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策|长空澈》南静书

6、动如参与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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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就好像大家都把昨天的事一齐忘了似的，阿莲还是过来撒娇听故事，陈郎君还是带着些吃食过来作为自家女儿一天的口粮，老夫人也还是中气十足地呼喝着院里的鸡鸭惊得它们四处乱跑，陈娘子也照旧帮她捡了鸡蛋，然后和自己郎君一起往西市去做工，一切和谐如旧。
　　他的自以为体贴，却不知，李云绮是真的不在乎他问下去，相反，她倒是希望他继续问。她很想和人说说她的国，她的家，她的同袍，她的战友。那场残酷到后世说书人都不愿再提及的战役湮没了太多人和事，天策神策，玄甲苍云，万花唐门七秀，那些有传承没传承的，都只成了史册上寥寥数笔。
　　这些都活在李云绮的记忆里。
　　但这些陈郎君不懂。
　　他不懂，很多人也都不懂，所谓的痛彻心扉，在很久以前，于她而言，就已经不过是或早或晚的一趟相聚罢了，比起哀恸，倒不如说是欣然而往。
　　她记得。
　　“云绮你记着，不能死！哪怕只剩你一个人，天策就在！”
　　“对不起小师姐，我比你小，却不能陪你了。我等你来告诉我，往后十年，大唐是个什么样子。”
　　“李云绮，你的命是我救的，你要是敢轻易死了，少爷跟你拼命！”
　　每一个人，临终前最惦记的都是她，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她知道，他们只是想让她能活下去。
　　于是她便咬着牙，替他们把来不及的年月都过个够本！
　　但这些事，他们不问她便不说，那是她一个人刻骨铭心的回忆，不是讲来向谁邀功的筹码。
　　李云绮看着这空落落的院子，忽然又有些寂寞了。大概因为清明，难免多想了一些吧。
　　也不知还能再有几个清明。
　　不想啦，总算，这还有个不知世事的小娃娃可以逗一逗。
　　小娃娃这会正抱着她的膝盖生气——“阿婆！你有没有听人家说话！”
　　“没有啊~”老人家认真的摇摇头。
　　小娃娃更生气了：“阿婆你走神还理直气壮？！”
　　老人家又点点头：“是的呀~”
　　结果小娃娃直接包了一包泪，站在那不动了，可怜兮兮的。
　　“阿婆是坏人。”她看了老妇人一眼，马上又低下头，眼泪就开始吧嗒吧嗒地掉。
　　完了！李云绮慌了，她怎么就忘了小孩子不禁逗！
　　可……这么小的孩子，要怎么劝╭(°A°`)╮
　　没带过小娃娃的小师姐私下乱寻摸，一转头，突然眼前一亮，伸手就抓过一只鸡崽塞进阿莲怀里：“给你玩小黄叽！”
　　鸡崽：叽？！⊙▽⊙
　　阿莲不哭了。李云绮松了口气，开始找补，“阿莲今天还要听故事吗？还是阿婆带你出去玩？”
　　“出去玩，要吃糖葫芦！要吃粽子！肉粽子！”
　　“行！”她一口答应，“只要你不再哭就行。”
　　一老一小出了门，李云绮辨了辨方向，又问，“你是先吃粽子，还是先吃糖葫芦，还是先去看杂耍？”
　　阿莲道：“粽子！”
　　于是她带着阿莲右拐。
　　“夫人您这边请，麻烦稍待片刻，一有了空位小的立马给您收拾，您先看看这边菜单准备要点什么！”这是一家小店，总共就五张桌子十几把椅子，明明不是饭点，偏偏人满为患，小伙计倒很是殷勤，半点没有因为生意火爆忽略了客人。
　　也幸亏不是饭点，客人大多是随便吃点垫垫肚子，不多会，两人就有了座位。
　　“来一个板栗肉粽，一个杂米肉粽，配一碟酸橘汁，一碗鱼片粥。”
　　伙计一愣：“夫人您是早些年来过？”
　　“是啊，很多年了。”李云绮笑笑，问他，“怎么，你们换东家，不做这些了？”
　　那小伙计就一甩手巾：“哪能啊！就是听您点菜听的耳熟，一般人可不知道咱这酸橘汁。不瞒您说，这店里的粽子都是我阿爷阿兄做的，祖传的本事！要不是我手笨做不了，这会我也该在那灶间呢！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传菜去！”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诶，阿婆你是洛阳人啊？”阿莲仰着头，有些好奇，“可是阿爷说你是几年前才搬过来的呀？”
　　“我是啊。”李云绮揉揉她软软的发髻，被小阿莲又伸着头蹭了蹭，“我就是生在洛阳的，一直到二十几岁我都住在洛阳，后来是去了别的地方，然后才又搬回来的。”
　　“哦(⊙o⊙)”阿莲觉得，能有几十年的时间，能走过那么多地方，阿婆好厉害啊！
　　李云绮只笑笑，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