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光]有卷者阿》即若离渊

28、第二十八章

　　灵山之上，两个人相对而立，一个是统筹修罗国度中原领土的邪神将，另一个却是一个平凡的中年人。
　　这个中年人没有任何特点，他太普通了，普通到就算见过这张脸也会转眼忘掉。
　　戮世摩罗漫不经心的看了这个人一眼，“说吧，特意把我叫来这，一定是有很重要的情报。你再拿那些小鱼小虾的事跟我讲，我看你这个黑瞳也没什么存在的必要了。”
　　“邪神将大人放心，这一次我带来的，是关键的信息。”黑瞳回答，“经过一年的努力，我们掌握了胜邪封盾的确切地点。”
　　“哦？”戮世摩罗闻言，懒散的态度一收，站直了身体。
　　“胜邪封盾……”他重复了一遍这个词，很有些玩味的说，“这倒是很有意思，既然连他们的驻地都能查到，那之前只有一些没关痛痒的情报，是故意玩我咯？”
　　“修罗国度统治稳固，既然没有动乱，黑瞳难道能凭空捏造情报？”中年人不慌不忙的应对道，“而胜邪封盾的驻地，邪神将大人也知道有多隐秘，此时才能得到线索，我也已经尽力。”
　　戮世摩罗哼笑一声，没再追究这个问题，“地点呢？”

　　离开灵山，随着脚步的迈动，中年人神奇的完全变化的外形，从一个平平无奇的成人，变成了孩童模样。
　　玄之玄停在树林的阴影中，望着胜邪封盾的方向，“魔世的统治比预料的更加缜密，我是也没有办法啊。”
　　虽然组建了黑瞳，但戮世摩罗并没有那么好忽悠。他只用黑瞳注意外围的动向，至于更靠近魔世的中原领地，则根本不允许黑瞳插手。
　　几次试探，也证明了黑瞳很难插手。在那半边中原，竟似有着比黑瞳更加严密隐蔽的情报组织监视。
　　所以他现在想要更进入魔世内部，掌握情报、引导局面，就必须给出足够分量的价值。
　　玄之玄暗暗思忖着，在这更冠冕堂皇的原因之下，更因为胜邪封盾的存在，终究碍了他的路。
　　………………

　　鬼祭贪魔殿中，戮世摩罗将所有魔将召集起来，就连一般在幕后整理文书的煞魔子也特意找来。
　　“我要宣布一个好消息。”戮世摩罗开门见山，直截了当的说，“胜邪封盾的根据地查出来了，你们回去点齐兵马，明天就让这个组织彻底变成历史。”
　　“这确实是个好消息。”荡神灭闻言，有些摩拳擦掌的兴奋起来，“在哪里？”
　　“西剑流旧址。”戮世摩罗说，眼角的余光瞥向煞魔子。
　　煞魔子端着骷髅头，沉稳的站在一边，不言不动，似乎根本没有因此而有触动。
　　戮世摩罗收回视线，叫住二话不说回头就走的魔，“喂喂，妖神将啊，我话还没讲完，你就离开，是不是也太失礼了？”
　　网中人停住脚步，冷哼道，“吾无需听你的指挥。”
　　“我也没想命令你。”虽然相处时间不多，戮世摩罗倒是很清楚怎么对他说话，“不过这件事非常重要，而且我保证你会很感兴趣。”
　　“猜测妖神将的心思，你太自以为是。”网中人冷冷道，却也没继续走。
　　戮世摩罗暗笑一声，十分有把握的说出一个名字，“黑白郎君。”
　　“嗯？”听闻宿敌之名，网中人果然更提起几分注意，回头看他。
　　“魔世那边刚刚打完，你就过来中原，我想他在原因中占了大半的分量吧。”戮世摩罗道，抚了下身上的魔甲，“他是太大的变数，一气化九百很可能连魔之甲也防不住，三尊更不是对手，所以我才需要你去牵制他。”
　　“这件事只有你能做到，你……”戮世摩罗突然停顿了一下，摸摸下巴，“等等，根据以前你们交手的结果来看，你不会又被他打死吧？那我岂不是惨了，回头要被帝鬼念死。”
　　“哼！”要不是他穿着魔之甲，网中人现在就想打他，“吾会证明，吾已非昔日！”
　　他说完一甩袖子大步走出殿门，戮世摩罗看着他的背影，头疼似的敲了敲额角，“一提起那个黑搀白的就这么激动，我说牵制但他肯定就直接搏生死了，真是……”
　　炽阎天不解道，“以妖神将的实力，黑白郎君真能威胁到他的性命吗？”
　　“我也很想对他多一点信心，但是总结历史我实在没法自欺欺人啊。”戮世摩罗吐槽，然后一摊手，“算了反正他死了也能活，大不了把他茧子搬回来就是了。”
　　他停顿一下，目光再次扫过煞魔子，“散会。”

