因为还不认识你,我想,没准你去一次,你们当面谈谈,不说让他老人家改变主意,至少别做出什么无可挽回的事来,伤害大哥。”
      苏小慧想了想,点头说:“这事本来因我而起,既然你这么说了,我没有袖手旁观的理。你等我一等。”
      她说着,撂下时家守,回卧室去换衣打扮。
      她以为自己是冷静的,但几次选错衣服搭配,拿着围巾的手也在微微发抖,系了几次,才在脖子上系出一只斜飞的蝴蝶。
      她异常仔细地对着镜子检查了一分钟,觉得无可挑剔了,才拎起挎包出来。
      时家守正站在落地长窗旁,呆呆看着窗外,听到脚步响,他头也不回地说:“快下雨了。”他随即转身,看到一身月牙白的苏小慧,却一怔,忍不住露出欣赏的目光。
      苏小慧摸摸一侧耳坠及旗袍立领,不自在地问:“你觉得怎样?”
      时家守掏出怀表看了看,嘲笑说:“两个小时,值了。”
      苏小慧“噗嗤”一笑,觉得心头包袱似乎轻了不少。
      两人离开华懋公寓。时家守坐车来的,司机知道主人目的地,也不多问,直接将二人送往玫瑰花园。
      快到别墅时,天果然开始飘雨,像阴仄仄、石灰般的云朵掉下的粉屑。
      两人没有话说,沉默地坐着,苏小慧又紧张起来。
      车到花园外停下,时家守下车给苏小慧开门。苏小慧眼尖,一眼看到站在鹅卵石甬道上朝这儿张望的路管家。路管家见到她出来,别转头,撒腿往一号楼方向飞奔。苏小慧好笑地想:“这样胖,也能动若脱兔。”
      时家守和她一前一后往一号楼走。二人都没带伞,还好雨淅沥索罗的,打在身上也无大碍。
      二人没走到一号楼门口,路管家又气喘吁吁跑了回来。她高兴难忍,瞥了苏小慧一眼,冲时家守说:“三少爷,你真胡闹,怎么这时候把苏小姐带来了?老爷刚和先生吵翻天,他说:不许苏小姐进门呢。”
      时家守一皱眉,说:“我们就为解决这事来的,你别管,让开。”
      然而路管家张开身体,挡住路,说:“三少爷,你别为难我一个奴才。老爷说了:今天我敢放苏小姐进去,他和苏小姐,必死一个。你要我怎样呢?”
      时家守皱紧眉头,没料到会有这道关卡。他看了看苏小慧,发现她脸色不好,双眼亮得异常。他还摸不准她性格,心里又惴惴。
      苏小慧问路管家:“羽征呢?”
      “先生啊,他在楼上和夫人商量事情呢。唉,不是我说,有大少爷的人,也就够了,何必非要个名分呢?我们又不是小门小户、给人拉车的人家,不讲究名誉……”
      路管家似因有了老爷子撑腰,胆大气粗,目中无人起来。时家守一听她说出“给人拉车的”,就知要糟。
      果然,苏小慧已像一阵风到了她面前,抬手给了她一个嘴巴子。她说:“你算什么东西,敢当面奚落我?给我滚进去告诉你家老爷:苏小慧特来拜会他。见还是不见,请他亲自出来说一句话。”
      路管家被她打懵了,想怎样,又不好怎样。她含羞带愤,别转头奔进一号楼。
      时家守眼珠一转,说:“我也跟去瞧瞧。”
      两人一下子消失了,苏小慧一个人站在树荫下,气得瑟瑟发抖。
      她怎么说也是成名多年的女明星,这两年势头犹劲,走哪儿都有人捧着。就算是日本人,也没有当面指桑骂槐的。想不到为了争个“电影皇后”的名头,被东晰然设计,泼了一桶桶脏水不说,礼查饭店的《公子伶人》首映后,更是连个下人也敢对她放肆了。她心想:“没有别人,一定是这个管家告的密。”
      她恨自己,早看穿路管家为人,却不让时羽征立即赶走她,以至于现在多事。
      但又一想,人心隔肚皮,谁真正对你好,轻易又怎看得出来?她不也拿白明玉当知己么?
