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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Melody Fair ...

  •   Melody Fair

      ―1―
      如果要丁丑在许多年后回忆起“那一天”,他的第一个感觉一定还是痛苦不堪。
      那天是学校的艺术节前两天,丁丑他们班要展示各国巫术,经过多日的资料搜集与策划,此刻正在装修展览区。
      门上斜挂着洒了据说是洒了黑狗血的桃木剑,诡异的黑色墙纸贴满教室,结界布满各个窗户,一个角落里挂着水晶球占卜时用的帐篷,另一角是塔罗牌占卜区,讲台上放着巫婆用的尖顶黑绒帽子和扫帚,怎么看都是女生的玩意,于是,作为英文系3班唯一的男生,丁丑此刻的心情就不难理解了。诺大一个教室里,25位亲爱的女同学们忙得像群蜜蜂,就剩他一个丁丑一大早被抓来做“顾问”,却一直无所事事。

      虽说自问是很个有绅士风度的男生,可惜丁丑对这里的一切半窍不通,更别说帮忙了,想离开嘛,更是不可能,一站起来,随便某双纤纤玉手就把他按回凳子上――
      “别添乱了,你给我们看着就好,哪里不适合就说一声啊!”
      英文系女生的智慧与强悍,世界上没有人比丁丑更了解了。

      丁丑开始对躺在身边的稻草人和纸扎人生出深深的同情,同是天涯沦落人!所幸,它们有脚也跑不了,他丁丑嘛…嘿嘿~
      机会来了,众女生为了最后剩下的一个角落应该用来表演中国的“问米”还是泰国的“降头”争得不可开交,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Malimalihong,没有人看到我没有人看到我没有人看到我…”丁丑口中念咒,左瞄瞄,右瞄瞄,踏出逃亡第一步,再左瞄瞄,右瞄瞄,踏出逃亡第二步…啊!到门口了――

      连上帝都打好了手电筒,准备把天堂的幸福曙光照耀在丁丑头上了,偏偏杀出个程咬金来。

      “砰!…….啊!” 一前是门被大力推开的声音,一后是丁丑被门撞到头的惨叫。

      头被撞到这种程度,如果在丁丑7岁的时候,他一定会大哭着去找姐姐的,可是现在他都18岁了,虽然眼泪都在眼眶里转了几圈了,他也只能酷酷地一瞪来人:
      “干吗?!”
      这个人叫陈帅,丁丑认得,是隔壁班的,可是丁丑平时被班里的女生“簇拥”得太紧,加上每个周末他都回家,跟系里的男生都只是点头之交。

      这下跑不成了,呜…….丁丑好沮丧。
      “哦!你是丁丑吧!”陈帅一点都没把丁丑的冷面放在心上,笑着走近来套近乎:
      “我是来找你去踢球的。”
      “踢球?”
      “嗯,三点钟开始的比赛,英文对西语,本来我们够人的,可是刚才训练的时候伤了一个,只好…..”
      “我去!”丁丑一脸都在笑,快快截住下面更刺耳的话。
      “那我们现在过去吧!”陈帅很自然的来揽丁丑的肩,被丁丑一下甩开。

      “喂,我过去踢球啦!”他回头交代。
      “呵呵!原来我们的丁丁也会踢球啊,我们等一下就过来捧场!”美女班长代表大家送出一个甜甜的告别微笑。

      最难消受美人恩,丁丑三步并两步走出教室。班里的25个女生对他都很好,问题是一个“艳福不浅”到他这个地步的男生,受到其他男生的排挤也是理所当然。就像这次球赛,即使系里总共才那么几丁男生,如果不是实在没有人可用,他恐怕连做后备的机会都没有。丁丑有点悲哀,自己也真是被忽略得可以了,还要这样巴巴的跑过去巴结人家,犯贱啊!

      转念一想,与其混在女人堆里耗一个下午,还是在男人堆里犯贱比较舒服,幸得丁丑培养多年的阿Q精神,他很快就平衡下来了。
      看着丁丑似乎在生闷气,陈帅没话找话说:
      “明天有曼联对利物浦!”
      “哦,是吗?……呵呵…..”丁丑回他一声假笑。要不要告诉他我其实不喜欢足球?
      “万众期待啊!这回一定是利物浦赢!”
      “….哦,是吗?…..呵呵…”丁丑笑得有点缥缈。要不要告诉他我就算看球也只是看球星而已?而且,自从小贝转会后,他就再没看过曼联的比赛了…..

      感受到丁丑的冷漠,陈帅有点不好意思,于是转了个话题:
      “好像扯得太远了,我们还是留心点一会的比赛吧。听说西语请了外援,是校队的…”
      “哦…是吗…..” 要不要跟他说,我自从初中后就没再踢过球呢?望着球场上涌动的人影,丁丑额上冒出一滴久违的冷汗。
      “其实…..呃…”丁丑犹豫着开口。
      “???”陈帅以目光询问。
      “其实….呃…..咳咳…….其实我不会踢球….”丁丑真是一个诚实的好孩子。

      ―2―
      球赛早开始了。
      英文系和西语系均属男丁单薄的部落,倾巢出动还是显得萧条,良莠不齐的两队人冲着一个球跑来跑去,表现好一点的就那么一两个,观众都看得意兴阑珊――只除了25个齐声喊着“丁丑加油!”的女生外。

      众望所归的丁丑站在球门中央,气定神闲得有点发慌。开场快二十分钟了,比赛胶着在中场,门前一带安静得苍蝇都没一只,虽然丁丑也不想弄脏身上这套正版红魔鬼球衣,可是不适当表现一下也太对不起同学们的热情啦!

      都是那家伙不好!

      “那家伙”指的是陈帅。为了配合不会踢球的丁丑,他把自己从前锋转成了后卫,把后防守得死死的,看他的表现,丁丑想自己是没指望有什么立功表现了。
      “丁丑――加油!”赛场上最闲的人受着最多的鼓舞,丁丑真想挖个洞埋了自己。

      上半场结束,0 VS 0。

      丁丑好歹说服陈帅回到了前锋的位置,然而他还是没有一点发挥的余地,陈帅把攻势钉死在对方那边,丁丑那边荒凉得都快蔓出草了。
      “丁丑加―――油―――!”25把亲切的声音一起喊。
      丁丑很想哭,现在他怀疑她们是不是故意让他丢脸的。

      比赛一步步走向结束,丁丑的球衣还是干干净净的,比分上有了点突破,英文系以2 VS 0领先,都是陈帅的进球。没表现不要紧,反正赢了就好!丁丑的阿Q精神再次占了上风,干脆安安静静站在球门前等比赛结束,甚至感到了几丝春寒,生出了一点惆怅的诗意。

      比赛只剩三分钟,结局基本已经定下来了,双方的球员都开始散漫。丁丑正想着散场后要去哪个饭堂吃饭,一个人影跑了过来。

      陈帅停住在球门前三米处,弯下腰双手撑在膝盖上大力喘气,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跑过来,大概是自知方才自己表现过度,太对不起这个其实不会踢球的守门员了吧。一抬头,只见丁丑双手交叠在胸前,头高高的昂起来偏到一边去,果然没给他好脸色看。

