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杀》南静书

1、正文

　　.
　　.
　　知了——知了——
　　“你，为何要救我？”
　　“来人啊！有刺客！”
　　“护卫！护卫呢，快保护老爷！”
　　“救就救了，想救就救。都是兄弟，管什么为什么。”
　　“哗啦——哗啦——这边！往这边搜！你，来保护老爷！”
　　“十七。”
　　“大夫呢！刚才谁喊大夫来了的！”
　　“嗯？”
　　“你这样子，”
　　“沙——”
　　“还能算是个杀手吗。”
　　“大管家！大管家！库房，库房丢东西了！”
　　“为什么不算？杀手再把自己当把剑用，本质上他也是个人，看见兄弟，朋友，同伴……或者叫你‘一起相处过而且还看的比较顺眼的’行了吧，一没影响任务，二没暴露身份，我帮一帮有什么不对的～再说了，你们这种从小在组织里长大的，他们跟你们说杀手不应该有感情你们还就真信了？看看我，现在混到这个位置上不比你们强？再说了，你就算能控制住不让自己有感情，一次两次十次八次你能，孤单寂寞你总有吧，那不是感情？行，你别说话，我知道，就当我刚才算白说了行不行，反正我是救也救完了，大不了你就再多等上百八十天，再杀他一回不就行了吗，又保住了性命又不耽误任务，你说你有什么可纠结的～”
　　“不是，我只是想问你，为什么你也在这。”
　　“哦，这个呀，王夫人这个杀王老爷的任务之前，王大老爷也发过一个杀他夫人的任务，只不过被我先给接走了，你才没看见。啊还有就是，我没想到你紧跟着就接了那个任务有和我选了同一天同一个时间来，本想着弄出点动静坑王老爷一把，结果把你给坑了，对不起啊。”
　　“……”
　　“好吧，那我就先走了，你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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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北楼，十七，交任务。”
　　柜台里伸出一只手，十七把证物递过去。
　　“城北十三街，王夫人。”
　　十七不接茬，等她说。
　　“确认完成，赏银三百。”
　　三张银票轻飘飘地飘出来，十七伸手接住，转身离开。
　　即使是太平盛世，一条人命也就值几百两银子——这还是王老爷家大业大出手阔绰，毕竟王夫人死后就不会有人和他最乖的儿子抢家产，也不会再有人对他指手画脚克扣银子了。
　　十七在替王夫人不值，尽管人是他杀的，钱也是他拿的，但又有什么关系呢？
　　回了小院，十七照例摆好香烛纸钱：“王夫人啊，你走好吧，没什么可怨的，都说宁为盛世犬不做乱世人，可你这盛世人，你又落了个什么下场呢？走吧，走吧，终归你是死在我手上的，我就送你一程。来生，还是做只畜生吧，虽不比做人享福，可至少不至于枉丢了性命，你说是吧？”
　　“十七。”
　　有人推开院门进来。
　　“又在给目标烧纸啊。”
　　十七回头：“是你啊白狼，完成任务了？”
　　“还没。”白狼侧侧身，“受了伤，回来养养，刚好。”
　　后颈上一道伤痕，结着暗红的硬痂。
　　十七凑过去看了看：“呀，这么深！这一刀砍得脖子都快掉了吧！”
　　“是啊，所以先回来了。”白狼有些无奈，“都快得手了，那家伙都丢刀拼命了，谁想得到那刀还能反弹回来，我当时就站在墙边上，根本没来得及躲。”
　　十七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
　　“行了，不聊了。”白狼抱着剑又退出小院，“我接着干活去了，回见。哎，记得帮我把花浇了啊！”
　　“浇什么浇，不浇。”十七给了他一个白眼，“全组织里最不拿人命当命的白狼，居然会在乎几盆花？”
　　白狼只笑笑：“那你呢，组织里公认的最有情的十七哥，难道会不在乎花花草草的性命吗？”
　　十七一把纸钱撒过去：“滚滚滚，给你浇行了吧！”
　　白狼又笑笑，终于走了。
