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人类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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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雨连绵的世界，灰色的雨丝肆意洒下，浇得人满头满脸，灰色的建筑，灰色的城市，他撑起了伞。
这里有点熟悉？但记不起来，雨打在伞面上划出湿漉漉的痕迹，空无一人的街道，巨大的银镶窗里映出女人的影子，她神色严峻，眉眼间满是高高在上却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狠辣，探了探帽檐，露出了那双血红的眼睛。
漫天的灰色里，只有这一抹红色。
修伯特蓦然睁开眼。
他目所能及的是屋头搭建的屋顶。
“你醒了。”入耳的是一个温柔庄肃的女声，他随着声源望去，看到的是个穿着修女服的人类女人，眼睛被绷带绑着，但从衣领中溢出的头发是十分罕见的白发。
修伯特移开了眼神。
蒸着滚烫药的药炉骨碌碌的冒着烟雾，这所屋子十分破旧，头顶的木板看上去摇摇欲坠，修女站起身刚要去掀药炉的盖子，木门便咯吱吱被推开，阳光洒了一地，进来的壮硕男人手里提着一只羊羔：“莎曼撤，今晚我们终于能开荤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不可思议的盯着修伯特，接着对门外大声吼道：“头儿！他醒了！”
修伯特皱了皱眉。
不一会儿，小木屋里边便挤满了人。
开始的修女转了转头，将那缕溢出的白发塞回了帽檐里，站起身，白皙秀丽的脸蛋上裹着绷带：“您好，我的名字是莎曼撤，一名修女。”她指了指第二个进来的壮硕男人：“他是克塔鲁，狼族，兽人。”
克塔鲁对他憨厚一笑，不怎么英俊的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
修伯特神色一如既往的漠然，他看向了另外的两人，修女莎曼撤言简意赅，指了指抱着洋娃娃的洛丽塔装女孩：
“拉蜜儿，人族魔法师。”
比她怀里的洋娃娃更加精致漂亮的女孩拉蜜儿笑起来都带甜，她两颊便泛起两个可爱的小酒窝，左手扯着裙角行了个标准的贵族见面礼，声音听起来也只有十四五岁左右：“我是拉蜜儿，多多指教。”
莎曼撤看向最后一个人，微微蹙起眉，看起来像是不知道怎么介绍。
最后的银灰色头发的男子立在门前，阳光为他铺成金色的大道。他长得很英俊，五官立体深邃。男人勾起唇角，有点痞气地对修伯特咧嘴一笑：“ 我叫辛。”
洛丽塔装扮的女孩拉蜜儿插嘴：“我们‘白默’佣兵团的头儿。”
辛的手放在了拉蜜儿的柔软的栗色头发上，微微用力按下。他似笑非笑的看向了修伯特：“你小子总算醒了，我还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呢。”他顿了一下，轻轻的瞥了眼一旁红着脸的兽人克塔鲁：
“如果不是克塔鲁执意拦着，我早就把你丢出去了。”
修伯特按了按头：“你们是佣兵团？”
“是。”这次修女莎曼撤接过了话头：“我们是白默佣兵团。”
白默。
若是换做正常的人类，哪怕是个七八岁的小孩，都应该听过白默的鼎鼎大名。
【修女抛起金钱与权力的勋章，狼人将号角吹响。】
【拥有魔法的女孩召唤出火的精灵，灰发的剑客恣意扫荡。】
他们以不败的战绩闻名于大陆。
其中，他们的头儿——辛，自称人族，却在种种方面强悍得让兽人精灵纷纷汗颜。白默这只佣兵团因为他几乎在亚萨兰成为一个可望不可及的传说，若是常人在这里恐怕早就忍不住惊呼起来。可惜，他们面前的，是修伯特。
十三年没踏出过城堡的血族亲王。
“没听说过。”
拉蜜儿睁大眼睛：“你竟然不知道白默——？”她看向辛，眼睛里全是不敢置信：“身为一个人族，他竟然不知道白默！”
克塔鲁看起来也略有惊讶，辛的眼里流露出兴味盎然。看起来最冷静的莎曼撤叹了口气：“拉蜜儿，冷静点，别总像个小女孩。”
“我本来就是个小女孩！”
修伯特却怔住了，他看向拉蜜儿：“你刚刚说什么？”
“你竟然不知道白默。”