　　特意将煞魔子叫来的效果显露了，不出意料的，当夜他就离开了魔殿。
　　接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戮世摩罗刚把三尊又叫了过来，整顿兵马准备出发。
　　“他果然背叛了！”荡神灭皱眉问道，“为何不让人拦下，却放任他通风报信？”
　　“我就是要他通风报信。”戮世摩罗卷了卷额前的毛，“之前他一直没动作，但是这一次生死交关，他不可能忍住。你们知道我为什么要提前出兵吗？”
　　曼邪音想了想，道，“你想逼煞魔子选择，除掉不安定的因素。”
　　“就凭他，也算不安定的因素？”戮世摩罗摇头叹气，“算了这勉强也算你过了。”
　　他声音一沉，正经起来，“胜邪封盾只是最大的反抗势力，除了他们，还有零碎的中原人暗中行动。我之前按兵不动，这次要动，就要一劳永逸。”
　　“你是故意放煞魔子报信。”炽阎天似乎明白了，“胜邪封盾接到情报，在撤退的同时，很可能向其他反抗势力求援。”
　　“如果不给他们机会，直到我们灭了胜邪封盾，其他人恐怕还不知情呢。”戮世摩罗接口道“所以我们要把握时间，在求援的人离开，而胜邪封盾还来不及撤退的时候，围点待援，一网打尽！”

