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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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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在树林里碰到一个奇怪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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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找口饭吃，我来到树林里，奋力爬到树梢想要摘点果子，然而……大约是我动作幅度太大，纤细的树枝悲鸣了两嗓子就断掉了。
就断掉了！！
我拼命控制自己下坠的姿态，只祈祷我不要死相太惨。
可是预想中摔断腿的场景并没有出现，一阵风卷起我的身体，我就这么轻飘飘的落在了地上。
细小的龙吟声传入耳中，我坐在地上揉着腕子抬起头看，一个银色长发的男人站在那里，长长的刘海遮住了他半边脸颊，露在外面的那只眼闪着凶光，背后还跟着一条龙。
呃……总觉得……这人不是什么好人啊。
“小心点。”他低下头看向我，“你太弱了。”
长得这么瘦弱还真是对不起啊。
“你是谁？刚才是你救了我？”
我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这时我才发现，他的身材和我一样相当瘦弱。
说什么我太弱，自己不是一样看起来菜的要死。
他冷冷的看了我一眼，什么也没说，转身就走开了。
“喂——”我冲着他的背影喊了一声，“你到底是谁？”
我看到他的脚步停住了，便赶忙追上去，然而又一阵风将我轻轻拂开。
“我是风神，连。”
他的周身涌起烈风，银色的刘海随风飘起，那个瞬间我竟看到了他另外半张脸。
那半张脸并没有什么特殊，除了那空洞洞的眼眶。
伴随着风的声音，男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只剩下发愣的我留在原地。
连……我呆呆的想着，莫非他就是阿婆说的——风之妖魔一目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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树林里有一座废弃的神社，我十分喜欢那里，因为那附近长着许多味道鲜美的蘑菇，摘完果子刚好可以去那里休息一下，顺便带点蘑菇回家。
阿婆告诉我，这个神社曾经是供奉一位风神大人的。
我不禁想起那天自称风神的男人。可是阿婆明明说，叫做连的男人已经不再是神明，他早就变成妖魔了。
想不通啊~
靠着柔软的干草，一阵困意涌上来，我竟渐渐睡着了。
迷迷糊糊之间，我听到了吵闹不已的风声。
“醒醒！”
睁开眼，我看到一个银发的男人坐在我的旁边。
四目相对，他只是柔和的笑着，轻声问我：“你怎么睡在树林里？”
我这才发现周围有些不对……
“这里是……哪？”
眼前的场景十分陌生却又十分熟悉，我很明确的知道这里并非我睡着的破败神社，而是一个普通的树林。
甚至跟我整日摘果子的树林长得超级像！
“这是村子外面的树林里。”男人好脾气的回答道，“你是要去那个村子吗？已经很近了，不要睡在这里。”
“我……”
看着他俊秀的容颜，我支支吾吾的说不上来话。仔细看看附近，明明就是村外的树林，可是我明明记得我睡在那个破败的神社中。
我到底是怎么跑到树林里来的？
大约是我纠结的表情太过好笑，银发的男人竟噗嗤一声笑出来，还开始跟我搭话。
“我叫阿连，你叫什么？”
“我叫阿初。”
“阿初，你快点去村子里吧，天很快就要黑了。”
看看四周的天色，连树叶都被染上了夕阳那火烧一般的红色，的确是不早了。
