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x ...
-
[高朋皆满座，请君上勾栏]
寒冬腊月，临近年关。
要说最热闹的地儿，当属梨园。
今儿，可比往常要更热闹。
这会儿台子上的角儿方唱罢，正是满园子喝彩和打赏的环节，台下却一阵骚动，先是来势汹汹涌进来一帮人，后又出俩长工打扮的来至台前，佝偻着身子，一高一低搭出个台阶的形状。
这架势、这阵仗、这体面，让台上台下人的头皮一阵发麻，心道如今世道乱，别是惹着什么大人物了。
人群中有眼尖的，喊了一句：“嚯，张家大小姐来了！”
到这儿，众人方松了口气。
张家大小姐是坊间对张家大少爷张听阈的戏称，原他举止言谈——娘。
却又娘而不俗，反而因得一身好皮囊让人多看上几眼。
虽为人处事张扬了些，但心眼儿是个顶干净的。
霎时间，入口处万众瞩目。却见一长袍马褂儿的男人闲庭信步走至台前，一抬脚，踩着人形台阶可就上去了。
他本是一身的素色，不说话单只站那儿，当得起风度翩翩四个字。只是，他脖颈间围了圈儿红色的狐狸毛……挺骚。
叫人不禁怀疑，这一身的素，就是为了凸显这圈儿狐狸毛的。
他甚是随意坐在小斯搬上来的红木雕花椅上，半阖眸子睨着台下。
眼波流转，竟比台子上的虞姬还要勾人。
台下有人受不了，窃窃私语起来——
甲：“倘若哪天张大小姐落魄了，我定第一时间光顾他，干到他哭。”
乙：“你倒是想得美，且不提现在张家如日中天，根本就不会落魄。就是张家真落魄了，他手指头缝儿里漏几个钱，都能把你砸死。听没听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甲：“别说的这么正人君子，难道你不想？你不想弓着腰干嘛？怕是藏不住了吧？”
乙：“还真别说，有点儿感觉……”
他们也没料到竟会一语成谶，后战争四起，张家还真就倒了。但这都是后话，当下大家都比较好奇，今儿他张大小姐，又作什么妖呢。
众人顺着张听阈的视线看过去，瞧见一穿白色西装戴眼镜儿的男人。
得，破案了。
合着呈家三少留学回来了。
当年，张听阈和呈十三的事儿闹得是满城风雨沸沸扬扬，他们原本是从小玩儿到大的，不知什么时候感情就变了质，张听阈看上了呈十三，单方面要和他好。
呈家是书香门第，要的是一个传统，婚姻大事媒妁之言，这男人和男人……岂不是坏了规矩。后来呈十三为了躲，就出国留了学。
众人原本以为事情到这儿就算结局了，没曾想，还是场连续剧。
呈十三正欲拂袖离去，张听阈开口了，端的是一副能令全场男人和女人都为之疯狂的好嗓音：“呈十三，我不比他漂亮？”
张听阈今儿是来兴师问罪的，他指着旁边儿虞姬扮相的角儿：“怎么，一声不吭回来也就算了，回来的第一眼，竟是来看他？”
这话里话外，岂不是说他和这位角儿有染？呈十三：“张听阈！你够了！”
“我和他的梁子，今儿结了。”张听阈身后就是梨园的负责人，点头哈腰的一副讨好样儿，张听阈厉声，“以后北平没他唱戏的地儿。”
遂又放缓语气对呈十三：“你要是不想殃及旁人，今晚就过来找我。”
张听阈说完，带着人走了。
留下呈十三左右为难，台上的角儿下来：“呈少，您不必为难，我离开北平就是，到哪儿唱不是唱。”
呈十三回来的消息一直封锁着，他其实回来有一个多月了，想着今儿日子好，过来听场戏，怎料闹了这么一场。他原本和这角儿之间清清白白，现下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
呈十三是个心善的实在孩子，当即表示无须惊恐，事情因他起，当由他处理。
于是，当天晚上，呈十三就去了张家。
他被小斯领着进去，前后一盏茶的功夫，鹅毛般的雪开始往下落。
呈十三瞧见张听阈披了件大氅，站在一株梅树下，他头顶上，梅花全开了，红艳艳的点缀在枝头，像是被甩了一簇簇鲜艳的血，支棱着它的菱角，燃着它的生命。
与张听阈脖颈间的狐狸毛交相辉映。
不论呈十三看多少次，依然会惊为天人。
如果张听阈是女人，他一定会娶他。
见人过来，张听阈屏退一二。
眉开眼笑扑向呈十三：“呈十三，果然，你心最软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呈十三侧身躲开：“听阈，你别那么偏激。”
“呈十三，你别躲我。我不吃人。”张听阈只道。
呈十三：“听阈，算了吧。”
“当初可是你说的，你说我长得好看，喜欢我，怎么？说完就反悔了？”张听阈挑着笑。
呈十三只觉难缠，这句话他已经对张听阈说过无数遍了：“我那是年少不懂事。”
“在我这儿可没反悔这一说，呈十三，你要是抹不开面儿，这恶人我来当。”说着，勾着呈十三吻了上去。
呈十三却一副见鬼的表情，连连后退，退了几步，慌乱逃了出去。
雪还在下着，覆盖在一朵朵梅花上，树下原本光鲜亮丽的人儿，此刻就蒙了尘。
不出一月，张家对呈家威`逼`利`诱，两人成了婚。
一时之间，言论四起，大多骂张家不讲理，颇有逼良为娼的既视感。
呈十三向来是个随遇而安的人，张听阈就算性格再不好，但既然他们已经成过婚，那他定不会亏待人家，毕竟，还有多年玩伴的情分在。
于是乎，呈十三倒是落了个好名声，是个大大的善人。
后三年，烽火四起，张家倒，呈家前去要人，举家逃难。
至此，张听阈下落，无人可知。
众人都以为定是跟着呈十三一起逃难去了，毕竟呈十三的品性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
直到多年后，方听有在张家帮工的人说——
那时候，呈家过来接人，呈家长老坚决不允许自己子孙有个男妻。
呈十三丢下一句‘这些年我待你不薄、仁至义尽’，就走了。
走的时候，看都没看他家少爷一眼。
作者有话说第1章 x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