      春天的下午阴沉沉的,陈帅眼中的丁丑就这样挺胸收腹双手交叠站在面前,傲慢得像第一只跳出鸡笼的公鸡(汗,这样的比喻…),红色的球衣在暗哑的灰色环境里咄咄逼人,果然是物似主人型呀,陈帅不禁笑了。丁丑闻声望过来时,就见对面的人心无城府地看着他笑,布满汗珠的笑脸闪闪发光,比依稀的几缕阳光还要眩目。四目相接的时候,丁丑“哼”一声,把头昂得再高一点,脖子隐隐生痛,陈帅笑得更大声了。

      这是一幅奇特的画面,球门前的两个人,一动一静,一怒一笑,一个鲜艳的红,一个耀目的白,一个站得比刚入伍的小兵还直,一个笑得像八十岁的老驼子。

      在这样的画面里,连时间都仿佛要静止下来了(这么老土的句子…)……其实地球当然还在正常转动,至少带着球悄悄来到陈帅身边的西语球员就很清醒。

      “丁丑小心―――”虽然有25个人的提醒,无奈忙于对峙的丁丑充耳不闻。入侵者犹犹豫豫地一脚踢出,连应声而出的足球自己都带着无数疑惑,不敢置信地滚进了球门。

      一秒钟内,球场内外静悄悄的,比高手决战前的死寂还要死寂。下一秒,嘘声四起。

      “Mama mia!我们终于破蛋啦!”偷袭成功,进球的西语队员异常激动,随手抱住一个醒觉后跑过来补救的英文队员大哭。
      “丁丑你个笨蛋!”一众女生恨铁不成钢地离开了。
      哨声响过,比赛终于结束了,英文以2 VS 1险胜。
      陈帅和丁丑无地自容得要死,同时又懊恼,刚才自己搞什么鬼?大敌当前竟然傻在一边看人家把球踢进自家门口,疯了!

      ―3―
      陈帅丁丑怎么后悔沮丧是一回事,英文系赢了比赛也是事实。丁丑被拉了去喝酒庆祝。
      除了两个当事人,谁都没把最后失的那个球放在心上,高高兴兴地庆祝着胜利。丁丑好久没感受过这种男生间的热闹,一时感动就喝醉了。

      送醉酒的室友回宿舍陈帅算是经验丰富,但把这么热情的醉鬼拖回去绝对是史无前例的大考验。从北门的酒楼晃进校门的100米用了半小时,中途丁丑高歌了无数首童谣,曾多次抱住电线杆或树干不肯走。陈帅把衣领竖起拉掩护好自己,又是哄又是拖的拉着丁丑前进,还要花点心思东张西望有没有人认出了如此狼狈的他。

      好容易宿舍在望,丁丑却死死抱住游泳池旁边的栏杆,再也拖不动了。

      “嘻嘻~我要去游水~~~”丁丑笑得乱七八糟,陈帅累得都懒得管他了,坐在一旁看他像只猴子似的手脚并用趴在栏杆上,半个头塞在栏杆之间,就是钻不进去。
      折腾了一会,丁丑也累了,咕哝着爬下来跌倒在陈帅身边喘气。
      “不游了?”陈帅好笑地说。
      “还是不~~~去了!呃……”丁丑很认真的大力摇头。
      “你刚才不是很想游的嘛~”
      “嘿嘿,告诉你一个秘密―――――”丁丑傻笑着凑到陈帅身边,酒气喷了他一脸:
      “嘻嘻,其实我不会游水的!”
      “….”醉得真有性格,陈帅哭笑不得。

      “我只告诉过你一个人,你…….不要告诉人家喔!”丁丑神神秘秘地警告说。
      “你放心…..”陈帅拍着心口保证。这种秘密谁有兴趣打听啊!
      “可是我又很想去游水啊~~”丁丑的醉脸显得很苦恼――“你说怎么办才好?”
      “先回宿舍,你要横渡太平洋都行。” 陈帅有点不耐烦,拖着丁丑站起来。
      “不要不要不要~~~~~~”丁丑扯住陈帅使劲摇,像个闹脾气的小孩:
      “我才不要去太平洋呢!会淹死人的!”喝醉的人对什么都较真。
      “那就去大西洋吧,总之先回宿舍好不好?”陈帅被他搞得有点恼火。

      “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丁丑又靠了过来。
      “你的秘密真多啊!”陈帅真不知道拿他怎么办了。
      “可是你不要告诉别人喔~~~~”
      “好,我不告诉别人,你快说吧。”
      “我小学一年级…..啊,不是,是二年级……啊,不是,是幼儿园的时候…….啊,有一天….”
      “有一天怎么了?”陈帅忍不住问。

      “呃……有一天….放学了,呵呵,我和隔壁班的胖子打架,呵呵!我赢了!”丁丑脸上露出胜利的笑容。
      “……”和胖子打架跟不会游水有什么关系?
      “呜呜,可是他后来把我推进河里了,呜呜~~~”丁丑哭丧着脸大骂“那个死胖子!我揍死他!”
      “……”人家胖子是有仇报仇,不算坏人嘛!陈帅想。
      “我告诉你啊…..河里面啊!有好多小鱼啊…..”丁丑一下子扑过来炫耀,两眼亮晶晶的。
      “…..”哦,还有好多小鱼,真是幸福的童年!
      “我告诉你啊,我妈妈说我喝了好多水,在医院躺了一个星期才醒过来….嘿嘿!.”丁丑又变得一脸神秘了。
      “这么严重,怪不得……”陈帅有点同情醉鬼了。
      “我很厉害吧?”丁丑得意洋洋的眨眨眼瞄着陈帅。
      “是啊是啊,在下佩服得不得了!” 陈帅是真的佩服,还没见过这么精彩的醉鬼呢,不!应该尊称为“大醉侠”才够。

      “喂,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不要告诉人家喔…….”
      “好――”
      “不要告诉人家喔!记得啊!”
      “好―――”
      “………”
      “???”陈帅转头一看,丁丑靠在他肩膀上睡着了,嘴角还挂着得意的嘿嘿笑。
      “真是个麻烦鬼~”陈帅笑着摇摇头,把丁丑背了起来。

      那天晚上陈帅做了个恶梦,梦见丁丑在游泳池里大声喊着救命,他想跳进水里救他,可是每次起跳后发现自己还是落在地上,怎么跳都跳不进水里,他又跳了几次,最后一跳后,他醒过来了。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陈帅拍着脑袋总结。
      可是,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第四天晚上…,他还是做着相同的梦…….

