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家之主》牛肉炕饼

50、第 50 章

　　都说卖啥不吃啥，这话是不假。

　　自从开了店以来，他们倒是很少吃这个了，都是以米菜居多。就如今日，悠然准备的也不过是些时令菜蔬罢了。

　　一盘子脆腌萝卜，一盘青椒炒蛋，加上一份香菇青菜并一盘子红烧鸡块儿，就是他们今日的午饭。还特意熬了一锅冰糖银耳百合汤。文哥儿他们都是极喜欢这个的。对于吃上，但凡是有些条件，悠然是绝不会含糊的。虽然要是以东婶儿喜姐儿的她们的眼光看，着实是有些奢侈了。

　　“咱们先吃吧，明哥儿那份儿我给留锅里了，如今医馆里病人多，这一忙还不知道多早晚回来呢，不等他了。”悠然三两下摆好碗筷，两人齐齐动起筷子来。

　　“阿姐手艺愈发好了，即便是没有明哥儿烧火，这菜也甚少有炒焦的时候了。”文哥儿夹了一筷子青椒炒蛋，赞叹道。悠然白了他一眼道：“少来这套，当我不知道这是夸是损啊，说正经的，桑伯的少东家要收了明哥儿当徒弟的事儿，你怎么看？”

　　依旧是不紧不慢的喝着汤，文哥儿瞧着一脸纠结的悠然，失笑道：“收便收呗，左右又不是正经徒弟还要敬茶的那种，怎么算都不是咱们亏啊。再者说了，虽说防人之心不可无，可咱们家终究是没什么好让人图谋的。左右就在咱们铺子对面，能出什么事？”

　　悠然叹了口气，饭也不吃了，搁了筷子正色道：“文哥儿啊，你说明哥儿在读书上到底有天分没啊，先前阿姐觉着还好，可如今看，明哥儿大约真是没有悟性。虽说不指望他在这上面有多大成就，可阿姐总盼着他好歹能考个功名回来。之前桑伯荐了明哥儿去医馆里帮忙，阿姐也没有反对，无非就是想着技多不压身，多学点东西总归是不错的。”

　　接过文哥儿递过来的茶盏，又皱眉道：“至于桑伯少东家的意思，阿姐心里是真没底，不算前几年，就说咱们来这儿的半年，与桑伯阿沅倒是不生疏，可有见过这少东家露一露面？桑伯可是说过，他们少东家可是一直在这镇上的小院儿中养病的。东祥记后院厢房里屏风上的绣品阿姐不是没看过，虽说不大懂这个，看看着确实惊艳的紧。可也就是因了这个，才一直没与明哥儿讲，他本就热着这个，若是听了，只怕心里愿意的紧。”

　　“说来说去，阿姐就是对那个少东家不怎么放心是吧？”文哥儿唇角微勾；“那阿姐大可放心了，我是见过的，没有三头六臂，也没有青面獠牙，不会把明哥儿吃了的，阿姐就把心放了肚里吧。”

　　悠然瞪大了眼睛：“什么时候的事？”

　　文哥儿漫不经心道：“就是前一段儿，明哥儿也见过的，所以我才说阿姐不必忧心。况且那人在镇上也呆不了多长时间了。我料着大约是人家无聊了想找些事情做打发打发时间来的，况且明哥儿于这上面确实有天分。其实照着明哥儿的程度，便是延请名师日日苦读，一个举人也就到头了。若真是想让他金榜提名，也不是不行，除非......”

　　“除非什么？”悠然坐直了身子。

　　“除非阿姐手眼通天次次料中考题，要么就是咱家祖坟冒青烟了。”文哥儿直截了当道。

　　“文哥儿啊，是不是咱家最近这伙食太好了，嗯？”悠然斜着眼觑着文哥儿，指关节握的啪啪响。

　　文哥儿充分展现了当代读书人富贵不能淫，威武不能屈的精神。

　　“非是我不看好明哥儿，这是吕先生原话，阿姐若要撒气，大可去寻他。横竖吕先生讲这话的时候也没避着人。”

　　悠然狠狠灌了口汤，主意已定。

　　“算了，我是不管了，待明哥儿回来，你与他说罢。”

　　明哥儿自然是十分愿意的。自从顾家村出来后，在镇上并没有去寻了私塾去上学。每日功课也从未放下。以文哥儿的程度，教他是绰绰有余了。他家阿姐又是个放羊吃草的性子，自然没有卡着他。饶是如此，每日时间还是排的满满当当。除了吃睡，便是完成文哥儿给他布置的课业，每日读书习字，有时到前面店里添添火，刷刷碗，便是调剂了。

　　后来因缘际会之下，隔几日便去医馆里帮帮忙，阿姐管这叫“义工活动”，很是支持，他自己也干的十分认真，即使都是些磨药粉，抄方子之类的活计，也丝毫不觉的枯燥。他一向对于这类事情很有耐心。更别说是动针的活计了，那是他自己都喜欢的。

　　“阿姐不怕我影响学业么？”不顾悠然正在后厨里忙东忙西，一把搂住悠然的腰，明哥儿仰了头眨巴着眼儿问道。

　　悠然一脸沉痛：“明哥儿啊......”欲言又止。

　　“嗯？”