竟然睡了这么久，我有些懊恼。阿婆还在家里等我，我还是快些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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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实证明，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我站在村子外面，一脸彷徨无措。
明明是村子的位置没错，可是为什么……这房屋的样式、村民的脸庞，都和我记忆中的村子完全不一样啊！
怎么看都像是一百年前的样子！
重点是……一百年前的村子里没有我的家啊。
“你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猛然惊醒，转身看去，这不是刚才那个银发男人吗？他什么时候跟在我后面的？
他满脸担心的看着我，热情的目光让我有些不好意思。
话说普通人会这么担心一个刚认识的陌生人吗？
不过，既然他要做好人，不如我就先求助于他吧。
“我是来找我阿婆的。”我慢吞吞的开口道，“可是……阿婆好像不在这里。我只有阿婆一个亲人了，她不在这里，我也不知道该去哪……”
无家可归的乖孩子总是惹人怜爱不是吗？
他听后也手足无措起来。
“这样……这样的话，既然没有地方去，你可以……可以先住在我家里？”
如愿听到了想听到的内容，我的心里简直感动啊，不用风餐露宿真是再好不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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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渐渐习惯了住在阿连家里的日子。
他独自一人住在村子附近的树林中，房子盖得很简单，屋内摆设很少。因为我的到来，阿连加班加点给我打了一张床，好让我有地方睡。
只是这样一来，原本宽阔的屋子就变得十分拥挤。
可是阿连并不在意，他每天清晨都笑着对我说早安，给我拿来清水和野果，尽可能的让我过得很舒适。
我也开始接受阿连是风神这件事儿。
是的他真的是一个风神，村子里的人有供奉他的神像。我知道，他和我摘野果时碰到的是一个人。
然而我还是喜欢现在的阿连，他笑起来非常好看，不像一百年后那样冷冰冰的让人讨厌。
阿连最喜欢的事情还是帮助村民。早上吃过东西他就拉着我到树林里玩，看到需要帮助的村民就会用神力出手相救，甚至还会帮助林中的小动物。
不知道是不是保护欲作祟，阿连对我非常好，好到让我心虚。刚住进他家的时候我还会因为找不到回家的路而对他发脾气，后来……看他对我一幅逆来顺受的样子，我也没了欺负他的想法。
我对这位风神大人并没有敬畏之心。
要说原因嘛……当然是因为他每天去帮助村民还要拉上我一起。我又不是神明，村民们的需求关我啥事啊！
“阿初，走了！”他冲我招招手，银色的秀发随着周身的微风飘起，看起来潇洒又自在。
“啊……我不想去……”懒懒的歪在床上，每天去乐于助人什么的根本不是我这种家伙该做的事。
“不可以。”他走过来拉住我的手，干燥而又温热的手指蹭得我的手心有些痒，“阿初要和我一起。”
话说阿连最近越来越粘我了，这样放任下去真的好吗？
“好啦好啦。”我无奈的叹气，“我陪你去就是了。”
然而他还是像每天那样，拉着我在树林中巡视，偶尔停下来倾听村民们的祈祷。
“阿初，有个孩子说他的父亲被熊抓伤奄奄一息，可是他没有草药……我们去给他送草药吧！”
可是就算你每天拼命的帮助他们，他们也从来不知道你的存在。
看着阿连亮晶晶的双眼，这样的话我没有说出口。
“好。”最终我还是答应下来，在这个树林中，除了我还有谁能陪他呢？
真怕什么时候我老死了，风神大人会哭的天昏地暗啊。
我们一起去树林深处找到了草药，有阿连在我从来都不用担心会受伤，他用温暖的风严密的护在我周围，无论是怎样的凶兽都无法突破。
带着草药，我们两个乘着夜色来到村子里。我真搞不懂为什么神明不能随便在信徒面前现身，难道像阿连这样天天做好事不留名才是神明应该做的事吗？
当神明真惨。
阿连挥手放出一丝神力，控制着风托住草药，将它们悄悄的放在村民家中。做完这一切，他又回过头笑着看我，仿佛一个求夸奖的孩子。
月色下他的银发熠熠生辉，双眼像是明亮的星子，看着他开心的笑容，我觉得脸上有些发烫。