      -4-
      丁丑是半走读生,被塞在大二的宿舍里和师兄们一起住。室友里和丁丑最好的是同龄的阿贵。
      阿贵最近迷上了法律系的系花,人称天山雪莲,阿贵费尽心思也融解不了她冰冷的芳心,屡战屡败,沮丧得不行。丁丑那时候刚看了部白烂校园电视剧,出于同情就提了个馊主意,建议阿贵去系花的宿舍楼下高歌一曲,说不定能绝处逢生。阿贵一听就振作得大赞妙哉,丁丑翘着脚还没得意完,却见阿贵奸笑着凑过来――
      “坏了!”丁丑顿觉后背一阵凉。

      根据丁丑的主意,两天后,阿贵衣冠楚楚精神抖擞情深深雨蒙蒙地站了在天山雪莲的宿舍楼下,怀抱一把开得风骚的红玫瑰,而在一旁弹着吉他一边大声唱着“我要你陪着我,看着那海龟水中游”的却是苦口苦脸的丁丑。

      就说丁丑出的是馊主意嘛,谁让他忘了阿贵是著名的破锣声,而他丁某人却是学校的乐坛新秀呢!

      围观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连前后两栋宿舍楼的各个窗子都探满了羡慕的脑袋,丁丑的实力是显而易见的,一曲未完就开始听到掌声,对面楼还有几个女生大声喊过来:
      “喂!过来这边唱!十块钱一首!”
      丁丑越唱越得意,边开个唱边微笑着向观众致意,很不幸,在对上一双眼睛后,笑容僵住了,歌声嘎然而止,自然,是看到不想见的人了。

      看着丁丑古怪的表情,陈帅也想象得到是自己的伟大影响力,那小子一定是想起了自己上次醉酒后的糗事了,嘿嘿!玩心一起,陈帅干脆似笑非笑的回望过去,拿人贩子的眼光上下左右来回扫着丁丑,把他气得脸青唇白。

      幸好一旁的阿贵拉他一下,丁丑才恢复理智唱了下去,好死不死又耳尖地听到那个老不死陈帅意义不明的笑声,丁丑急气攻心,恨不得手中的吉他是□□,把那家伙打成蜂窝,吉他弹得噌噌噌,柔情蜜意的情歌唱成革命歌曲,音调直往高八度飘,几近怒吼了,楼上楼下的开始关窗,围观的人悄悄疏散中。

      阿贵刚张嘴想哀求丁丑不要再唱,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全数淋了在丁丑身上――
      “给我滚!”天山雪莲忍无可忍地关了窗。
      “…….”丁丑定了一下神,伸手抹拔开挡住眼睛的头发,很缓慢很有节奏地转过头来,刚来得及目送陈帅大笑而去的背影。
      “呜哇…….”阿贵的初恋就此泡汤。
      “谁来杀了我算了!”丁丑绝望地想。

      -5-
      三月是一个伟大的月份,有着伟大的国际劳动妇女节,伟大的中山先生的诞辰,还是伟大的雷锋同志的节日。对丁丑来说,这些伟大都是恶梦,因为他是系里的宣传委员,一个伟大节日的来临,代表他又要花上一天来画宣传的墙报了。

      这个星期的主题是学雷锋,虽然雷锋叔叔是很值得宣传,但是与此相关的墙报就真的无聊了,站在学院前的宣传栏旁,丁丑近乎呻吟地一笔一划写着雷锋的生平事迹,从小学到大学都是宣传委员,这些事迹早背得滚瓜烂熟,他甚至记得上次写这些字的时候用的是什么字体和什么颜色的油彩,所以他也很放心地一边听着周杰伦一边写,勉强打发着时间。

      雨就是在这时候飘下来的,三月的雨下得无声无息,到丁丑发现的时候,衣服已经湿了一半了。墙报画了一半,要折回宿舍拿伞又太任重而道远,丁丑权衡之后决定一口气画完再说。可是三月还是很冷的,湿衣服贴在身上的感觉也太坏,把难得的星期天赔在这种无聊的事情上还要遭雨淋,连周杰伦的歌都唱得像在幸灾乐祸,丁丑的心情狂跌一万点。

      正当此时,一把伞盖了在他头上。
      对于此时出现陈帅,丁丑也不知是雪中送炭还是落井下石,唯一能确定的是自己不必再淋雨了。但为什么要是陈帅这个混蛋呢?!想起自己两次的出丑都被他看过,丁丑就觉得耳根发热,现在领了人家的人情,以后要暗暗恨他也没有借口了。心绪复杂的结果是陈帅善意的提醒:“写错字啦。”

      丁丑像跟黑板有仇似的大力擦掉错字,大笔一挥补上一个字,落笔太重,又要擦掉重写,陈帅在想笑又怕得罪丁丑,只好绷紧了脸东张西望,丁丑回头狠瞪他一眼,陈帅哈哈笑了起来,却忽略了丁丑眼神里阴谋的精光。
      那天以后,墙报上的雷锋叔叔长陈帅脸对大家微笑了半个月,陈帅也很不幸的被人背后叫成了雷叔叔。所以说,小人是不能得罪的。

      画过墙报的人都知道那是多累人的苦工,到丁丑完工,陈帅打伞的手都僵掉了,由此他十分佩服丁丑,可以一站一个早上,还一直没停手的出完一大块墙报,只除了…墙报看起来有点怪,可是具体怪在哪里他又说不出来。丁丑收拾好地上的颜料装好,站起来看陈帅一眼:“走了。”
      “去哪里吃饭?饭堂大概已经没饭吃了。”

      “……”丁丑看看手表,竟然是下午一点半了,偷偷算一下,陈帅跟他站了有两三个小时了,一时间竟有点内疚,于是说:“我请你吃饭吧!你想去哪里吃?”
      “那么好?”陈帅惊喜地转过头来,丁丑又有点后悔了,
      “你不喜欢就算了。”
      “呵呵,我什么都没说呀!走吧!”陈帅拍一下丁丑的肩膀,手很自然的搭了上去,丁丑肩膀紧了一下,随即又放松了,连同一直以来的防备。
      走到校门口,陈帅突然把伞塞到丁丑手里,自己一手挡住头冲了出去,丁丑奇怪地看过去,这才发现他手里一直拿着一封信,现在是冲过去把信丢进邮筒里。一丝温暖这才从伞柄上悄悄蔓延上来,是陈帅的温度,丁丑不习惯这种外来的热,手往上移了一下,陈帅也跑回来了,一手把伞抢了回去:
      “你怎么连打个伞都不会呀!看,衣服都湿了。”说着,伸手帮丁丑拍去一边肩上的水珠。
      丁丑觉得自己就是在这一刻被感动了,但这个想法是很久后他才总结出来的,所以此刻他只是没好声气地回他一句“你怎么比我老妈还罗嗦呀!”

      -6-
      下个周末是丁丑的生日。他从户口里发现了双倍的生活费,也就是说,老爸和老妈又不能回来和他庆祝了。丁丑顿时沮丧起来,高三的时候忙着复习高考,根本连生日都忘了,现在终于考上了大学,不庆祝一下不甘心,他想了半天,开始写请客的名单,名单最后确定请15个人,前14个用了1分钟决定,是现在的室友和高中最好的朋友,最后一个用了半小时才敲定,是陈帅。

      陈帅从邮箱里拿出那封没有贴邮票的校内邮件的一刹那还以为收到暗恋他多年的女生的情书,心里还扑通了几下,三两下打开来一看,笑得岔了气。是丁丑的寿宴请柬,还附上了到他家的地图,根本就不给人拒绝的机会嘛!