　　“以后别没事儿就这么眨巴眼儿，毕竟年纪大了，一点都不萌了，要是搁前几年还好，如今......啧啧。”

　　“阿！姐！”

　　这是要炸毛了。

　　“罢了罢了，不逗你了，你还是玩一会子去做功课是正经，没见我这儿正忙着的么。净是给我添乱了。”

　　明哥儿恋恋不舍的出去了。留下悠然一个人在后厨转悠。

　　她也不知道该先弄哪一样。事情似乎都挤到一起了。文哥儿要应试，她这后勤工作得做好，倒是比正经考生要紧张。明哥儿的事儿，虽说听文哥儿跟桑伯的话里的意思，就好似邀明哥儿去那里玩儿一般。虽说人家并不在意，可自己不能不当回事。很该准备些东西送去，也算是聊表心意。有时候陌生人的好意，在她看来是负担。不过明哥儿喜欢，便如此吧。

　　只是这礼，着实不好送。

　　送的重了，莫说她有多少能力，总归有打脸充胖子之嫌。人家也不见得会稀罕。送的轻了，那还不如不送，大家方便。悠然愁的头发都耙乱了。有些事知道归知道，可是真正实施起来才知道有多难。

　　对于桑伯的那位少东家，悠然也只是有所耳闻而已。虽然她出入东祥记的次数并不算少，可这位少东家却是一次都没有见过。只知道确实住着这么一个人罢了。大约身体似乎不大好的样子，别的，就不清楚了。桑伯虽没有特意避着她，可明显不是能大大咧咧去问的事。这种基本礼貌，她还是知晓的。不过哪位少东家，不是病的下不来床，便是个顶级宅男，半年都不带出门的......，想来也正常不到哪里去。

　　.......

　　桑府后院背风处的石凳上，悠然口中的“顶级宅男”正饶有趣味的瞧着桑伯一勺一勺的往大肚茶壶里添着东西。虽已是四月，阳光正好，可他身上还是披着厚毛披风。颈边蓬松的白色狐狸毛领时不时扫过精致的唇形，勾出一抹恰到好处的弧度。

　　“我说桑伯啊，这又是跟着顾家那丫头捣鼓的什么东西？茉莉、玫瑰、牡丹、桃花、枸杞、人参片......蜂蜜？”微微挑眉：“这个我喜欢。”

　　桑伯呵呵笑道；“公子还跟小时候一样，喜食甜食，这下可算是对了公子的胃口了。”

　　说着捞起铜壶慢慢将热水倒入壶中。第一过洗尘，将水倒了弃置不用，至第二过水入壶，静置片刻，才算是成了。桑伯舀出一匙蜂蜜淋在茶盏中，将泡好的茶水倒了进去，凝固的那一团金黄色慢慢发生变化，在热水的冲泡下化作丝丝缕缕融入水中，煞是好看。

　　“公子且尝尝。”桑伯端起茶盏。

　　如玉的手稳稳接住茶盏，指节修长，指甲圆润，隐隐透着肉粉色，那些每日拿着各种鲜花汁子修饰指甲的淑女们若是见了，必定得自惭形秽。

　　素到极致，反而更是勾人了。

　　浅浅啜了一口，眼中不掩赞叹。

　　“味道不错，看来顾家那小丫头整日里也不是胡乱捣鼓的。”

　　“可不是么，公子若是喜欢，日后便天天准备着这个，老奴总不愿公子多饮茶水，再伤了胃可怎生是好。如今可好，这花茶最是温和了，老奴又自己添加了几样，非但于公子身体无碍，还有补身之效，便是多饮些，也无妨的。”桑伯笑眯眯道。

　　“如此说来，还要好好谢谢顾家丫头了？”似是想起一事：“桑伯，明哥儿的事儿，可告诉她我的意愿了？”

　　桑伯接过空了的茶盏，又满满续了一杯，递与他道：“自然，好不容易公子有了事想做，老奴可不是紧赶着办么，早就告诉然丫头了，只是容老奴多句嘴，公子想收明哥儿，教与他些本事，真的是一时兴起么？”

　　握着茶盏的手微微一顿，半响道：“我曾见他对屏风上的绣品发了半天的呆，那有些魔怔的样子......像极了初时的我。”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幼时的喜欢，却成了他身陷囹圄的救命稻草，尽管他已经可以做到对过去淡然处之，闲时也愿动动针打发时间，可是，却再也没有那份心境了。不管自己做出的东西在别人眼里有多么惊艳，在他看来，却是空洞无物，乏味的紧。

　　他不愿辜负幼时单纯执着的自己。

　　桑伯见公子不再言语，也不再做声，收了茶盘退下了。一时间，只闻清风拂柳声。

　　“嗝......嗝！”

　　悠然提着篮子穿过回廊，看到的便是这一幕。

　　院中坐着的那人墨色长发随意散在腰间。一身素衣，宽袍广袖，腿上搁置着柔软蓬松的白色厚毛织物，腰间系带不轻不缓勾勒出一抹弧度，仅仅是背影，已叫人不舍得移开了眼去。

　　神......神仙姐姐！悠然在心里呐喊，却不得不拿手紧紧捂着唇，下意识的不让自己发出奇怪的声响。

　　院中的人应声回头。

　　“嗝！”

　　谁来救救我......悲催的悠然内心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