“阿初。”他轻声叫我，“我们回家。”
“嗯。”我也笑起来，“我们回家。”
可就在这时，村外传来一声狼啸。
然后是接二连三的狼啸。
“有狼——狼群来了——”
村民们从梦中惊醒，他们惊慌失措，稍微有些理智的抄起柴刀躲进屋子，面色发白的女人们试图将受惊的孩童拉回怀里，一些曾经经历过狼群袭击的老人甚至晕了过去。
村子里面乱极了。
“阿初、阿初，别怕，我在这！”
阿连的声音唤回了我的理智，我这才发现我的手不自觉的抓住了他的手，甚至将他的手背都抓红了。
“阿连……”我眼泪汪汪的看着他，“有狼……”
“阿初不怕。”他伸出手臂将我抱紧怀中，一下又一下的轻抚着我背脊，“我在这呢，我会保护你的。”
有风神大人的保护，村子自然是安全无虞的。
狼群被一阵狂风吹得七荤八素，大部分都不知道被吹到哪里去了，仅剩的几只晕倒在地，被村民们抓起来拨皮抽骨了。
村民们小声的猜测着刚才突然而至的狂风。
“一定是风神连大人！”
“是啊，掌控风的不就是连大人吗？”
“我们整日供奉他，今日他从狼群手中保护我们，每天的祈祷总算是有了回报。”
我不禁心生厌恶，我和阿连每天都跑来做好事不留名，你们就说这样的话……
阿连却不甚在意的样子。
“阿初，对于神明来说，信徒是十分重要的。他们的祈祷和供奉对我来说很重要。”
他耐心的对我解释着，可是我却越来越烦躁。
“信徒对你很重要，那我呢？我重要吗？”
清冷的月光洒在我和他之间，虽然双手紧紧相牵，可是两人之间似乎隔了一条月光流淌出来的银河。
这一刻，我觉得他是那么遥不可及。
总归都是我的痴心妄想，说不定什么时候我就回到一百年后，这样也好……
“阿初……你是我的信徒吗？”
听到这话，我恼羞成怒起来。
“是！怎么不是！风神连大人最厉害了，小的是您最忠诚的信徒！”我哼了一声，甩开他的手，背过身去。
他轻轻的笑声从我背后传来。好听的男声搔得我耳朵有些痒。
“阿初，没关系的，你是不一样的。”他走过来又牵起我的手，力道大的出奇，让我完全甩不开，“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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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上次狼群来袭的事情，村子里的人愈发相信风神阿连了。
他们开始收集材料，准备给阿连建一座漂亮的神社，然后再打造一座全新的神像，放在神社中供奉起来。
看到这样的村民，我心里有些感动，阿连的付出总算是有了回报。
可是他还是不在意的笑着。
“真是的，这不是好事吗？每天看你乐颠颠的跑出去助人为乐，这会儿得到回报了倒是没那么开心了……”我有些负气的丢着石子，真是的，我成天这么烦来烦去的到底是为了谁啊。
“那阿初觉得我每天帮助村民……是为了什么？”
我愣住了，这种事情，我又怎么会知道……我所看到的，不过是阿连整日忙碌，所做的事情都是为了保护村民、帮助村民，我从来没有想过“为什么要这样做”这种问题。
“神明啊，不就是要保护自己的信徒吗？”
微风穿过林间，阿连的笑容点亮了我心底的光芒。果然，这样的阿连最棒了。
我是真的……很喜欢他啊。
神社很快就建好了，富丽堂皇的装饰、镶金的神像、灵验的传说，风神神社的人气越来越旺。我后知后觉的发现，这神社的位置不就是我曾经常常去摘蘑菇的地方吗？
阿婆说的一点都没错，这里果然是供奉风神大人的。可是……这里又是怎么变成后来破败的模样的呢？
想起初遇时阿连的样子，那空洞的眼眶变成了一个黑洞，瞬间吸光了我全部的幸福感。
难道阿连真的会变成那个样子？神社破败、没有信徒、堕为妖魔……
我不敢细想。
既然我已经在这里，那就和阿连一起努力吧。他这么好的人，怎么可能会没有信徒呢？
未来会不一样的。我坚信着。
每天陪着阿连助人为乐，时间很快就进入了雨季时节。
我很喜欢雨季，因为能找到更多好吃的野菜和蘑菇，而且只要家里有粮食，我就可以光明正大的一整天都不出门。
阿连却忧心忡忡。自从我来到这个地方，就从来没见过他这种样子。好像身后有什么东西在追赶他一样，他的神色一日比一日忧虑。
“阿连，究竟是怎么了？”我忍不住向他问道。