      丁丑自己也是在生日前一天才回家的,一进门就对着开门的人喊一声:
      “好姐姐~”
      丁巳打了个冷战,一掌拍在丁丑的大头上:
      “死小子,叫那么甜干吗?是不是又有事要求我?”
      “哪有,你把我想成什么人了?”丁丑无辜又愤怒,
      “只是一个星期没见,表达一下想念而已,你居然以小人之心度….”
      “好啦好啦,是我不对了,ok?”丁巳重重一脚飞踢到丁丑肩膀上算是道歉。
      “啊!亲爱的姐姐,你的跆拳道进步了喔!”丁丑像发现新大陆似的惊叫。
      “那当然!我每个星期上三堂课,辛苦死了,骨头都散架啦!”丁巳说着倒在沙发上,丁丑连忙过去帮忙捶肩:“啊~辛苦你了!我就说怎么你的身材好了那么多嘛!呵呵~”
      “真的?你说我真的瘦了?”丁巳一把抓住丁丑的手,
      “咳咳,是啊,都瘦得一风能吹跑了,咳咳,你先放手,痛….”
      “太好了!”丁巳感动得一手把丁丑摔开三米远,丁丑连忙爬了回来:
      “好姐姐,我明天生日喔!”
      “嗯,我知道~”丁巳犹自沉浸在减肥成功带来的兴奋中。
      “我请了朋友回来吃饭。”
      “嗯,我知道了~”
      “可是我不会做菜,你来帮忙好不好?”
      “嗯,好~”
      “呵呵,我就知道你最好了,记住啦!”
      “哦,没问题…..”
      “哈哈哈!我就知道拍马屁最有效,哈哈哈!”丁丑大笑着回房间。
      “死小子,不想活了!”丁巳随手一扔,一只香蕉正中丁丑后脑壳。
      “呜…….”就说不要得意太早嘛!

      除了大学的朋友,其他人都是和丁丑一起流着鼻涕长大的,来了丁丑家也不拘束,直接就进了房间打游戏。大学的室友只来了两个,阿贵代表大家送上丁丑一直想要的全套正版《篮球飞人》,然后说自己还没看完,转手就借走了一半,丁丑哭笑不得,就知道这群小子动机不纯!陈帅在晚饭前才赶到,丁丑给他开门的时候小小声说:
      “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敢,只是挑礼物用太多时间了,生日快乐!”陈帅递给丁丑一个袋子,他疑惑地接过,竟是“儿童欢乐城”的购物袋,里面的礼物包得严严实实,丁丑怕是什么害他出丑的东西,不敢当着大家拆,道谢后就拿回房间了。

      晚饭的菜式相当诱人,丁巳进进出出厨房端出无数美味,看着一群男生埋头抢吃,很有母性光辉的让大家以后有空就过来吃饭,阿贵听了猛点头,连口水都流出来了,丁丑眉头一皱,趁丁巳进厨房端菜的时候凑到阿贵身边恶狠狠警告:
      “不准打她主意,不然我让你变东方不败!”
      “好….好…..”阿贵擦着冷汗答应。
      陈帅在旁边看着闷笑。

      玩到晚上11点,大家开始告别,阿贵再三留恋地回头望丁巳,被丁丑一脚踹了出去。最后离开的是陈帅,他很有礼貌的称赞丁巳做的菜好吃,还说丁巳长得很像他表姐,都很漂亮,话刚说完就被丁丑的北极眼神瞪了出去。

      “哈哈,原来你有恋姐情节呀!”丁巳笑着用力揉丁丑的头发。
      “胡说,我才不会呢!像你这种暴力的丑女人肯定嫁不出!”
      “死小子,利用完人就大小声,看我以后理不理你,哼!”
      “你放心,像你这么虚荣的女人不上当才怪,我一点都不担心!”丁丑好不得意,可惜还没笑完就吃了一脚。就说了不要得意太早嘛!

      丁巳待丁丑爬起来就凑过去搭话:
      “喂,你那个同学,就刚才走的那个,好像不错哦!够帅气,叫什么名字?”
      “怎么了?看上人家啊?哼!赞你两句就说人家好,你还真容易被骗啊!”丁丑气鼓鼓的揉着生痛的屁股。
      “你-说-什-么-呀~”丁巳用力拧起丁丑的耳朵,
      “我跟我男朋友情比金坚,怎么可能打这种小弟弟的主意!”
      “这个只有你心里才知道咯!有人要老牛吃嫩草咯~哈哈!”丁丑怪笑着逃开,然后再一次被暗器击中,这一次丁巳用的是苹果。

      回到房间,丁丑小心地锁上门,拉下窗帘,再抱起陈帅送的礼物扑到床上,像拆弹专家似的小心翼翼拆开包装纸,打开盒子――白色的一团,他疑惑着展开来,先是不敢置信地仔仔细细看了一遍,然后哈哈大笑。
      “神经病,哈哈!这种东西都送,哈哈!”
      丁丑把礼物随手一丢,走进浴室把荒废多时的浴缸擦得干干净净,倒进沐浴液,打开水龙头注水,而后折回房间,拿起陈帅送的生日礼物――一只大白鹅游泳圈大力的吹气,一边吹一边闷笑。路过的丁巳把耳朵贴在房门听了一阵,不禁慨叹,小孩子就是好哄,今晚怕又兴奋得要梦游了,回头要把门窗关好!

      浴室里,童心未泯的寿星套着大白鹅游泳圈在体积有限的浴缸里划手划脚游着狗刨式,心花怒放的泡泡乱飞,“哈哈!那个神经病,哈哈!那个神经病!”

      另一边,被说成神经病的那个人长舒一口气倒在床上,希望今晚能做个好梦啦!
      结果,那天晚上,陈帅做的梦是:丁丑黑着脸把游泳圈往他面前一摔,说:
      “笨蛋!谁让你送大白鹅?我喜欢的是外星飞船!”

      -7-
      星期一回到学校,丁丑收到25位女同学合送的巨型黑狗熊公仔作过期生日礼物,他不客气地收下了,因为这是有代价的,而这代价还必须分期摊还。过不了几天丁丑就摊还了一次。那天班上一个女同学朱颜生日,早上放学时,生活委员偷偷塞给丁丑30元班费,说:“朱颜喜欢火百合。”
      “哦。”丁丑收拾着书包,看也没看就把钱塞进了牛仔裤后袋。

      这是丁丑他们班的规矩,每个女生生日都由丁丑负责用班费买一束花送到她楼下。丁丑很厌这“工作”,觉得无聊顶透,实在想不通女生们这样用自己的钱买了花,再假一个男生的手送回给自己有什么意义,直到他发现自己的姐姐丁巳每次收了花都幸福得快晕倒似的,终于明白,花是构成女人自尊的细胞。

      午饭后,丁丑没有直接回宿舍,而是顺着饭堂前的校道出了北门,晃到外面的商业街去。所谓的商业街,除了几家破破烂烂的小食店,其他都是临时摆卖。最新的翻版电影和光盘,质粗价廉的商品,一星期来三次的臭豆腐阿伯,卖用油条做夹心的煎饼果子的天津大叔,带着怪帽子的新疆买买提,还有保证短斤缺两的水果小贩,拉拉杂杂构成了99%大学生美好或不美好的大学生活的壮丽背景。

      丁丑穿过热情友善又心怀鬼胎的大小商贩,径直走到一辆三轮车前,卖花的阿姨正拿着一把红玫瑰用力往地上甩掉多余的水分,看见有人来光顾,连忙笑着打招呼。
      丁丑问:“火百合怎么卖?”
      “呵呵,10元一枝而已,看我们的百合多漂亮,鲜鲜嫩嫩的…”
      如果不是置身热闹的街上,丁丑一定以为自己是在怡红园或什么温柔乡里,老鸨对他说:
      “你看,我们的百合姑娘多漂亮,鲜鲜嫩嫩的…”现在的生意人真可怕!