      雨下得大了,苏小慧进不得,退不得,很快就被雨淋湿。
      她拿帕子抹脸,一抹一帕子湿红,她才想起自己涂了腮红,这雨一淋,帕子又一抹,还不知成了怎么个鬼模样呢。最怕还是眼影。
      她很担心时羽征父亲这时候出来,她伸手去挎包拿镜子,一掏掏了个空。她的挎包不翼而飞。
      她想:“别是落车里了。”
      这时也顾不上许多,她转身朝大门口小跑起来。这雨是雷阵雨,不等她跑到门口,就密密麻麻、匝地而来。
      她跑到门口没见车,想想也是,私家车哪有一直停门口的理?定是在花园里别有停车位。
      她转身回进花园,走了几步,鹅卵石湿滑,又和她的高跟鞋绊在一起,她一头载到地上。
      她听到有人叫着她的名字冲过来。她坐在地上,眯眼往前看。迷迷糊糊,一个高大的人影过来,一把将她拽起来。
      她叫了声“羽征”,叫完才发现原来是时家守。他一脸紧张,问她哪里伤着了没。
      苏小慧见他一个人,路管家不在,暗中松了口气。她说:“我今天怕不合适见你爸爸了。你让人把车开出来,送我回去吧。”
      时家守难过地点点头,转头就去叫车。
      苏小慧站在那里,觉得自己飘飘荡荡的,随时能被雨冲走。她想:“瞧他那样子,他爸爸还是不同意见我。”
      也不知过了多久,时家守终于让人把车开过来了。
      苏小慧矮身上车。时家守将她的挎包递给她,她一言不发接过。时家守看看她,忽然又现尴尬之色,他将自己上衣脱下,往她身上一扔。苏小慧先没明白,以为怕自己感冒,低头整衣时,才“啊”了一声,发现自己身上白色缎子衣服,几乎全透明了。
      苏小慧脸上发烧,固执地看着被雨挡住的窗外,一声不吭。
      这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自顾自发泄一通后,雨收云散,夕阳光抓住最后一点机会,照耀得万物生辉。
      车一停,苏小慧自己开车门跳下。她扫了眼没发现记者,就一头冲进公寓。
      身后时家守似乎说了什么,似乎没说。都不关她事。她现在只想好好洗个澡,把一身狼狈冲走,恢复到她该有的模样。
      下了电梯,她急急掏钥匙开门。冷不防在门口被一个人绊了一下。
      就在她一天内要第二次摔倒时,地上倚门而坐的人将她扶住了。
      苏小慧惊奇地看着也一副落汤鸡模样的时羽征,叫了起来:“怎么是你?”
      时羽征对着她虚弱一笑,不说话。
      两个人默默看了对方一会儿,苏小慧终于露出了微笑。她一边开门一边招呼时羽征:“进来吧。姓路的老婊子,又骗我。”
      ×××××××××××××
      时羽征和苏小慧在浴室门口推让半天。时羽征因对方得过肺炎,怕她淋雨后不好,一定要她先洗,或者一起洗。但苏小慧板着脸,坚决不肯。时羽征见好心碰到驴肝肺,一赌气,还是先进去了。
      苏小慧赶紧到卧室找干布擦了身体,又去厨房洗掉了脸上脂粉。
      她浑身无力,胸腔像火炉一样,烧得滚烫。她坐在椅子上等时羽征。两人进来时踩踏的地板一片泥泞狼藉。她看到了,又起来找到拖把,将地板拖干净。
      时羽征出来时,也像个被车轮碾压过的大号人偶,垂头丧气的。
      苏小慧进浴室前,看到他挂了一条腿在沙发扶手上,整个人几乎完全沦陷在沙发里。她出来,他仍是那样。
      他听到脚步声,回头有气无力地说:“小慧,我肚子饿了。”
      苏小慧看看厨房。她明天就要进组拍戏,家里没什么余粮。她翻了半天,在一个角落里翻出小半袋卷子面,便给他下了碗面条,里面打了两只蛋。
      时羽征真饿了,吃得津津有味,一会儿功夫就见了底。
      吃完他似乎又多了些力气,他握住一直看着他吃的苏小慧的手,说:“现在,我只有焰阳天和你了。”
      苏小慧不解:“怎么说?”