　　“真是的。”十七嘟囔着把剩下的纸钱丢进火盆，再把火灭掉，出门给白狼浇花去了——白狼既然嘱咐了浇花那花就一定是马上现在立刻就得浇上水的，那小子能多指使他一回就绝不省着。
　　只是，当他再见到白狼的时候，白狼却已经倒在榻上对着伙伴们留遗言了。
　　“十七，你来了。”白狼一脸的苍白，连眼神都有点涣散了。
　　“有事快说，你也就再撑大半顿饭的功夫了。”十七把其他人都赶出去，自己坐在床沿上看着他，“这么多年了，你是我见过的第一个留遗言的杀手。”
　　白狼还是笑笑。
　　“别笑了，脸上一点血色没有，一笑跟白无常似的。”
　　“好吧。十七，帮我个忙。”
　　“又浇花？”
　　“呵，不是。我床脚的砖下面有块玉，你帮我去趟城北十三街白家，当着他们的面把玉摔了，告诉他们，以后再也不用担心我回去杀他们了。”
　　“行，记着了。还有吗，比如浇花？”
　　“没了。花你若不愿养着便弃了吧。”
　　“诶？那你可别半夜回来找我啊！”
　　“不会，我当杀手十几年，罪孽足够下十八层地狱，那还能有时间来找你。”
　　“噫，我说白狼啊，你居然还信这个？!那你还来当杀手？听说你是十来岁上自己摸进来的吧？”
　　“九岁。我也没想到我一个半路插.进来的也能活过筛选，大概是比其他人都长了几岁，身体壮实些吧。”
　　“大概吧。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叫他们进来，我办事去了？”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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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北十二街，白家。时期用三天时间打听清楚了白家的人口，然后挑了个好日子翻进了院墙，有在树上蹲了一宿，赶在第二天早上，和经商归来的白二老爷一起进了正厅。
　　“你是何人！”白老爷拉着夫人退了两步。
　　“十七，来送一样东西，一句话。”十七拿出那块玉在他们眼前晃了晃。
　　“朗儿的玉！”二老爷离得近，先喊了出来。
　　朗儿？白朗？十七笑笑，把玉摔了。
　　“你，你干什么！朗儿呢！他人在哪里，是不是在你手上？你说，要多少银子，只要你别伤了他！”
　　“我没伤他。”十七施施然往门边一靠，“东西送完了，还有一句话，他说，让你们再也不用担心他回来杀你们了。”
　　厅里一下子静了。
　　“他，来杀我们？”白夫人喃喃地念了一遍，忽而抬头，眼泪就扑簌簌往下掉，“老爷，是那件事，朗儿他还记得那件事都怪你，为什么不肯和他好好解释，白白害得朗儿离家十五年音信全无！”
　　“我哪……十七少侠你听我解释，当年”
　　“少侠！麻烦您，再给朗儿带句话，我是他亲娘，麻烦你告诉他，当年的事全是误会，我们一直都在找他，少侠，求您，让他回来看一眼，就一眼也好啊！”
　　十七还是懒懒地看着：“可他已经死了，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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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呦，十七你什么时候学白狼那家伙养起花来了！”
　　白狼死后，十七回去就把他院里的花花草草都搬到自己院里来了，这会儿正收拾着呢。
　　“切，什么学他养花，这些根本就是他的好吗。”十七随手一甩花洒，让它落在一边的小桌上，“那家伙临死前一脸不情不愿的说什么，花你若不愿养着便弃了吧，还不是想让我帮他养花啊！也好，养就养了吧，也省得那家伙半夜来敲我院门。倒是你啊小九，不是刚接了任务出去了吗，怎么又跑来我这了？”
　　“嘿嘿，这不是有求于十七哥吗！”玄九讨好地凑了两步过来，“我接了任务以后就直接去杭城叶家等着了，结果到地我一看，这哪是出门访亲啊，那阵仗，就跟专等着我上门似的！好在本少爷聪明，远远地盯了他们三天，你还别说，还真让我给看出来了！十七哥你知道吗，他们呀，还真真的就是要出门访亲！”