      和阿姨打着哈哈,把价钱讲定在7元一枝(偶昨天看的价钱是15一枝,汗),共买了9支,搭上一扎满天星,丁丑心里极度不爽,又要贴钱了。阿姨大概对这笔剥削很满意,拿起一支卖剩的白玫瑰拔掉外面几片折损的花瓣后插了在花束中间当是赠品,丁丑再一次慨叹鲜花的坎坷命途。

      微风的晴朗午后,帅气的男生抱着鲜花招摇过市,要多注目有多注目。丁丑只好暗自运功把脸皮加厚,再虔诚祷告不要遇上熟人,疾步走跑向女生宿舍。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陈帅做梦也想不到偶然出去吃顿饭会看到这样的奇景――丁丑抱着一大束花意气风发地向前飞奔。一时间陈帅还以为他在拍韩剧,很本能地就跟了上去。

      丁丑停了在一栋女生楼下,掏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过了几分钟,一个满脸雀斑的女生冲下楼梯,丁丑迎过去把花送给她,两个人都笑得很开心,过了不到一分钟,又一个男生抱着花出现,脸色不善地盯着丁丑看,丁丑汕汕地跟那雀斑女孩说了几句,挥挥手离开了。

      “据说帅哥都喜欢丑女,莫非是真理?死了,我以后难道也会喜欢上个猪八戒?!”陈帅趴在大树后咬着手指苦苦琢磨,忽然察觉自己的姿势也太“那个”了,连忙站直身体,看着丁丑走远了,他也慢慢踱回宿舍去。

      那天午睡的时候,陈帅做的梦是:丁丑拖着那个雀斑女孩来到陈帅面前说:
      “她其实很漂亮的,你看――”说着,伸手往女孩脸上一撕,脸皮应声而落…..
      “啊!!!”陈帅惊醒,一身都是汗,不知是天气热了还是恶梦吓的。

      老是梦见同一个人的情况陈帅是第一次遇到,他觉得可能是最近压力太大了,导致心理有点不正常,他想了好久,决定找人分担一下。

      陈帅刚入学的时候加入了学校的心理学社,虽然从来没参加过活动,现在病急乱投医也要试试看。于是他跑进心理学社的论坛里发个帖子让大家讨论,为了安全起见他还特意起了个古怪的名字,却忘了校园网的IP是固定的,晚上睡觉的时候陈帅就听到一室友问今天是谁在心理学社那论坛上发个帖子说自己天天做梦梦见同一个人。

      陈帅紧张得头脑发胀,很鸵鸟地拿被子捂住自己的头,好在室友们倒是没追究是谁发的帖子,七嘴八舌地研究为什么会做这样的梦。讨论结果无非两点:要么是梦中人欠了你很多钱,要不然就是你喜欢上他了,如果都不是,那肯定是鬼上身了。

      “你才鬼上身呢!”陈帅的寒毛条条竖起,连忙把被子裹得更紧些。
      可这句话把他给彻底暴露了,众室友哄然大笑,有两个还扑到他床前问那个幸运的梦中人是谁。陈帅后悔得想撞墙自尽,含含糊糊说了个小学女同学的名字,还说她长得很丑,大家这才索然无味的各自睡去了。

      第二天中午,陈帅去饭堂的时候遇见了丁丑,两人打过招呼,冷不防陈帅问:
      “喂,….那个,你有没有问我借过钱?”
      “????”丁丑愣住,过了几秒钟才挠着头说:
      “没有吧…我都记得不是很清楚了,有这回事吗?我记性不好…”
      “没有,骗你的。”陈帅沮丧地说。
      “你这人怎么这么无聊啊!”丁丑推了他肩膀一下,问:
      “这星期六有空吗?”
      “什么事?”
      “这个――”丁丑从书包抽出两张美食节的招待券,
      “我姐姐给的,不吃白不吃,要不要去?”
      “那当然去,多久没吃好东西了!”陈帅连忙答应,口水都差点流了出来。

      -8-

      周末的早上,闹钟还没响,丁丑就醒来了--在宿舍的床上,为了方便出行,他没有回家。
      两人草草吃过早餐,大步流星地走出校门,目的地是一个新发现的古代建筑遗迹。丁丑说作文老头真变态,挖出两块烂砖头就让我们去让我们去参观,还写什么游记,我呸!陈帅哈哈大笑,心想果然是英雄所见略同。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这两个人开始变得形影不离,怎样会这样他们自己也说不清楚,似乎是从那次美食节之行后,也似乎是后来两人在饭堂偶然碰见了,于是坐在一起吃饭,很奇怪地,两人几乎天天都能“偶然”地碰见,也就天天在一起吃饭了。发展到后来是有意地约在一起吃,又从吃饭扩展到其他活动。丁丑和陈帅,每天一起温书,周末一起看电影,一起逛书店。

      本来和丁丑出双入对的阿贵被冷落到一旁,他委屈地哭诉说丁丑是陈世美,有新欢就不理他这个糟糠室友了。
      “你冤枉我了!”丁丑一脸严肃地说:“我是丁世美,哈哈哈哈!”

      两人经过收发室到时候丁丑从里面收了封出国的高中同学寄来的信,兴奋地拆开来看,陈帅眼尖,看到公车来了,赶忙一手拉起他跑过去。上了车,两人都出了层薄汗,公车司机早就等不耐烦了,用力一踩油门向前冲,丁丑陈帅收脚不住,齐齐往后面掉,一个趔趄跌坐在最后一排。丁丑遥远地对司机竖起中指骂了一句,陈帅附到他耳边说:
      “司机那里有监视器,你做什么他都看得到。”
      “那当然,他看不到我骂来做什么?”丁丑答得理直气壮,甚至觉得陈帅太婆妈了,干脆把头一转看着窗外不搭理他了。

      陈帅自讨无趣地闭目养神,前排坐着两个男生一直在窃窃私语,吵得他心烦气燥,想用眼神杀死他们,不巧看到左边的男生张嘴在右边那男生脖子上用力咬了一口,再“哼”一声扭过头去,被咬的人不但没生气,反而摇着他肩头小小声讨好。两人拉拉扯扯了几分钟,左边的男生似乎不生气了,大大方方靠过去窝在对方肩膀上。

      再迟钝的人也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何况陈帅不是第一次遇到,高中时有一次晚自习放学他就在单车棚看到过两个隔壁班的男生在阴影里抱在一起。再大的震撼都在那时候经历过了,现在再看到也只能是余震,陈帅下意识望了眼身旁那人,发现他泯起嘴角半昂着头的傲慢姿态跟前面咬人那位很有点异曲同工之妙,不知他会不会也扑过来咬我一口呢?

