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爱已是情深》简宁静之

6、刁难

　　“我不能直接喊那几个孩子跑开么？”
　　不出俞非凡所料，白甜反问了一个弱智的问题。
　　“离得太远，你没法跟他们沟通……”
　　俞非凡清清嗓子，敛住得意的神色，又补上一刀，断了白甜其他的想法。
　　“而且，孩子们玩得太入神，不知道火车快过来了，自然也不会想到要跑。”
　　白甜抿唇，眉头不经意皱起。
　　她这沉思的样子毫无疑问取悦了俞非凡，后者一时高兴，笑道：“给你两分钟的时间，考虑清楚，然后告诉我你的答案。”
　　白甜低头，垂下目光，下意识咬咬唇。
　　她算是看明白了，对面这个男人根本就是故意为难自己！
　　他刚才只开口说到铁轨，白甜就想到他的问题是什么。这个问题自从被哈佛大学政府系讲座教授Michael J. Sandel在其公开课上被提出来讨论之后引发了很多人深思自己的答案。白甜看过那期公开课，自然也曾经仔细考虑过这个问题，还专门和学长讨论过呢。
　　她耐心听他说完，还做出一副吃惊的样子，无非就是想确定这个男人的意图，顺便给自己多争取一些时间。
　　要是俞非凡依旧面无表情，白甜还只当他要考查自己临时应变的能力，或者想通过自己的答案推断自己的性格是否能胜任面试的职位。
　　可现在，他脸上等着看笑话的得意表情太过明显，白甜想误会也不可能。
　　他自然是听到了苗苗和米琪打电话骂他的话，现在公报私仇来了……
　　对待这种人，自己自然不能生气，更不能挑破了说。
　　若只说一个普通的答案，让他的虚荣心暂时满足之后他只怕会对自己更加轻视，想拿到这个工作机会就更难了。
　　对了，学长当时说的观点就挺有深度，借用一下应该没事吧？
　　白甜细思之后，有了主意。有旁边这两个人在，想必他也不能完全失了公平。
　　她抬起头，目光直视俞非凡，缓缓开口。
　　“我选不换轨，让火车撞向那三个孩子。”
　　这屋子里三个人都因她的回答有些意外，俞非凡看向她的目光有些玩味。
　　不待俞非凡开口问，白甜主动解释。
　　“既然在新轨旁边列了标志，而这三个孩子看了标志之后依旧选择冒险，那么他们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你不觉得这个负责的代价太大了么？可能那三个孩子没有看到那个标志，他们还那么小，用三条命换一条命，是不是不太公平？”
　　陈薇听了她这番陈述，率先提出不认同。
　　白甜摇摇头，“在我看来，规则就是如此！那三个孩子可能因为自己的疏忽而没有看到规则，也可能他们看到了，却故意忽略。疏忽也好，故意不遵守也罢，破坏规则就要付出相应的代价。就像有些人不懂市场规则，或是罔顾规则，他们在做出错误的选择之后会血本无归一样。旧轨上的那个孩子不仅看见了规则，还主动遵守规则，如果这样还让他枉死，我觉得那才是不公平。”
　　白甜浅浅一笑，在不让俞非凡看扁自己的同时，也尽量压低声音、减缓语速，让张亮和陈薇更多地感受自己的谦逊和善意。
　　张亮和陈薇的脸上，如她所料，并无不满。
　　俞非凡脱口问道：“抛弃规则这个因素，你不觉得自己的选择缺乏人性？身为新睿的员工，遵守规则固然是一方面，完全不讲人性，怎么和同事相处？”
　　白甜深吸一口气，几秒后，等到自己保持淡定才开口。
　　“如果以后在工作中真的出现类似的状况，我发现同事犯了一些错误，我肯定会事先和他们讨论，指正出来。当然，这也从侧面反映，刚才您提的那个问题还有一处很模糊。新轨上的三个孩子极有可能自己已经看到了标识，而旧轨上的那个孩子应该也会劝诫自己的同伴，如果是在这种情况下他们还坚持自己的错误，那……”
　　白甜及时刹车，只因她看出俞非凡满脸的不认同。到最后，她只得小声总结道：“我……只是觉得，对一个公司而言，规则似乎……”
　　俞非凡径直打断她的话，“我现在没谈公司！回到刚才的问题，你觉得用三条命换一条命，这个选择人性么？”
　　白甜语塞。当时自己听学长这么说的时候觉得挺有道理的，难道不是么？
　　此时，便是张亮和陈薇也觉得俞非凡行事太过，二人脸上浮出一丝尴尬。偏偏俞非凡直直盯着白甜，等着她的答案。
　　已经选了这个答案，退是不可能了，如今摆在白甜面前只有一条路，她只得想办法自圆其说，让他们认同自己的想法。
　　桌子下方，膝盖之上，她双手紧握，一阵迟疑后才缓缓开口。
　　“在我看来，人性是一个普世价值，但是决定要不要变换轨道，那只是一个人自己的决定，只关系他本身的信念和价值观，没有对错之分，更和人性无关。忽略掉当中存在的一些不合理假设，我认为刚才那个问题没有正确答案，甚至于这两种取舍之间也没有谁对谁错。或许有很多人会选择换轨，理由很明显，自然是因为在他们看来，一条命没有三条命重要。我不认为他们的选择有错，只是我自己不会做出那样的决定！既然说人的生命是平等的，那为什么命要用一条两条三条去衡量？都是无价的东西，三个人就一定比一个人珍贵么？我觉得，谁也不知道这几个孩子长大以后会是什么样子，自然也就没人能说出到底该救谁才最合适。”
　　俞非凡一再的为难之下，白甜只觉得脑中一阵热流涌过，她语速越来越快，到最后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是深吸了一口气，还是重重呼出了一口气。
　　白甜想，如果现在不是和对面那个猥琐男隔了一张桌子，她一定……
　　打住！
　　对面那人决定着她的去留，所以她放不起任何狠话！
　　想想学长，她沉下一颗心，掐住食指让自己维持淡定。
　　白甜好就好在是一个现实主义者，知形势，掂得清自己的位置，也因此沉得住气。
　　即使她现在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在心里骂他一万遍，她还得维持面上的微笑。
　　总之，她该说的话都说完了。
　　如今她能做的，就是等着对面那人一锤定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