　　……………………
　　说是一网打尽，戮世摩罗的重点却还是在一个魔身上，并且，他也成功的堵到了。
　　“抓到你了。”轻佻的话语，伴随而来的却是带来绝望的身影，就在即将脱离的前一刻。
　　梁皇无忌当机立断，退去伪装，直面对方的同时对属下众人道，“走！”
　　戮世摩罗对逃走的其他人视若无睹，转着逆神剑，注意力只集中在对面的魔身上，“你想再逃，那是不可能了。”
　　在梁皇无忌突围前，胜邪封盾已有两波人马率先冲击魔军，但此时他观察对面，却见戮世摩罗气定神闲，好整以暇。
　　“你之损耗极少。”梁皇无忌道。
　　“因为我的目标，自始至终就只有你啊。不保存实力，怎能全心全意，送你安心上路。”戮世摩罗说着，突然话语一转，“是讲，你对吾方援兵迟到一事，就无所疑问吗？”
　　“嗯？”梁皇无忌心中一跳，随即明悟，“你……”
　　“看来你想通了。”戮世摩罗打断他，将安排故意说出，“我早就下令，如果有人从我这个方向突围，附近的人马就分成两路，一路陪你玩，一路通知三尊，北向往更外围包夹。”
　　“可惜，他们牺牲自己，却没办法保住你的性命。”言语之上的施压，试图动摇对方的心理，“真是浪费了这庄布局。”
　　梁皇无忌很快平复心情，沉稳道，“你讲错了。”
　　“哦？”戮世摩罗颇感意外，疑问了一声。
　　“这局，不是为了保住我，而是为了保住其他人平安撤退。自头至尾，就是我在掩护胜邪封盾的人员。这一局，”梁皇无忌直视对方，“你输了！”
　　戮世摩罗感到十分荒谬的笑了起来，“就算如你所说吧，那又有什么意义？你死，胜邪封盾就形同瓦解，输赢不是你在讲的啊。”
　　梁皇无忌不为所动，“吾已经找到继承胜邪封盾的人，这个意志，将会流传下去。”
　　“有意志没能力，那叫找死。”戮世摩罗按剑，向前一步，“不过在他们之前，你要先走一步了。”
　　“知晓我为何要将胜邪封盾，设立在西剑流遗址附近吗？”梁皇无忌并不慌乱，“此处埋葬了一个人，一个你记忆中存在的人。”
　　“嗯？”戮世摩罗脚步一顿，随即冷笑，“故弄玄虚，你要开六道恶印吧。”
　　这次换梁皇无忌微微讶异，不过随即便想明白了，“是符青侯告知你。”
　　“早就料到要对上你，当然要先掌握你的招数。”戮世摩罗并没趁机抢攻，因为梁皇无忌施法很快，他也知道来不及打断，索性于原地凝神以待。
　　选在这个地点，戮世摩罗能猜到梁皇无忌要召唤的亡灵是谁，但当炎魔幻十郎真正出现在场上，他的脸色还是不可抑制的阴沉下来。
　　“自己打自己啊，”感叹一句，戮世摩罗动作却不慢，逆神第一时间逼近炎魔，“这感觉……真差！”
　　面对剑锋，炎魔一掌烈焰相对，戮世摩罗逆神一转挡下，后退数步。
　　“这就是本座曾经入灵之躯？”炎魔主动进攻，轻蔑道，“太弱了！”
　　“野猪力气再大也是给人打去卖的命，”戮世摩罗轻慢讽刺，剑势却越见凶狠，“像你这种头壳装浆糊的，就麦讲话，免得暴露令人绝望的智商啊。”
　　“嗯？！”炎魔大怒，“幻魔诀，烈焰狂涛！”
　　面对滔天掌力，戮世摩罗眼中光芒一闪，竟然不闪不避。炎魔一掌击在胸口，才愕然发现他竟毫发无伤。
　　“魔之甲？”
　　“没错，而且是正版哦。”戮世摩罗话音未落，剑锋已至，在极近的距离下一剑砍伤炎魔。
　　炎魔不得不后退以避，一旁施术的梁皇无忌，支持瞬间加大的术法输出，额角冷汗滑落。
　　戮世摩罗依仗魔之甲，完全放弃防守，以伤换伤、以命换命的打法，一时间竟与炎魔战的难分上下。
　　“梁皇无忌，你能支持多久呢？”他余光扫到场外情况，挂起冰冷笑容，再对炎魔道，“你不过亡灵幻影，黄泉才是你的归途！”
　　“从无人在本座面前如此猖狂！”炎魔纳气回元，地面碎石被翻卷带动，“幻魔诀，灭地毁天！”
　　“那你更该珍惜这种体会。”戮世摩罗长剑转动，幽绿魔气纷纷汇聚，“修罗魔诀，万鬼魔焰！”
　　极招相交，震撼大地晃动，土石崩落。戮世摩罗侧身受掌，逆神以诡谲角度刺入炎魔胸口，然而同时，炎魔一掌拍上戮世摩罗头部，运起术法。
　　“幻灵诀，轮回之境！”
　　纷杂的记忆排沓而来，戮世摩罗顿时抽刀踉跄后退，沉埋心底的往事被强行掀起，他见至亲相抛却，利刃沾染同源的血，在无边的黑暗之中。
　　头痛欲裂，戮世摩罗拄剑站立，因回忆勾动起伏的心绪一角，尚存一份冷静意念。
　　在人世被抛弃，在魔世却得到安抚，真正讽刺。冷静意念这样想，他现在面对这一切，还能保持理智，是因为他现在已经不是一个人，他已经找到可靠依归之处，即使是魔又如何？
　　梁皇无忌要支撑不住了，戮世摩罗掩盖在痛苦表情下，清醒的想到，也许我该给他一个机会。
　　一念至此，魔之甲被他自身上卸下，炎魔见状立刻举掌向前，然而身形却因术法的崩解而消散。
　　梁皇无忌再无力支撑，吐血跪落地面，心中几度不甘自怨，然而场上炎魔亡灵，却在消散的瞬间重新汇聚！
　　他猛然回头，煞魔子在后方接着维持这个术法，因为过大的消耗而不断从嘴角溢出鲜血。
　　“煞魔子，不可！”梁皇无忌艰难的站起来，脚步踉跄，往煞魔子身边走去。
　　“师兄，咳……”煞魔子虽然大口大口吐着血，却不肯停下施法，生命被快速消耗透支。
　　而这换来炎魔大步上前，眼看就要掌毙敌人。
　　然而，最后一刻，戮世摩罗身上光芒一闪，魔之甲重新上身。
　　“意外吗？惊喜吗？”墨绿长发的青年抬头，因回忆而眼神冰冷尖锐，散发鲜明的杀念恶意，“那接下来你会更惊喜。”
　　连贯的掌剑并行，既得先机，便不留喘息，直至一剑枭首！
　　炎魔亡灵渐渐消散，六道恶印崩毁，戮世摩罗不再停留，直接化光，方向明确的直追而去。

　　树林内，梁皇无忌怀中煞魔子的尸体尚未冷却，追杀之人却已经到来。
　　“我们又见面了。”戮世摩罗从树后走了出来，长剑斜指，锋芒反射的冷光映在梁皇无忌身上，带着冰冷的杀气。
　　透支魔力支撑术法，梁皇无忌如今气空力尽，见状已知再无生路，反而平静，“你来得很快。”
　　“这都要感谢你的好师弟啊。”戮世摩罗嘲讽的笑起来，“要不是他，我也不能这么快找到你。”
　　“嗯？”梁皇无忌皱起眉，煞魔子身上并没有术法的痕迹，否则自己不可能没察觉。疑问中，一道灵光闪过脑海，“你用了……”
　　“对，就是那个。”戮世摩罗剑已经举了起来，却又突然一顿，“啊对了我险险忘记，符仔让我问你，背叛修罗国度，你可有不安？”
　　“杀戮、征战，不仅毁灭别人，也毁灭自己。”梁皇无忌闭起眼，“夺命毁法虽本性，身属魔罗心向仙。”
　　“成全你。”戮世摩罗简单的说，剑落，血起。
　　然后他转过身看向树林，“烧烤尊你来得正好，帮我提一个，把他们带回魔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