窗外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潮湿的水汽顺着窗口爬进屋中，阿连的身边难得的没有风环绕着，他银色的长发乖巧的服帖在身后，仔细看去，他的刘海竟有些长了。
不如改天给他剪一剪吧。
就在我来回打量他的头发时，他开了口：“每年的这个时候村里都会迎来雨季……”
这个我当然知道，没有雨季哪来的美味蘑菇和野菜嘛。
“村子是靠河而建的。雨季来临，河水总会上涨，每年雨季来临之前村民们都会加固河堤。可是今年……村子里的人几乎用所有的积蓄建了风神神社，堤坝……堤坝……”
所以河堤就没人管了？？？
搞什么鬼！
我看着阿连神色挣扎，我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神社里的供奉和祈祷是他神力和神位的来源，他舍不掉，可是眼睁睁的看着河堤就那么放在那里，万一发了洪水……
我紧靠着他身边坐下，试图用这种蠢笨的办法安慰他：“没关系的阿连，我阿婆之前跟我说她就住在这个村子，可是她从来没跟我说这里发生过洪水。”
他诧异的看看我：“那你阿婆现在去哪里了？”
“我也不知道。”我无奈的一摊手，“可能搬走了吧，没来得及给我寄信。”
“唔……”
“不要担心啦！就算真的有洪水，风神连大人会保护我们的，对不对？”
“嗯！”阿连重重的点头，“我会保护大家的。还有阿初，我一定会保护你的！”
我永远也没办法忘记这一刻，银发的男人神色坚定的说着守护的誓言，他俊秀的面庞深深刻进我的心中，如果可以，我希望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只是这世上没有如果。我无法预料未来，就像我无法预料洪水来的如此之快。
翻腾汹涌的河水咆哮着，不停地冲撞河堤，本就脆弱不堪的堤坝顷刻间便化为碎片。浑浊的水流张开血盆大口，像是要吞噬掉眼前的一切。
惊恐的村民们甚至来不及反应，大家你推我搡地向山上跑去。可是洪水的速度太快了，没有人敢停下脚步。
慌不择路的人们，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了风神神社。
树林外山脚下是洪水的嘶吼声，风神神社中华丽的装饰只让人觉得冰冷。小孩子们挤在一起取暖，大人们商量着接下来要怎么应对。
我和阿连在神社外悄悄的看着。只有我知道，若不是阿连用神力挡着，洪水只会更快的淹没这里。
但是阿连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他是风神，不是水神，他不能控制水，能暂时减缓洪水上涨的速度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大概是我的样子看起来太过忧虑，阿连不住的轻声安慰我。我没有告诉他，我担心的并不是村民们，而是他。
曾经相遇时他的样子变成了我的一个噩梦，我不住的回想起那时候他空洞的眼眶。
“阿初，别怕，我在这里，我会保护你。”
“不要！！！”
我听到自己尖叫起来。
“我才不要你保护，你谁都不要保护，我们走好不好……我们走……这样下去……”
崩溃的眼泪从眼眶中溢出，我的双手不受控制的发抖，不知道是不是眼泪带走了我身体中的温度，我只感觉从头到脚都冰冷透了。
阿连伸出手抚上我的脸颊，他捧住我的脸，帮我擦净脸上的眼泪和鼻涕。他周身温暖的微风环绕住我，给我带来了些许温暖。
“阿初，我就知道，你是不一样的。”他还是那样笑着，“神明就是要守护自己的信徒啊。”
他看出来了。是啊，像他这样的人，我又怎么会不知道他的选择呢？他一定会拼尽全力保护村民，哪怕是伤害到他自己。
我绝望了。他已经做出了决定，我拉不走他，我没办法。
他并不知道他这样做的后果是什么。即便是知道未来的我，也只能在心里偷偷的期待着奇迹的发生，希望未来能出现转机——
阿连松开了我，他深深的看了一眼风神神社，手指飞快的戳向自己的眼眶。
他的银发很好看，他的皮肤很白，他笑起来很温暖。可是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他手中的那只眼，不复从前了。
猩红的血液从他的眼眶中溢出，划过脸颊，滴在他的头发上和衣服上，我甚至能感觉到那血液的温热和粘腻。
