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萤火之森精神科》莲喵子

10、考试的压力（3）

　　恭介的一番结论，对于松一郎却可以说是天打雷劈。
　　他……有考前焦虑症？而且这两次晕倒，都是考试和疾病共同的错吗？
　　刚刚那个年轻的女医生也说了，所谓的惊恐障碍，会在面对特定的情境的时候发作，也就是说，当他再出现在考场，还会发现同样的事情？还会再次感受到，让人想死掉一样的痛苦感？
　　这太可笑了吧？一个学生害怕考试，这岂不是和警察害怕小偷、医生害怕白色、装修工人害怕高处、军人害怕战争一样荒诞？
　　而且，还有两个月以后的事情……
　　那场关系着他命运的考试。
　　“松一郎，你是我们全家的希望，可要好好努力。”从上小学起，他便无数次听到妈妈口头禅一般说这样的话，包括他自己，也一直把“我是全家的希望”放在心上，努力着。
　　他的父母都是穷人家庭出身，家里并不富裕，纷纷没有念到大学就不得不辍学了，是爸爸下海经商的朋友决定请他去公司里帮忙才做了上班族辛苦工作撑起了这个家，而爷爷奶奶童年时期正是战后国内最萧条的一段时间，自然也没有好好上学念过书，本间家最大的遗憾，就是并没有出现过大学生。所以，父母把自己未曾实现的大学梦都托付在了他身上，希望他能够努力念书，考上一所名校，找一份体面的工作，为家里争光。这压力当然大，可是他这么多年都已经挺了下来不是么？为什么在这最后的一个月里，却出了这样的事情！
　　他是人，不是学习机器，当然也知道累，也会有偷懒、玩耍的想法，也会不想学习，会不想在别的同学商量着放了学去哪里玩的时候不得不面对着自己接下来还必须去私塾继续上课，回了家又要写作业的事实，更不想在好不容易到来的周末还是不能休息，要在外面上课，而是一觉在床上赖到太阳晒屁股。
　　活了十八年，他都从来没有过在七点以后起床的经历啊！每天都是上课上课，即使偶尔可以休息也会被喊起来做题或者背英语单词，就算生病了，本来很正常的事情反而要被当作“耽误学习”的罪恶，甚至不得不带病继续用功。像有些同学一样一到假期就一直睡到午饭才起，完全就是想都不敢想的天方夜谭。心情不太好的日子里，他不止一次妄想过呐喊，把所有的课本撕一个稀巴烂，然后说上一句不文雅的脏话宣称自己再也不想学习了，但这样的想法最终还是被控制住。
　　他知道他必须忍，再苦再累也要忍。那可是爸爸妈妈对他的期待，那可是爸爸妈妈的梦想啊！以至于成绩一直保持优秀。
　　可是现在呢？现在的他，不过是一个上了考场也要晕倒的废人吧！就像自己偶尔有的成绩退步的时候，妈妈总是骂他的一样。
　　想到这些，松一郎浑身都开始颤抖起来，呼吸和心跳似乎也又出现了加快的感觉。
　　“松一郎君！如果觉得不安了就什么也不要再想，深呼吸，让自己放松起来。”听到松一郎急促的呼吸，明日奈紧急提醒道。
　　虽然恐慌障碍的患者一般很少伴有心脏病，但是如果频繁地反复发生，对心脏还是有不可小视的坏影响的。
　　松一郎照着医生说的做，这才觉得稍微好了一些。
　　“那医生，该怎么治疗，他还有两个月就要参加——”只是被说可能是考试引起恐慌发作松一郎都会这样，合香不得不相信恭介的判断了，一本正经地问道。
　　还没等她说完，恭介就把食指竖在唇边做了一个“嘘”的动作。
　　“先不要说这个问题，以免给令郎增添不必要的负担。惊恐障碍并不可怕，积极接受治疗是可以好转并且痊愈的。我今天先给你们开一点抗抑郁类的药物，凭借处方可以在药店买到，请按照说明书上的注意事项服用。除此之外，按时来这里定期进行心理治疗，情况会好转的。如果惊恐发作次数增多、严重程度加剧的话，希望尽快联系我，考虑住院治疗。”
　　“好的，我知道了。”合香点头哈腰地说。
　　“那么，今天先为令郎进行第一次心理治疗好了。顺便会询问一些关于药物选择的问题，家属请在候诊室等待。”
　　“等一下，医生，”合香并没有遵从恭介的指示去候诊室，而是转而开始提问，“能不能让小松在外面等一会，我们单独说一下呢？”
　　“可以。雪乃，你先带松一郎君去候诊室等一等吧，随后为他进行治疗。”
　　明日奈应了一声，就领着松一郎走了出去，诊室中只剩下了恭介和合香两个人。
　　“那个……医生，请问小松他……什么时候能治好呢？”合香犹豫了一番，还是问了恭介这个她一直很在意的问题。
　　“嘛，不太好说呢。还是要看个人的情况和治疗的进展。”
　　“那……”合香的眼中显露出了担忧，“今年三月份，可以恢复吗？”
　　“是入学考试的事情吧？我的建议是，如果届时情况仍然不稳定，等上一年再考也不迟。为了帮助康复，在焦虑的症状有所好转之前，应该让令郎尽量远离与压力源——考试有关的所有事物。现在也一定是学校老师施压最严重的时期，如果可以的话，学校也暂时请假比较好。”
　　听完这句话，合香愣住了。
　　“医生你的意思是说不但不一定在三月份之前能治好，学校那边也要请假吗？这怎么行，都什么时候了！”
　　“本身松一郎君的病就是因为外界压力引起的，如果治疗中还在不断让患者感受同样的压力，不管什么样的治疗都是没用。相反，病情可能会更加严重的。请不要给他施加压力。”发现自己的担心真的没有错的恭介肃然反对。
　　还说什么这都什么时候了，难道在合香女士的眼里，自己的儿子，还不如一场考试重要吗？
　　整整十二年的寒窗苦读，一切的努力却在这最后一段时期内付诸流水，是个人都会觉得懊恼，但是考试错过一次还有下次，身体一旦搞垮了，就全都完了不是么？
　　“什么叫‘给他施加压力’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别的同学都在奋勇前进啊！医生您居然还建议他待在家里游手好闲吗？即使是再和下一届重新读一遍高三，荒废了那么久的知识，也不好拾起来啊！”合香却是起立，情绪激动地说道，接下来便一个转身，外诊室外走去。
　　“等一下合香女士！”恭介企图叫住这个把自己钻在了牛角尖里不肯出来的母亲。
　　如果就这样带着儿子离开，一味地逼着松一郎继续努力用功准备考试的话，会出什么事情就真的不知道了。
　　不但惊恐障碍不会好转，甚至有可能因为一想到自己会在考试时惊恐发作负担更加沉重，以至于疾病也不断加重啊！
　　最后发展到严重的广场恐惧症，完全处于社交无能状态，只能躲在房间里谁也不见，甚至心脏无法承受反复的激动情绪和压力出现问题都是说不准的啊！
　　“放心，钱我会照付的，就当今天的诊费打了水漂。在前台的川上小姐那里对吧？”合香说着，“好心好意”地关上了门，只留下未能阻止成功的恭介一个人站在桌子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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