　　“啪——”
　　“啊十七你干嘛！！”
　　“重点。”
　　“哦哦！就是他们要出发之前听说李家那天会去找不痛快所以就特意多来上好多人手所以我的任务就完不成了所以我就回来和他们说了说他们就把任务改成双人或者五级任务——哈～呼～”
　　“知道了，走吧。”
　　“诶？谢谢十七哥了！”
　　“十七，看样子，他们今晚是要在这扎营了，咱们是今晚动手还是明天？”
　　“再看看，叶家的反应不对，你看他们的马车排布、护卫的站位，这是叶家的防御阵型。”
　　“你怎么知道？”
　　“以前和叶家对上过，做过功课。”
　　“那咱们是等等还是趁早动手？”
　　“先看、不，不用看了，来了。”
　　两人站得高看得远，一抬眼，就正见着山道口一片乌云席卷而来，直扑叶家营帐。
　　“乌衣铁骑啊。”玄九伸手摘了片树叶，往树上一靠，“得了，看热闹吧。”
　　“嗯。”十七应着，也靠在一边。
　　“嗯？”看着看着，十七忽然出了一声 。
　　“怎么了？”玄九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没什么，觉得有些不对劲罢了。”十七还是看着下面，手上却已不自觉地摘了片叶子，上上下下地把玩。
　　说话间，两方人马已碰了面。
　　“叶家主，好久不见啊。”
　　“李云腾！果然是你！”
　　玄九悄悄捅了十七一下：“十七，你说那李云腾要干嘛？”
　　“爱干嘛干嘛。”
　　“哎，十七你不要这么无趣嘛！”
　　“嫌我无趣？那你下去吧。”
　　“哥我错了！”
　　“那就安静。”
　　“唔！”
　　“叶家主，”乌衣铁骑在谷口堵了三排，“别想那些没用的了，知道这一路上拖延你们行程的都是谁的人吗，我可是在这等了你们好一会了！”
　　“那又怎样，只要我们”
　　“可惜你们绝逃不出去。知道为什么我连山头上都没安排铁骑吗，因为你们脚底下都是火药，轻功再好也是躲不开的！”
　　“十七，先躲躲吧。”
　　“老三，点火。”
　　“嘭——”
　　“十七！”
　　叶临渊只觉得自己被人搂着滚了两滚，脚下马上又踩到了一层松软的灰土，可待他细看时，救他的人已不见了踪影。
　　倒是李云腾那边，因着外围火药先被引爆，他反倒是隐约看清了来人，扬手便是数枚梅花镖打出，硬是留了十七一瞬。
　　“勉儿！”叶临渊本就四下寻摸着，边上人影一闪哪还能看不见，可这一转眼，却恰恰好看见了十七正脸。
　　十七皱眉，退开了两步：“叶家主，在下有名有姓，游北关是也，并非什么勉儿！”
　　“游”
　　“叶家主既已脱险，在下告辞了。”
　　“游少侠！”
　　“叶临渊，还是顾好你自己吧，火药你躲过了，再试试我的也乌衣铁骑如何？”
　　那边，十七已经悄悄绕了一圈重新回到树上。
　　“十七，你干什么！！”玄九差点一巴掌扇过去。
　　十七异常冷静：“叶临渊还不能死，他还有用。”
　　“那也犯不着你送了命啊！就为了一个任务目标！”
　　“若无全身而退的把握，我怎会妄动！”
　　“好吧好吧，反正你自己注意点吧，要是你出了事这任务可就算失败了。”
　　“我说玄小九，我在你眼里还比不上一个任务？”
　　“啊不不不不不是！！！”
　　“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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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十七哥果然英明神武！”
　　“现在不嫌我为了叶临渊不要命了？”
　　“不敢，不敢！要是当时十七哥没救那叶老头，咱们现在得多费多少功夫啊！哎，十七，人来了！我先去了啊。”
　　“去吧，我也该动身了。”
　　是夜，叶、李两家近乎倾尽全力相搏，李家拼着死伤惨重却还是被叶家抢出了一个人——当年贴身服侍叶勉的小厮叶曲，而叶家也被李家暗藏的杀手弄得死伤大半，随行家眷更是死了嫡长子嫡长女和一个带在身边的庶子，倒是向来怯懦的嫡次子装死躲过一劫，被侍卫们救了起来。