我多么想代替他承受这一切，可是我就是个没用的家伙，我连他的一根头发都比不上。即使牺牲掉我的性命也无济于事，我只能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亲手挖出自己的一只眼睛。
阿连告诉我，风神的眼睛具有相当强大的法力，他甚至可以凭借这两只眼改变未来。
此刻我真心祈求他能成功。我不想看到那样的他——那个冰冷的、只剩一只风神之眼的阿连。
原本应该带着笑意充满温柔的眼珠此刻被他捧在满是血污的手心中，我感到周围的风越来越大。阿连念着不知名的咒文，手轻轻向上一托，那只眼珠便缓缓升空。随着它越升越高，周围的风也越来越大，直到它升至空中发出一阵温暖的光，那一刻所有的风都平息了，天气好得像刚刚雨过天晴。
风眼的位置总是这么风平浪静的。仿佛外界的狂风暴雨与它一点关系也没有。
阿连还在笑。我难过的想上去抽他一巴掌。
那只眼珠带着他几乎所有的神力，化作凌厉的台风，卷走了所有的洪水。
这时候是真的雨过天晴了。
“……这回你满意了？”我哭的好像瞎了一只眼的不是他而是我，“这回你满意了！”
阿连手足无措的看着我。
我哭的开始打嗝，可是我一点也不想理他。他简直太讨厌了，仗着有人供奉他，就凭白相信神力可以恢复、就可以随随便便伤害自己？
“没关系的。阿初，你看，我是风神，只要还有信徒，我就还是神明，我的神力会慢慢的恢复，眼睛也会再长出来……”
“阿连是大笨蛋！！”
我再也不想听他讲话，转身哭着跑走。阿连看我这副样子，也紧跟着追了上来。
此时我们两个谁也没有注意到风神神社中的村民。这个时候的他们并没有因为洪水退去而充满喜悦，而是争抢着拆下一件又一件神社内值钱的东西……
就在我任性地发脾气闹别扭的时候、就在阿连急着哄我的时候、就在我们脸红着和好的时候、就在我忙着帮阿连包扎眼睛的时候，风神神社被拆的七零八落，仿佛被强盗洗劫过一样。
面对这样的景象，阿连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惊恐的神色。
他努力庇护的信徒们，饱含祈愿筹集钱财建造了风神神社，可如今那些人，拿着同样的钱财，抛弃了曾经信仰的神明。
他们拿着那些钱，在另外一片沃土上重新建起家园。那里再也不会有洪水的隐患，也不会有新的风神神社了。
不过是为了生存。信仰风神连也是，抛弃阿连也是。
可惜，这样的事情我永远也做不到。
破败的神社里，信徒越来越少。起初还有人试着修复神社，后来……只剩下我和阿连了。
周围的风中再也没有了喜悦的声音。我再也没有看到过阿连的笑脸。
可日子还要过。
每天早上起来，阿连只是木木的对我说“阿初，早安”，然后就出门了。
我看了看摆在一旁的清水和甜果，悄悄的跟在他后面也出了门。我看到他依然在想办法帮助那些村民。只是因为那次洪水，他不仅失去了一只风神之眼，还失去了大部分神力，信徒的减少让他的神力几乎毫无恢复的迹象。
他甚至不能像从前那样轻松的帮助别人了。
“阿连！”我叫住他，“我们回家吧，阿连。”
不要管这些人了，放弃他们，去别的地方重新开始不好吗？风神连大人会有新的信徒、新的神社，神力也会渐渐恢复，眼睛也会……
可他只是摇摇头。
“阿初，他们曾经是我的信徒，我就不能随便离开，哪怕现在……”他长长的刘海再也没有修剪过，垂下来挡住了那只空洞的眼窝。
我深深的叹了口气。
“就算他们都不再信仰风神，你还有我啊。我是你的信徒，阿连，你忘记了？”
既然这是你的愿望，那我会一直陪着你。
“……我没有忘。”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神采，“我会保护你的，阿初，我会一直保护你，一直……”
“那我们一起努力！”我牵起他的双手，“阿连这么好，他们一定会重新相信风神的。”
他终于重新笑了起来。
这样……真好。
日子并没有什么变化，早上起来我拉着他去想方设法帮助村民们，然后晚上一起回家。
并没有什么变化，不仅我们两个是，村民也是。
他们不再相信风神，甚至不再记得风神。
阿连的神力不仅没有丝毫恢复，还在逐渐减少，如今我们两个甚至没办法进入树林深处采集草药，还好他没有放弃，我也没有放弃。
我能感觉到阿连越来越依赖我。
我心里窃喜，我喜欢他，没有什么能比被喜欢的人依赖更开心了。但同时我的心底又涌出深深的忧虑——我害怕，我是从一百年后来到这里的，万一我突然离开……
