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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0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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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辆垂着青帘的马车,一双如羊脂玉般的手,一个温柔似水的女人。不过归隐那带着几分赞赏的目光只在女人的身上停留了片刻,便落到了那立在一旁毕恭毕敬的晏荆的身上。归隐已经预料到他即将出口的话,这偌大的晏府,门人子弟上千个,竟然不肯抽出一人来护送这大小姐,当真是一件奇事。
对这晏家的事情不甚关心,可是行走江湖嘛,多多少少能听到一些讯息,尤其是江湖上所谓的大人物,关于他们的流言更是如波涛迭起。这晏鸿嫡妻只生了晏歌这一个女儿,可是他的一个妾室,却为他生了个传统接代的儿子晏欣,如今不过十岁光景,已经将纨绔弟子的习性学了个七七八八,得罪了不少的人,有的人慑于晏鸿的脸面,默默地忍耐了下去,可有的人不管三七二十一便着手报复,就在前些日子吧,这晏欣被人掳走了,不知所踪,晏鸿大发雷霆,发动了“浣溪沙”的门人四处去搜寻,自然也顾不上自己这即将嫁入散花宫的女儿了。不过对归隐来说,这晏家不派侍卫更好,不然碍手碍脚的太不畅快。
见归隐的神情隐隐有几分不耐,晏荆上前一步,拱了拱手道:“我家小姐就麻烦归姑娘了,只要在六月十三前赶到散花宫即可。”此时不过是暮春光景,柳絮翻飞如雪片。从江陵赶到襄阳,快的话不过是三四天,这足足有三个月的时间,实在是够了。难道是路上会遇到大麻烦?这一嫁一娶,晏家不送,江家不迎,实在是奇怪。可她归隐是什么人?从来没有畏惧的时候,越是怪就越是想要闯闯看。朝着晏荆挥了挥手,示意他别在哆嗦,她一个翻身就跃上了马车,勒住了那缰绳,而那一直沉声不语的晏家小姐也敛着裙裾,弯腰进了车厢中。
归隐是个花钱大手大脚的人,为了银子,她接过很多杀人的买卖。有的人躲在了几大高手的护卫中,有的人则是善于奔逃,还有的本身就是个武功极高的厉害人物。想要完成任务,必须要吃点苦,她曾经臭水沟里头潜伏了一天,等到了那人来得时候,一刀毙命;她也曾不眠不休的追杀一个人三天三夜,最后迫得他跳下山崖,摔得粉身碎骨;她也与江湖大盗缠斗,身重七剑最后将他避于掌下……与这些事情比起来,护送一个大小姐,赶个马车,实在是一件很轻松惬意的事情。
车轮子轧过了黄土地,发出了一阵轱辘轱辘的动静,马脖子上悬挂的铜铃也叮叮当当的响。天很蓝,官道上的车马很少,郁郁葱葱的林木在路上投下了一片交叠的影子。归隐的心情很好,一般心情好的时候她就会唱歌。此时,她眯着眼,一边赶着车,一边高声唱道:“醉侯出中山,绿酒牛车载。结客行歌燕市中,换得狂名在。睡眼唤春来,欲用千金买。拟作江湖烂漫游,了我看花债。”林中的鸟儿被惊起,扑棱着翅膀飞向了高天。
声音好听的人唱歌未必好听,晏歌不喜欢听人唱歌,尤其是呕哑嘲哳有如磨盘转动的歌声。这个陌生的女人,是个危险的人,几乎是在见到归隐第一眼时候便认定了此事。原不想与她多说话,等到达襄阳时候再做打算,可这才离开江陵城,她便忍不住了。揉了揉隐隐有些发胀的太阳穴,她掀开了青帘,温声喊道:“归姑娘。”她的声音太温和也太小了,沉浸在了自己世界中的归隐根本就没听到这细如蚊蚋的呼唤。晏歌有些生气,她索性钻出了马车,坐在了归隐的身侧,又喊了一句。
纤细柔嫩如春葱般的手指捏着衣带,螓首蛾眉端是一副温婉的大家闺秀样貌,归隐啧啧的叹了几声,收回了目光。在归隐细观晏歌的时候,晏歌也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归隐,这人眉飞入鬓,面若春桃,极为风流标致,从她那微微撩起的唇角,又能看出几分不羁与散漫。晏歌的目光慢慢地滑到了她背着的那把刀上,从那鹿皮刀鞘中透出了一股凛然的劲气,刀柄上复杂而又神秘的纹路,使人心惊肉跳。
那等有如实质的目光,归隐岂会不知,她懒声笑道:“这是龙牙刀,传闻是上古时候无名氏所铸造的邪刀。邪不邪我不知道,只不过这刀上沾了很多人的鲜血,是真的。如果刀真的有魂,那绝对是血淋淋的。”
晏歌点了点头,她的目光投向了远处那连亘的青山。
归隐抿了抿唇,又道:“从江陵到襄阳,可以取道荆门军,不过我们不往那条路。去潜江,再沿着汉水走。”归隐心中有自己的盘算,三个月的时间足够将这位大小姐送到散花宫了。不如趁此时往潜江一趟,解决一些小麻烦。
归隐的朋友不多,敌人却是不少。她每到一个地方,便会有人热烈的“欢迎”她,不过那种刀剑齐上、飞镖乱窜的场面,可不是一般人消受得了的。这一回到潜江是要见一个人,一个即是朋友,也是敌人的人。偏头瞧着晏歌那在衣领中若隐若现的雪白脖颈,归隐慢悠悠地说道:“晏二爷请我来护送你,当真是一件不明智的事情。以晏家与散花宫江家的名望,江湖上的人谁敢轻易动你?随便寻个人护送,你这一路都会安安稳稳的。可是随着我便不一定了,我的仇人遍布黑白二道,有不少是不死不休的,恐怕会累得大小姐受惊呀。不瞒你说,我这回到潜江是要见一个人。”
晏歌问道:“是谁?”
“桑不留。”归隐应道,见晏歌一脸茫然,她噗嗤一笑,“你爹怎么说也是江湖上响当当的大人物,你娘萧倩也是让诸多江湖人望而生畏的厉害人物,怎么你一点都不晓得江湖事?瞧你的模样,身上也没有武功,难不成真的一直被养在大宅院里,拈针刺绣?读些什么《女诫》、《女论语》一类的书?这样的人生哪里来的乐趣?”
连连叹了好几声,面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惋惜,归隐扬了扬眉,又说道:“这桑不留啊,江湖上人称‘一个不留’,她是制香人,同时也是施毒的高手,就连那‘千手毒圣’也甘拜下风。我是她的敌人,因为我曾经杀了她的丈夫,使她变成了一个寡妇;我们也是朋友,因为我救过她一命。可惜这不能够抵消她的杀心,她说过,杀了我为她的丈夫报仇后,便自尽还我一条命。”
晏歌轻嗤了一声道:“复杂。”
归隐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她眯着眼,懒笑着应道:“不,其实一点都不复杂,江湖只有两个字,生或者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