　　据说，那个小厮叶曲在交代了叶家大少叶勉被现在夫人迫害的是之后自尽了。
　　五日后，十七与玄九出现在杭城，又五日，叶家封门，市井传言是叶家家主携家眷外出遭了对头暗算，伤亡惨重，目前正积蓄力量准备反击。
　　十二日后，叶家发出战书，约战洛城李家。
　　同日，十七与玄九离开杭城，前往洛城。
　　“十七，你不用跟着我了，他们大半人都走了，就剩那几个，我都不用亲自动手，几包药就全解决了。”
　　“行，那你完了是回来找我，我就在这看着叶家。”
　　“放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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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曲！小曲！快别进城了！”十七听见边上茶摊老板压低了声音叫着谁，“叶家出事了，你快走吧！”
　　一个三十出头的汉子猛然停住，细看过去，他面上隐见风霜，一身灰布粗衣不说，看着更像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打扮。
　　“你是……张老板？你说叶家出了什么事？！”
　　正是叶曲！这回可碰上正主了。十七想了想，也回头坐下，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还不是李家！这些年就一直没消停。前段时间，你们家老爷遭了暗算，好容易才回来，这会儿已经下了战帖了，要报仇呢！哎对了，我还听说，不知道是谁告诉叶老爷，你家大少爷其实还活”
　　也去伸手就抓住张老板：“你听谁说的？！”
　　张老板直接就懵了：“还听谁说啊，全城都知道了啊，难道你家大少爷真没死 ？”
　　“没死！”叶曲恨得咬牙切齿，“别叫我知道到底是谁传出来的，非弄死他不可！”
　　“干嘛啊？”
　　“会死啊！他爹娘想他死十几年了！”
　　“……”
　　叶曲吸了口气：“当年，少爷本是想着逃家一段时间，好告诉老爷他不喜欢读书喜欢练武，让老爷也别再强.逼.他了，谁知道，二夫人当天，不，是当时二夫人还不知道少爷要逃家，她直接就找了杀手来，幸而少爷平常暗中习武，这才带着我逃到了塞北，隐姓埋名，再也不敢回去。但少爷还是想着老爷，是以便没有刻意掩饰形迹，可二夫人，她竟然一再派了杀手过来！我们在塞北待了四年，还都娶了妻生了儿女，他们既然能打听到我们的住处，为什么还不相信少爷没有争权夺利的心思！到了最后，就连老爷他也……那时候，小少爷才九个月，可等我醒来的时候，小少爷就在我边上，身子都凉透了！我循着踪迹找了一路，没找见少爷和少夫人，但也没看见血迹和尸首，想来他们应该是还活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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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交任务，玄九，十七。”
　　“杭城叶家？双人任务，赏金百两。”
　　“多谢这位姐姐了～诶，十七你怎么还站着？不拿钱了？”
　　“小九，你说，我为什么还会存着那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呢？”
　　“啊？”
　　“说起来，白狼应该是咱家里第一个立遗嘱的吧？”
　　“你怎么了？！”
　　“小九，我死后，供空位……对了，咱们都是不留尸首的。那就算了，反正魂飞魄散，也不在乎什么了。”
　　“十七！”
　　“最后嘱咐你一句，你是从小被他们养出来的刀，不懂什么有情无情，但你现在确实已经开始有情了，你要小心。再见了。”
　　欠下的，我还清了，清白而来，清白而……清白什么呀，一把杀人的刀，哪有什么清白，生于血色，归于血海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