那样，阿连一定会难过的哭出来。
他真的哭出来了。
眼前是一片金色的光芒，我的身体变得轻飘飘感受不到重量，我想我这是要穿越回去一百年后了吧？我开始听不到阿连的声音、摸不到阿连的脸颊。我看到阿连眼睛里的泪水，他看起来好痛苦好痛苦，可我居然有点开心。
阿连也是喜欢我的吧？
我看着垂下头的阿连，不断说着安慰他的话，不过我猜他也没有听到我的声音，因为他根本没有理会我。
“阿连，我想看一看你笑的样子……”
这个讨厌的家伙，只是哭，根本没有笑。
阿连捂着那只完好的眼睛，周身开始涌现出黑气。他的额头长出了龙角，黑气越聚越多，最终凝结成一条龙。
我知道，他牺牲了余下的全部神力，从风神连大人，变成了风之妖魔一目连。
他一定很疼吧……我想上去抱一抱他，可是我的手却穿过了他的身体。
“阿连，就算你堕为妖魔，你也是我的风神连大人。”
是我一个人的……风神阿连。
可惜，他一定没有听到我说的话。
告白的话都听不到，这家伙果然——很讨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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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晕了过去，再醒来时，我发现我躺在破败的风神神社中。
晃了晃有些发沉的脑袋，我努力地想要搞清楚眼下的状况。
不管怎么说，先去阿连的住处看一看吧，他这种人根本不可能会搬家的。
我站起身来向外走去，还没走完神社外面的台阶，我就看到了正走向我的阿连。
他有些诧异的看了我一眼。
“你怎么会在这里？”
笨蛋，我怎么就不能在这里……
刚要开口回答，我却听到他说：“你是风神的信徒吗？”
我愣住了。他不记得我了？
“阿连……”我不禁轻轻念出他的名字，只期盼着他是在跟我开玩笑。
可是他也愣住了。
“你知道我的名字？”
我当然知道你的名字，我们一起生活了那么久，而且……我喜欢你啊，我的风神阿连。
“我是风神连。这里是我的神社，你是来供奉祈祷的吗？”
这个家伙……哪有神明会大大咧咧的站在自己的神社门口，还问信徒是不是来供奉祈祷。
我的眼泪又开始控制不住了。我明明知道，最开始在树林里相遇时，他是不认识我的。
而我们在一百年前生活的那些回忆，对他来说应该是过去的事。
最初相遇的时候他不认识我，如今又怎么会记得我呢？我早该想到的，堕为妖魔的他，连记忆也一起失去了。
忽然一只温暖干燥的手抚上我的脸颊，一下一下的擦干我的眼泪，就好像曾经那样……
“别哭。”他的嗓音还是那么好听，“你是我的信徒，我会守护你的。”
笨蛋，你已经不是神明了啊，干嘛还要守护信徒……除了我，还有哪个人会是你的信徒？
“阿连，我们回家……回家。”
我拉着他往家中走去。一路上他沉默着一句话也不说，而我也在默默地回想着……
阿婆跟我讲过，失去了信徒便如同失去信仰的风神连，在最后一个信徒消失之际，用仅剩的神力化为了妖魔。失去了神力的他连同记忆也一起失去了，他甚至不记得自己已经不是神明。他只是希望兑现他的承诺，他要一直一直保护他的信徒。
只是我没有想到，那个信徒会是我。
我也没有想到，他再也没有想起阿初。
每天清晨，我会喊他起床，和他说“早安，我是阿初”。然后我会拉着他出门，看到有需要帮助的人就上去帮忙。变成妖魔后，他做起这些事情一点也不费力，我便毫不客气的使唤着他干活。
他看起来很高兴的样子。
晚上互道晚安后，我们各自睡下，第二天起来又是重复前一天的生活。每天清晨他都会忘记阿初，我只好一遍又一遍的告诉他我的名字，却也只能在每天睡前听他说一声“阿初，晚安”。
不过这样就足够了。我是他的信徒，他会一直守护我，而我也会一直在他身边。
他是我一个人的风神，我一个人的风之妖魔一目连。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要说明一下。
一目连的愿望是守护，所以他是自愿从神明变为妖魔。毕竟没了信徒神明就要消失，变成妖魔还可以继续守护。
因为从神明变成妖魔，所以记忆受损。
阿婆其实是不存在的人物，从头到尾都是阿初的臆想。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