      时羽征苦笑:“你大概也听说了,我和爸爸因为无法在我私人问题上达成一致,已经决裂了。我上午和四凤签订了离婚协议。他下午宣布,和我断绝关系。我不再是他公司的指定继承人了。玫瑰花园是他名下房产,我也不能住了。只有焰阳天,从头到尾,都是我的东西,他剥夺不了。”
      他十分怜惜地抚摸苏小慧泛红的脸,他不懂她为什么突然这样痛苦,这让他满足之余,也产生了小小疑惑:“难不成她对我家那些财产还有想法?”
      他温柔地说:“傻子,本来就是我不要的东西,没了也不可惜。就是在我没找到房子前,我可要赖在你这儿了。”
      苏小慧忙说:“你不必再找房子,就住这里吧。”
      时羽征笑了,调侃说:“现在不避嫌了?也对,我离婚了,你也离婚了,等《女英烈》关机,我就娶你,看谁还敢多话?”
      苏小慧胸腔简直要烧出洞来,但她反而异常冷酷起来。她说:“你一个人住这儿,我搬回殷与琪的住处。”
      时羽征的脑子已经飞到两个人蜜月的时候,或者海滨,或者欧洲小镇……好一会儿,他才听进苏小慧的话。
      “什么意思?”他笑问,但很快从她眼神中看出,这不是个玩笑。他脸色变了。
      苏小慧将不久前言映衫对她说的话一板一眼复述给时羽征听。
      时羽征的脸也红了,仿佛苏小慧心里的火烧着了他心里的荆棘。他大声说:“他答应过你和你离婚,可现在就这样,不发一言跑去美国,要你白等他三年?什么东西!”
      他站起来在屋中来回走,不时烦躁地甩动两手。苏小慧上次见他发这么大火,还是四年前,那时一个片场的工作人员因为失误,三次差点把同一个临演的胳膊断送掉。
      时羽征突然站住了,他对苏小慧说:“还能联络到殷与琪本人么?”
      苏小慧没什么力气地说:“人家不愿见你,找他也没用。白费力气。”
      时羽征不明白她怎么在关键时刻泄了气,恨恨瞪她一眼,绷起脸说:“既然他们不讲信用,我们也不必客气。你别搬回去,我们两个就在一块儿过,让别人编派去。我就看李满福能忍这些闲话到几时?”
      苏小慧看着他,赞赏地一笑,然而她说:“这样的话,与琪未免太可怜了。”
      时羽征怒说:“他出尔反尔,你还护着他!难道……”他咬住嘴,没往下说。苏小慧说:“你别乱猜。”时羽征撇了撇嘴,轻蔑地说,“也是,怎么可能呢?”
      苏小慧不理他,自管自说:“我不管别人怎么想,与琪对我的恩情,我一辈子不会忘。我说过,他同意离婚,我才离。他不同意,我就不离。这次他虽然出尔反尔,让我有些伤心,但我说过的话,不能因他人的反复无常,而不作数。”
      时羽征几乎是凶狠地看着她:“所以你要安分守己等他三年?三年后他再反悔呢?”