      陈帅只觉得自己脖子的血脉跳动得有点离奇的快,他暗骂自己变态,然而随即他又记起刚才自己拖着丁丑的手跑了那么一段距离,于是手又不自在了,感觉就像刚碰到冰块的一瞬间,分不清那是热还是冷,只能再接触一次才能确定。陈帅自己还没反应过来,手就伸过去了。

      “怎么了?”丁丑很奇怪地看着覆在自己手上的手。
      “啊……..你不觉得冷气太热了吗?”陈帅有个毛病,就是一紧张就会说错话。高三的某次语文课,他上课打瞌睡,老师踱到他面前提问:“问君能有几多愁”的下一句是什么?
      他想都没想就答成了“一江东水向春流”。至于那些把洗脸刷牙说成“洗牙刷脸”或是把“早上好”说成“晚上好”,甚至把“去饭堂”说成“上厕所”之类的乌龙,随便找个跟陈帅熟点的人能说出一大堆来,丁丑也当然知道了,也懒得取笑他,只弓起身把冷气的出口换了个方向,回过头对陈帅做个鬼脸,又把视线投到窗外去了。
      “……………”陈帅长舒一口气瘫软在座位上,踢一下午球也没这么累过。

      -9-
      暑假转眼就到了,陈帅原计划和众室友还有丁丑去临近的市玩几天再走的,谁知他老爸打电话托在民航工作的朋友帮忙买了张打折的机票,暑假第一天就把他空运了回家。丁丑顿觉无聊,也不理陈帅的室友了,灰溜溜地收拾东西回了家。当天下午三点的时候丁丑收到了陈帅的短讯,是个大大的笑脸,从飞机起飞到收到短讯刚好是航程的三小时,可见这短讯是刚下飞机(晕死,我又打成飞鸡了|||)就发的。

      这个发现让丁丑忍不住要傻笑,旁边的姐姐丁巳看到的是一个看着短讯笑得晕陶陶的傻瓜,不禁暗想这小子是不是恋爱了,一手抓住他严刑逼供,丁丑只是摇头,问他是谁的短讯时他又不肯说,丁巳要抢手机来看,丁丑慌忙把手机塞进衣服里死命护着,一路鼠窜回房间锁好门,一头扑在床上,把头埋在枕头里继续傻笑。
      不过,晚上丁丑和陈帅在网上聊天的时候,两人可是一点都没提到这短讯的事情。

      暑假过得差不多了,丁丑恶狠狠地敲着键盘对陈帅说就剩这几天,零用钱都用光了,偏偏几个哥们赶集似的一起生日,这回怕是要当了裤子去买礼物了!
      谁知道陈帅回过来一句:“不好意思,我也是后天生日,当了裤子也要先买我的礼物!”

      丁丑一向崇尚礼尚往来的美德,当初陈帅送他的大白鹅游泳圈还当作摆设挂在浴室里时时扎着眼,怎么说都要回赠人家点什么,可是想到陈帅的雪上加霜他又气得咬牙,噼里啪啦打了句满是错字的话过去――想要礼物没问题,生日那天你自己亲自过来拿,过期无效!

      丁丑狠狠出了口恶气,做梦都没想到这句话会真的生效了。

      陈帅看着那句话想象丁丑现在一定气得冒烟,如果自己真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肯定把他气得半死,那一定好玩极了!这想法让他兴奋得睡不着,越想越觉得很值得实践一下,好不容易熬到天亮,他早餐都没吃就跑到附近的酒店订了第二天一早的机票。

      直到从机场接出一脸坏笑的陈帅,丁丑才开始相信这是真的。两人先打车回学校,路上丁丑不停在旁敲侧击陈帅忽然跑回来是不是有什么其他不可告人的目的,陈帅双手一摊,摇摇头,没有,真的没有!
      鬼才信!丁丑习惯性地把头偏向窗外,拉下一片沉默。
      在这样的沉默里,陈帅渐渐发现了不对头。想起方才丁丑刚接电话时吓得电话都掉了的糗样子和在机场见面时一脸看到UFO的神情,这些都让他很有成就感,想起来就禁不住要大笑。可是,就为了这些,贸然抛下家那边大堆已经准备好了给他庆祝生日的家人和朋友跑回学校里,真的值得吗?就为了他一个,值得吗?就为了他……

      太冲动了!陈帅有点沮丧,但更多还是成就感,和重逢的喜悦――又见到他了。这张单纯快乐的脸让他决定不再追究自己的一时冲动。

      等陈帅把行李放好在宿舍已经是午饭时间了,两人饿得肚皮贴背脊,可是丁丑坚持要打车去外边请陈帅吃饭,陈帅瞟他一眼:
      “你不是说自己没钱吗?怎么还那么奢侈?”
      “你别管,老子要请客你还那么多意见?!”其实他是向姐姐借了高利贷了,利息是在剩下的假期里每天帮忙打扫。

      在干净优雅的餐厅里坐下,陈帅很快就被困倦笼罩了。他坐的是早上七点的航班,机场在城外,他必须早上五点起来坐一个小时的车过去。这两天都没怎么睡,现在目的达到,精神一松弛,身体也支持不住了,他双手掩面打了个哈欠,放开手时看到了丁丑关切的眼睛。
      “你怎么了?”
      “没事,别瞪那么大的眼睛看着我,好像金鱼!”

      难得的是丁丑没有反驳,只是说:
      “待会吃完饭你先回宿舍睡一觉,晚上去我家吃饭,我姐姐要请的。”
      陈帅答应一声,然后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了,各自躲避目光过了漫长的两分钟,陈帅忽然记起了此行的目的,把手对丁丑一摊说:“我的礼物呢?”
      “嘿嘿,早有准备!”丁丑诡异一笑,
      “不过呢…….那是人家的第一次,有什么不足的地方,你要包函一下喔!”
      “得了没问题,拿来吧!”陈帅把手伸到丁丑跟前,被他不耐烦的挡了回来:
      “你先闭上眼睛!”

      不是吧,还搞这么老土的招数?如果我是女孩子还以为你要亲我呢!陈帅不甘不愿地被迫闭上了眼。
      寿星的预感果然灵验,丁丑在陈帅的左颊上用力亲了一下,陈帅只觉得脸皮和心都被他吸去了,什么想法都没有,只把双手惊慌地往外一推,
      “不好意思,我只当你是我的好朋友....”陈帅怀疑自己是否早就在潜意识里把这话练习过一百次了,否则怎么能说得这么不假思索呢。

      “你误会了,我们家的习惯是谁生日都亲一下的...”丁丑苍白着脸站起来,一手扶着桌子,另一手从牛仔裤后袋里掏了一阵,拿出只绿色的竹蜻蜓放在桌子上,转身就走。

      对不起,是我多心了。
      呵呵,我刚才是闹着你玩的,别放在心上。
      喂,你不是要请我吃饭吗?不要走啊!