“下一句。”
“你身为一个人族，竟然——”
像是被迎面浇了一桶冷水，修伯特觉得自己此时的表情看上去绝对不算好。
修伯特动了动手指，却发现全身都提不起力气，他深呼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声音有点颤抖。
“给我一面镜子。”
拉蜜儿和克塔鲁面面相觑不知所云，辛在一旁兴致勃勃地看着这边期待后续，最是镇定的莎曼撤从桌边拿过一面镜子，递给修伯特。
他对着镜子照了下。
一种很漂亮的水红色眼睛，黑色的头发，如蔷薇花般如梦的面容，修伯特凑近了一些，镜子里的人也跟着凑近了一些。
很美的脸，没有任何缺陷。
没有任何不对劲。
修伯特一直盯着镜子，时间长到连莎曼撤都觉得有点不对劲。这时，辛开口了，声音懒洋洋的：“人族小子，我知道你长得很好看，但你能不能不要照了？我们还有正事要办。”
修伯特的眼珠移了移：“你刚刚叫我什么？”
“……人族小子。”
“再叫一遍。”
“人族小子……你脑子没出毛病吧？”
修伯特又看回了镜子。
镜中的人很美，勾魂夺魄，只是他的耳朵是和人族一模一样的，不像正常的吸血鬼那样尖尖的。勾起唇的时候，看不见獠牙。
眼睛，是很浅淡的水红色，非常漂亮。
他们都叫他人族。
弱小的、卑微的、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族。
“我觉得他一定是哪里摔坏了。”拉蜜儿看着一直盯着镜子的修伯特小声嘀咕：“可能失忆了什么的？”
辛挑了挑眉：“希望不是个傻子。”
他走近修伯特，拍了拍他的肩膀：“回神了，人类小子，你叫什么？”
修伯特略过了他的问题，他水红色的眼睛看着辛：“我是人类？”
“对。”
“和你一样？”
“对……”
“我真的是人类？”
辛终于忍不住了：“你是不是人类这种事情问我干嘛？”
“哈。”
辛愣住了。
修伯特却兀自笑开了，眼角微微上扬，和淡色柔软的唇一同弯了起来，好看的不得了。他在身为吸血鬼的时候从来没有这样笑过，或者说，从来没笑过。
他这轻佻的一笑，给了在场的人不轻不重的一击。
“原来我是人类啊……哈哈哈…哈哈……”
他捂着腹部，像是笑岔了气，睫毛上沾了点透明的水珠，莫名的笑个不停。
“行了。”辛忍无可忍：“别笑了。”
这家伙笑起来真像个妖孽，小女孩拉蜜儿现在都快流鼻血了，更别提那个本来就对他有点意思的克塔鲁。幸好莎曼撤带着绷带盲眼看不见修伯特的脸，但光听声音也够让人面红耳赤的了。
那人笑着笑着还真停了，阳光照在他的半张脸上，白皙过头的肌肤好像透明的消失在空气里。修伯特终于不笑了，他做出了一个更加震惊的举动：伸出苍白的手倏得搂住辛的腰。
两个人的身体，都是温热的。
得到了这个结论后，修伯特神色淡淡的放开了几乎完全僵硬的辛，一旁的克塔鲁和拉蜜儿双双惊掉了下巴。莎曼撤因为看不见，也不晓得发生了什么，勉强算是镇定。
“你看到了吗……那个人类小子竟敢抱头儿！有生之年，我竟然看到头被人抱了？”
“拉蜜儿你别一副快晕过去的样子，不过。他是不是快死了……”
死了真的挺可惜的，那么好看的一张脸，拉蜜儿心里莫名腾升了几许不舍。克塔鲁已经忍不住向前一步替修伯特辩解：“头儿，我想他不是故意的……”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修伯特看向领头的辛：“我要和你们一起。”
克塔鲁噎住了。
修伯特很清楚现在他在做什么，他的力量莫名其秒的流逝、变成人类一系列的事情都让人猝不及防，他现在最需要一个安全的地方，可以保护他到将一切查个干净。
辛总算是回过神来，他眼神复杂，那个仰起头看向他的人类漂亮的面孔上带着冷漠，像白蔷薇般娇嫩欲滴。辛现在看他，总能想起他展颜微笑的时候。
他本该杀了这个大胆冒犯他的人类的。
却不知为何，一想到那个笑，就下不了手。
“可以啊，我同意。”辛勾唇笑了起来，带着点痞气。他轻易的放过修伯特，又让一旁的拉蜜儿和克塔鲁惊了惊。
莫名其妙。
但是辛最喜欢的就是莫名其妙。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人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