      苏小慧咬牙说:“那我也只好做次小人,抛开他了。”
      时羽征气略消,但一想到自己刚为和她在一起与父决裂,做出巨大牺牲,她却冥顽不灵,对他半点不容情,他又气不打一处来。
      然而无论他怎样叫,怎样骂,怎样暴跳如雷,苏小慧始终一副雷打不动的模样。
      闹到半夜,时羽征也累了。二人坐在同一张沙发的两头,都是双手抱胸,一腿搁在另一腿上方,默不作声。
      钟打过一点,苏小慧突然站了起来。她口气平淡地说:“明天一早还要去片场。你进去睡我的床吧,我睡沙发好了。”
      时羽征看了她一眼,目光很难形容。苏小慧突然看到了点世界尽头的意思,她不由一怔。
      时羽征自己还不知道,他只是无比厌烦而疲倦地说:“你去睡床,我在这儿躺一躺就好。”
      苏小慧没多加反对。
      她在静寂的夜中,洗漱完毕,幽灵一样钻进被窝。时羽征那异样的目光不时闪回。说世界尽头也许夸张,但总有点终结的意思在里面了。不详的预感。
      ××××××××××××××××
      苏小慧一夜没睡安稳,天刚亮,就听到外面客厅中时羽征起来的声音。
      她想:等他上洗手间,她就去给他买早点。但他洗漱动作太快,一会儿就开门走了。
      苏小慧缩着身体,又在床上躺了十多分钟,这才起床。
      她草草打扮了,然后出门在外面买了大饼油条,叫了辆黄包车,就赶赴片场。
      焰阳天在甘世东路的摄影棚被晰光公司派人烧毁后,现已重建,比原先规模更大,设备更先进。
      因是头一次中美联合拍片,投资超过以往任何一部国产片,该片头一天开机,吸引了媒体无数。苏小慧一到,就被许多记者围住了。
      这些记者不久前刚在礼查饭店目睹了她出洋相,又争相报道了她的负面新闻,不过今时今日,面对《女英烈》的女主角,她无疑又成了他们眼中的赢家,甚至于中华民族的骄傲,值得追捧。
      苏小慧也像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含着恰到好处的微笑,在助手帮助下,穿过记者群。
      有一个记者没头没脑地问:“听说时导和你住一起,怎么你们不同时来呢?”
      苏小慧乍然回头看他,众人顿时安静了。苏小慧眼睛在那记者身上转了几转,笑说:“你情报错误。而且,比起他,我更喜欢你这样的。”她说完进了摄影棚。
      那记者二十出头,从业不久,被她闹了个满脸通红,又喜又窘。其他记者大多哄笑起来,拿他开玩笑。也有几个诧异摇头,觉得苏小慧过分了。
      摄影棚内,大家已经各就各位。苏小慧换了装,化好妆,就开拍。
      这一场她作为学生代表,孤身闯公堂。
      灯光、收音人员都准备好了,时羽征亲自操纵那台NEWALL摄影机。
      无需多余的语言,天生默契,多年配合,往往对方一个眼神,她就改变站位;对方一个动作,他就调转镜头。
      今日的配合,又更胜往日,简直丝丝入扣,挑不出一点毛病。
      一场拍完,连一旁观摩的美方工作人员,也不由得鼓掌称赞。
      时、苏二人仿佛习惯了,并无所动。
      时羽征把苏小慧和女二叫到跟前,讲述下一场的要点。他亲身示范,女里女气的表情逗得两个女孩子大笑。
      葛峻也在旁看了会儿,他要的东西已经有了。他要走,却被时家守抓住,要请他吃中饭。
      葛峻合掌说:“改天吧,今天实在没空。”
      时家守笑说:“那我也不硬留你这个大忙人。《女英烈》的追踪报道,就拜托了。”
      葛峻拍拍他肩膀,又朝时羽征那边努努嘴,说:“放心,这次保证不再出幺蛾子事情。你们也宽宽心,由羽征和小慧这对黄金搭档在,影片错不了。啊,”他突然想起一事,冲时家守眨眨眼,“听说羽征离婚了?”
      “嗯。”
      葛峻竖竖大拇指,笑说:“什么时候请客喝喜酒?我自己上门来讨喜帖。”
      他说着挥挥手,大步流星去了。
      时家守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暗叹口气。“家守,过来一下。”时羽征在叫他了。时家守忙答应一声,跑了过去。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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