      陈帅张大嘴,却什么也没说,伸到半空的手徒然收回。丁丑已经走远了。

      望着他的背影,陈帅想这一幕就像拍电影,主角都是预知剧情,配好了对白,一切情节按部就班,一步到位。
      什么都是预知的,陈帅知道自己没开玩笑,丁丑也明白刚才自己是认真的。
      只能这样了,他想。
      只好这样了,他想。

      -10-

      开学后,阿贵重新被纳入丁丑的势力范围,他却幸福不起来,丁丑不知道哪来的精力,一早一晚拉着他去跑五千米,说是要为参加校运会做准备,天知道校运会半年后才举行。阿贵小心翼翼地建议丁丑不如去找陈帅一起跑步吧,怎么现在都不见他来找你玩…..呢?一张苦大仇深的丁丑的脸扭曲在面前,阿贵吓得连忙住了嘴。

      丁丑变得越来越深沉,有一回还从图书馆借了本弗洛伊德回来,让阿贵跟他一起研究,阿贵受不了这种刺激,想着反正都是被虐,竟化悲愤为力量,一鼓作气追了个小师妹,从此吐气扬眉,摆脱了丁丑的荼毒。

      连阿贵都抛弃了他,丁丑的时间和思想严重过剩,为了蒸发多余的想法,他一有空就去跑步,不久他发现陈帅也在球场踢球,于是把路线改成绕着教学区和教工区跑。
      经过游泳池的时候,丁丑又有了新的想法。他决定去挑战一个对自己来说最大的困难--学游泳。

      童年溺水的阴影让他一直很怕水,决定了要学游泳后他在图书馆里翻出为数不多的几本老旧的体育教科书,把里面教游泳的内容记得死紧,再选了个周末的下午,雄纠纠地走去学游泳。

      泡在游泳池里丁丑才明白理论和实践的距离至少有一光年,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一步登天地学会游,可是让他在众目睽睽下扶着池壁学划水他又拉不下面子,但光泡在水里又有什么意思?

      天有不测之风云,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去丢个脸学划水时,天轰一下就黑了,雷声夹着乌云压在头顶,大风吹得头皮发凉,其他人纷纷跳出水。丁丑松了口气爬上岸,不能适应岸上的重力,脚一软险些摔倒。

      换好衣服出来时雨已经大盘大盘泼下来了,像无数鸡蛋砸在身上一样,丁丑必须不时伸手擦一下脸上的水才能看清方向。沿途有不少可以躲雨的地方,可是他不愿意离开这场雨。就这样走着走着,意料中的眼泪就流下来了。
      他很想像电影的主角一样对着天空大吼:“我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但理智提醒他这样做很傻,所以他只是默默地行在雨里。

      可是为什么要过得那么辛苦呢,我又没有亏欠过谁,为什么不对自己好一点?丁丑忽然又想。

      这念头鼓舞了丁丑,他决定振作起来。可是在此之前,他病倒了,淋了那么久的雨,不感冒发烧才怪!
      幸好国庆节也到了,丁丑被姐姐接了回家养病,阿贵搀扶着病恹恹的他走出宿舍区上车的情景吸引了不少观众,包括陈帅。

      -11-
      陈帅抓着丁丑上次给的地图再一次摸到了他家楼下。
      站在电梯前,他忽然又犹豫了,等一下该说些什么好?大脑呈真空状态,他狠狠闭起眼睛,不想了,到时候再说吧!

      叮的一声,电梯门打开,陈帅正想走进去,却被里面出来的人一手拖出来――
      “咿?你是来看丁丑的吧?”丁巳笑眯眯的对陈帅说。
      “…是啊。”怎么那么巧?
      “太好了太好了,我还担心一个人照顾不了他呢!”丁巳高兴地拍着陈帅肩膀把他拉到一边,
      “这小子刚退了点烧,精神还很差,可是我又要回公司了,你帮忙照顾一下,呵呵,谢谢了!”
      “好的没问题。”
      “哦!还有!”丁巳忽然附到陈帅耳边小小声说:“我看这小子是失恋了,这段时间都很不对劲呢,他又不肯跟我说,你们都是男生应该比较好说话,你劝劝他吧。”
      “…….”
      陈帅的第一反应是搞笑,这姐弟两说悄悄话的动作语气还真是相似!可是很快他就笑不出来了,心情一截一截往下掉,连丁巳什么时候离开了都不知道。电梯又跑到楼上去了,陈帅懒得等,干脆走楼梯上,故意走得噔噔响,借此鼓起勇气。

      门铃响了好久丁丑才开门,看见陈帅后愣了一下,还是让他进了门。
      “早上好。”陈帅笑着打招呼。
      “…..”丁丑径直走到沙发前坐下,好像陈帅是空气似的。陈帅只好跟过去挨着他坐下,丁丑忙不迭地往外挪,陈帅不想劳动他,无奈只好走到旁边的沙发上坐下,相对沉默。

      电视机开着,一部催人泪下的电视剧要结局了,男女主角经历无数苦难终于又走了在一起,女主角含泪抚着男主角的脸说:“你瘦了….”,男主角反握住她的手说:“这些年来,辛苦你了…..”,两人抱头痛哭。

      “你吃早餐了没?”
      “嗯,”丁丑简洁地答,顿了一下,抬起头问:“你呢?”
      “…….吃了。”
      “算了,你才没那么勤快一大早去吃早餐呢,我姐姐做了粥,厨房里还有,你自便。”丁丑很晦气地对着电视机说。

      “好啊!”陈帅乱高兴了一把,三步并两步走进厨房祭五脏府。

      坐在电视机前的人百感交集。
      许是这几天煽情电视剧看多了,像现在的情况应该是他陈帅一进门就热切地关心我的病,并立刻把我送回床上躺着,然后卯起劲给我做一碗难吃的粥送到我床前,还问我好不好吃,然后我皱着眉头感动地告诉他“还好,就是咸了点…”。
      ――可现实却是他也没怎么问候我,更没紧张地把我送回床上,而且还反过来吃我的粥!!

