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有卷者阿》即若离渊

8、第八章

　　万里边城，封邪之塔，萧瑟冷风卷残叶，浓墨阴云掩月光。
　　咫尺之外的战场杀声，传来此地已变得稀微隐约，作为最终的战场，这里有的只是肃静又冷厉的氛围。
　　“吾带来尸山血海，天劫地难。”沉稳的脚步声踏过战火，红袍战甲的身影缓缓行来，“吾带来魔祸人灾，神叹鬼患。”
　　挡在前方的只有一个人，白色儒衫，黑发单束，转过来的脸上一片平静，隐带坚决之色。
　　“竟是你守在封邪之塔，”帝鬼如此说，停下脚步，“史艳文。”
　　他口气暗含威慑，却没有当真露出意外之色。算来中原能够出动的战力也就那么几个，除去一路上遇到的，防守终地的人选便不言而喻。
　　史艳文的目光先是落在戮世摩罗身上，墨绿长发的魔将落后半步，沉默的站在帝鬼身后，眼帘半垂，并无任何反应。史艳文眼底闪过一丝痛色，也不过稍瞬，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随即便毫不退让的与帝鬼对上了视线。
　　“你就不曾怀疑，面对魔世入侵，为何艳文始终不在第一线？”史艳文面对帝鬼压逼的视线，仍是从容不迫，侃侃而谈，“察觉魔世战力不足的苍离先生，已经拟定了两个计划对付你们。一个连环局，一局接着一局，分头进行。”
　　“嗯？”帝鬼侧过身，用一个单音表示了自己的疑问。
　　史艳文道：“第二个计划，是让艳文找寻一个真正能重新封印魔世的方法。这才是真正的治本之法，通道若在，永远后患无穷。所以，这是艳文这段日子，没留在前线，往来奔波的最大原因。”
　　“喔？”帝鬼对这个话题更感兴趣。史艳文这样的人物，行踪自然是符青侯监视的重点，以目前的情报看来，他应该还没有取得真正的关键，但提及此事，也许是有了己方不知的进展。
　　因此帝鬼十分配合，顺势探问道，“封邪之塔，非是封印魔世通道的方法？”
　　“当然不是，真正影响魔世通道的龙脉修补，根本不在这个所在。”史艳文道，却是滴水不漏，并不提及真正的封印所在，“这只是为了天擎峡与葬骨岭的地形，所设立的地点。”
　　“默苍离想利用地形，对付朕的魔军。可惜，功亏一篑。”帝鬼冷笑一声，雄目一扫，凝着醒目巨柱，冷冷道，“封邪之塔只是一个骗局，你以为，朕会信你？”
　　“虽有意外，不改大局。”史艳文镇定如常，道，“方才讲的是第二个计划，而第一个计划，就是让你误认镇魔柱，能可封印魔世通道，这就是第一步。从头至尾，修补镇魔龙脉，建造一个醒目的镇魔柱，唯一的用途，就是引你出战，将你的先锋歼灭，孤立你！”
　　听闻至此，帝鬼竟毫不动怒，略带几分冷笑道，“你，误会朕的意思了。”
　　“嗯？”史艳文微微皱眉，帝鬼的反应与预计不同，这让他心里陡升几分不妥之感。
　　“三个月的时间，聚集大量人力，只是为了一个无用的支柱？”帝鬼负手前进一步，似乎感到很是可笑一般，“之前交战，双方各有保留。朕在等，等默苍离死。你们，又在等什么？”
　　话音未落，帝鬼翻掌一击，澎湃魔力直冲镇魔柱，史艳文见状眉心一松，并未阻止。
　　轰然一声，镇魔柱随之倒塌，震荡余波未平，脚下地面便起了更大的变动，大地竟隆起千丈，形成一个四处无路的绝地。
　　“这就是你们等待的结果吗？”帝鬼对这突如其来的变动，终于露出几分意外之色。
　　“不错，这是大祭司与无数的工匠，依照鲁家的机关图所建造的结果。”史艳文坦然站在缓缓升起的土地上，“一个孤立的战场，确保你失去大军掩护的战场！”
　　脚下震动突而加剧，随即便稳定下来。整个宏大的机关彻底展开，众人身在其上，如处云霄之中，唯有脚下方圆能可立足。
　　“杀你，夺鬼玺，号令修罗国度，弥平战火，这就是苍离先生的第一个计划。”史艳文袍袖一挥，眉目间沉凝几许肃杀，“为此，他不惜用自己的人头作饵，引你来此！”
　　“是吗？”短暂的讶异之后，帝鬼反而冷笑起来，“朕必须承认，默苍离打的一手好算盘，但是，你们忽略了一个魔。”
　　征伐化现，顿地激起碎石崩裂。身后戮世摩罗也在同一时间，抽出腰间宽面长剑，剑锋直指自己的父亲。
　　“烟笼青锁，符青侯，修罗国度的相辅，朕之股肱。”帝鬼说着，目光却从史艳文身上移向后方，“杀师血继，俏如来，还不出来吗！”
　　言毕，帝鬼脚一震，雄浑魔力直扑对面而去。史艳文双掌一错，挡下攻击的同时，身后转出一人，佛珠轻捻，面容俊秀，额头中央红色剑印鲜红如血。
　　“烟笼青锁，符青侯。”俏如来重复了一遍这个名字，面色微凝，思绪急转。
　　对方如何知晓止戈流的血继之术？这个问题俏如来已无暇考虑，现在的重点是，如果对方能了解止戈流，如今的局面，就极有可能是对方有意推导，顺势而为。但是目的呢？目的是师尊吗？那么，对方是否知道真阵？
　　止戈流对魔的克制，乃是十分针对的压制。放大对魔族的伤害，拉平两方根基的差距，正如它的名字，诛魔之利。
　　如果对方知晓止戈流的情报，为何帝鬼还会踏入这个陷阱，难道他已有了应对的方法？
　　但是如何应对呢？止戈流之上附着的，非是一家一脉的能力，而是集阴阳家、道家等诸多流派的术法、阵术于一身，化为剑阵。更经历千年不断的增改积淀，其繁复深奥、神妙玄微，已经几乎不可能有针对的方法了。
　　俏如来一时想不出对方能有什么依仗，虽然心下微沉，手上动作却无半分迟疑，墨狂已是握于掌中。
　　到了现在，也已没了其他的路，只有一战！
　　“也许，他真是一个棘手的敌人，但是，”俏如来将墨狂用力插入地面，手指收拢，紧紧握住墨狂剑柄，“为了师尊，我一定要杀你！”
　　杀念起，俏如来三千白丝尽染血红，按剑的手再一用力，万千飞剑腾空而起，组成天罗地网，笼罩四面八方。
　　“止戈流，开阵！”
　　面对布天盖地的剑阵，帝鬼面不改色，意态更狂，“朕今日，就打破你们最大的依仗，让你们彻底，”他一挥手，戮世摩罗随即向前，“绝望！”