      丁丑先是委屈得鼻端发酸,越往后想心理越难平衡,到陈帅吃完粥出来时他都差不多怒发冲冠了。

      “你怎么了,脸怎么那么红?”陈帅关切地走过来,低头用额头触着丁丑额头量了一下,诊断曰:“嗯,还有点烧!”,一手把他从沙发上抓起身:
      “来,躺回床上去。”
      “?………..”丁丑吃惊地瞪大眼睛看他一眼,陈帅从背后轻力一推,丁丑乖乖地回了房间躺在床上,陈帅帮他盖好被子,转身去浴室拿湿毛巾,一眼看到吊在空中的大白鹅游泳圈,不由得嘿嘿的窃笑起来。

      丁丑看着陈帅小心翼翼叠好湿毛巾,再轻轻放在自己头上,冰冷舒服的感觉从额上慢慢渗入,眼皮一沉,他安心地睡过去了。

      醒过来时陈帅不在房间里,丁丑的心狠跳了一拍,连忙爬起来,此时陈帅从外面进来了,手中捧着一碗热气腾腾的东西。
      “呵呵,不好意思,我刚才吃了你的粥,现在做一碗赔给你。”

      “….”丁丑默默接过碗,舀起一点,吹了几下才送进嘴。
      “怎么样?还可以吧?”陈帅满脸期待地问。

      其实味道不错,可是丁丑偏要说:“还好,就是咸了点……”心里暗暗地爽。
      “嘿嘿,那是我第一次做粥呢!”陈帅不好意思地绞着手说。丁丑心里又偷偷幸福了一把。

      “刚才你姐姐说要很晚才能回来了,我看中午还是吃粥吧,晚上我想想吃什么好…….”陈帅拿着本子自言自语计划要买的材料,丁丑呆呆地看着他,酸楚的感觉一拥而入,把眼睛填得满满的。
      “…你…….不要对我那么好,我会误会的。”丁丑把头偏到一边去不看陈帅。
      “啊?什么?……”陈帅用了几秒钟才意识到这话的意思,一下子呆了在原地,
      “你说什么呢,还是多休息吧!”陈帅说着就往外走,“呵呵,是时候去做午餐了。”

      一直走到客厅里,他才停住脚步,深深呼出一口气,一转身,丁丑就在身后。
      “你怎么出来了?”陈帅吓了一跳。
      “呵呵,你看,我都退烧了,没事了。”丁丑微笑着走过来拉着陈帅的手往门口走,
      “所以不用麻烦你啦,你还忙吧,可以回去了。”陈帅还没明白过来,人已经被推到外面了,眼看丁丑就要合上门,他连忙伸手死死顶住门。丁丑生气了,双手用力推着门要关上,陈帅在外面死命推回来,较了一阵劲,丁丑始终是病人,体力不支,只好把手一松,陈帅又回到屋里来了。

      “你闹什么呢?!”陈帅生气地盯着丁丑说,“病得那么厉害还跟自己作对,看不出你这猪头原来真是比猪头还笨!”
      “你不用同情我,我不会觉得你伟大的。”丁丑一摔手走进房间里用力甩上门,不再理会外面的一切。

      陈帅把午餐端到门前敲了好几下,门裂开一条缝,一只手伸出来夺过托盘往里带,门缝太小,托盘横在门外,里面的人只好把门再打开一点把托盘弄进去,陈帅看到了一张赌气的脸。

      晚餐亦然。不过当丁丑打开门,准备宽宏大量地原谅陈帅时,只看到托盘里满满的食物,陈帅已经走了。
      “Shi―――――――――――t!!!!!!”他气得大骂。

      =12=

      很奇怪地,最近陈帅没再梦见丁丑了。
      为此他高兴了几天,然后陷入了惶恐里。没有了丁丑的梦里,陈帅有时候被饭堂的清洁大叔追着打,有时是参加革命,被体育老师出卖了,然后被抓去枪毙,有时甚至梦见自己是深海里一条逃难小鱼,后面追着牙齿锋利的大白鲨!
      两害相权取其轻,陈帅开始怀念起梦见丁丑的日子了。

      所以那天在饭堂里碰到丁丑时,陈帅激动得差点扑过去搂住他,而丁丑只淡淡地扫他一眼,擦肩而过。
      遇见了丁丑的那天,陈帅的梦里还是没有他,午睡的时候没有,上课打瞌睡时也没有,到了晚上,陈帅怕睡着了又被大白鲨追着咬,只好努力地祈祷让自己梦见丁丑。
      整晚都没睡着,丁丑倒是在他脑里跑了一晚的马拉松。
      陈帅终于明白自己堕入了情网。

      陈帅写了一封信,在信成为信前,无数张信纸被无辜牺牲掉,陈帅最后总算写上了满意的内容,郑重地把信投进了邮筒。

      丁丑收了一封信,在拆开信看完之后,无数种表情在他脸上跑过,丁丑最后换上一张镇定的扑克脸,把信揉成一团丢进了垃圾桶,再在半夜忽然惊醒后趁着自己不注意偷偷捡了回来。

      你站在桥上看风景,
      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
      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
      你装饰了别人的梦。

      -13-
      等了两天都没收到回音,陈帅坐不住了,想找丁丑来谈判谈判。可丁丑不愧是属狗的,远远嗅到陈帅的杀气就逃得远远的,比大海里的针还要难捞到。陈帅不信邪,蹲到他宿舍里等,直到关灯后阿贵才好心地告诉他:丁丑最近都回家里住了。

      那还有公共课嘛!陈帅的信心还没被打倒。
      一个星期过去了,每次的公共课,丁丑不是迟到早退就是干脆不到,遇上捕快型的老师他就让阿贵来代点名,陈帅连影子都没捞到半个。

      除了放弃还能怎的?
      陈帅撤掉一切监视,收心养性,一心只读圣贤书,终于,丁丑再次大肆活跃于远方的视野。

      猎人之所以成功,有时候不一定因为他是个聪明的猎人,而是因为猎物太笨。

      丁丑大大咧咧地坐在新落成的图书馆里,嘴里咬着笔杆,耳朵塞着周杰伦,身体晃来晃去地翻着书。一阵脚步声由远而近,几近退化的触角一根根竖起,丁丑抬头一望,陈帅的脸部大特写突现眼前!

      “!!!!!!”丁丑连人带凳往后一退,连书包都不要了,站起来就往电梯里跑,迟了一步,在电梯关上前,陈帅一个箭步冲了进来。
      #$#&^()^*)*^&(&($@#))(
      “啊!!!!!”一声惨叫从电梯里传出,随后是电梯故障的报警声,电梯停在三楼不动了!保安人员连忙用对讲机call来两个维修人员抢修。

      电梯里传出各种惨叫声和叫骂声还有拍门声,两位维修人员见惯不怪,闲闲地聊着天,偶尔良心发现地温言安慰里面被关住的人几句,过了差不多一小时才告完工。一个维修人员点上一支烟,摁开了电梯的门。
      “呼―――”一个人掩脸从里面冲出来,一阵风地刮走了。

      “现在的大学生心理承受能力怎么那么差呀!”闲在一旁的修理人员从同事口里抢过香烟放进自己嘴里用力吸了一口。

      电梯里走出了另外一个人,此人慢慢整理了一下袖子和衣领,用手指梳梳头发,耸耸肩,擦擦嘴,慢条斯理走到两人面前:
      “谢谢两位大叔,…..哦,还有,吸烟危害健康,呵呵。”
      “罗嗦什么,不见人家都跑了吗?还不去追?”抽着烟的人好心提醒道。
      “对喔!”醒觉的陈帅匆匆忙忙跑走了。

      “咿?我们的样子很老吗?这小子喊我大叔?!”他气愤地对他说。
      “哈哈哈,不认老都不行了,你以为你永远18岁?都多少年了!”他笑着伸手捏捏他的老脸。
      “去去去,你才老,做完事情不回家还磨蹭什么?”
      两人收拾好工具箱站起来,相视而笑,眉来….呃…..眼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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