　　一句绝望，同时开启两个战场。史艳文迎上戮世摩罗，将之带到机关之下的地面，二人相对，史艳文再难掩饰心痛之色，“仗义，父亲来救你了。”
　　戮世摩罗眼光微动，逆神剑戒备向前。
　　史艳文欺身而进，掌掌欲封戮世摩罗行动能力。戮世摩罗虽失去了一寸幻影的术法，逆神轮转间，竟也能战的有来有往。

　　机关之上，帝鬼将征伐顿在原地，双手翻掌向上，掌心出现一个白色圆盘。这圆盘不过两掌大小，质地似玉，中心镶嵌烟青色宝石，边缘蔓延黑红邪纹。
　　“止戈流，星流！”俏如来猜到这就是帝鬼的底牌，当下不给对方催动的机会，墨狂一引，阵中爆出一股飞剑，直扑帝鬼而去。
　　“哼。”帝鬼旋身避开攻击，掌聚魔元，灌入圆盘之中，“动用到他的阵盘，也算礼遇了。”
　　魔元灌入，刹时间，烟青宝石一亮，边缘铭刻的邪纹仿佛活了过来，游走变幻，从阵盘上脱离而出，展开一道阵法，将帝鬼笼罩其中。
　　“阵法？这么快？”俏如来一惊，众所周知的是阵法需要布置，一则必须提前准备材料，二则铭刻之后无法移动，面前的阵法却打破这个常规，几乎瞬间便形成了。
　　“止戈流，说到底仍是剑阵。”帝鬼将阵盘收起，一手提起征伐，向前迈了一步，“论阵法，你们，班门弄斧了！”
　　看似只是一迈步，然而话尾余音未落，帝鬼竟已出现在俏如来面前，手中征伐斜斩，带来凌厉风压扑面。
　　俏如来不及多想，墨狂一横挡住攻击，然而剑身传来雄浑力道，竟震得他险些握不住剑。
　　“啊！”借力向后飞退了一段距离，俏如来才化解了剩余的力量，握剑的手已经淌下鲜血，微微颤抖。
　　然而他此刻心中更加肃冷，止戈流对魔的压制消失了？……不，并非完全消失，他能接下这一击，而仅仅是有些脱力，便说明止戈流仍在加持自己。但同样的，这一招，也证明止戈流对帝鬼的压制，变得微弱了。
　　帝鬼一招得手，更是步步紧逼，双掌一张，吸纳魔元，带动红色披风烈烈飞扬。
　　“修罗夜炼，殃云掩日！”
　　“止戈流，”俏如来临危不乱，判断出剑阵并非完全失效后，迅速稳定心神，“破日！”
　　迎面而来的宏大掌气与剑锋相抵，俏如来双手按在剑上，勉力支撑，后退数十步，终于挡了下来。
　　帝鬼见状，却似乎有些不满，当即极招上手，“修罗夜炼，万鬼同悲！”
　　绿色魔气因浓郁而显形，隐隐化作无数骷髅鬼面，密密麻麻，随着帝鬼一翻掌，齐齐扑向俏如来。
　　俏如来不敢怠慢，剑式再变，“止戈流，天誓！”
　　止戈流剑阵加持，无数飞剑迎向鬼面，两者相撞，烟尘蔽日，地面震颤，俏如来却突觉心头一紧。
　　烟幕之后，帝鬼紧随而来，趁两招相交，突破剑阵防御，一掌印上俏如来胸腹。俏如来反应不慢，墨狂一转，直削而下，然而帝鬼只将征伐一斜，便挡住了这一剑。
　　“灭神掌！”
　　帝鬼掌力一吐，俏如来顿时被击飞出去，尚在空中便吐出一大口鲜血，落地后连连踉跄几步，才用墨狂支持站稳了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