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役元帅直播间[星际]》一半山川

17、017

　　越想越头大，宗林忍不住在床上翻了个滚，硬邦邦的床板发出嘎吱的响声，啪嗒一下，她一圈还没滚完，床板就一阵倾斜——宗林顺势滚到墙边，脑袋重重磕上了白墙。
　　白墙“兹拉——”一声，屏幕闪烁了几瞬，瞬间没了光。

　　宗林捂着脑袋从地上坐起。
　　进门前她就做好了看到污渍斑驳的准备，没想到一推门，虽然谈不上多么豪华，但胜在干净整洁。
　　可没想到这屋子还没等她夸赞两句，就原形毕露。

　　四面方墙都嵌了满墙的屏幕，在统一程序的设定下模拟出干净整洁的白墙形象——如果客人愿意，还能把背景换成宽广辽阔的草原，或者碧蓝如戏的天空。
　　显然，这些屏幕的耐久度和强度都不算好。
　　一面墙被宗林这么一撞，立即就偃旗息鼓，不仅丧失了显示功能，还暴露出屏幕本身就布满大量裂纹的事实。

　　宗林尽量不去想那些裂缝底下是个什么光景。
　　因为她刚刚余光瞥到了一长串窸窸窣窣的爬虫队列。

　　这应该是块被拼凑起来的的屏幕。
　　也许很久之前它是完整的，但它太过古老，碎了又碎，补了又补，就和突然崩断的床腿一样。

　　宗林叹了口气。
　　床腿也有修补过的痕迹，她小心翼翼把床板边缘抬起，沿着毛边纹丝切合在裂纹中，刚坐上去试了试坚固度，结果床腿又十分不给面子的“吧唧”一下，倾斜着垮了下去。

　　宗林：“……”

　　她忍无可忍，跑到楼下，服务台还是那个小女孩。
　　小女孩露出甜美的笑容：“您好，请问有什么我能帮你的吗？”

　　虽说她是冲着营业父母一定会把小孩子的安危放在第一位而营造的安全感来的这家。
　　但现在自己碰到了麻烦，小女孩还是一副天真善良不谙世事的纯真笑脸切实让宗林感到不爽了起来。

　　她张嘴，却发现自己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

　　“你可以叫我安妮。”小女孩笑道。

　　宗林忍着暴躁的情绪，把房间里的情况描述了一遍。

　　“啊，这样啊，经常的事情，我们旅社不会索赔的。”安妮轻轻“呀”了一声，然后弯腰，从柜台下方取出一管胶水。
　　“用这个粘下就行，只要在床上没有大动作，一般问题不大。”

　　安妮从善如流地回答着。
　　显然，相同的问题经常被客人抱怨。

　　“缝隙也可以用它来填满的，墙壁屏幕可能得拆卸下来调节电路……也是是接触不良，可能要花费更多时间才能排查出来，需要我现在就请工人上.门.服.务吗？”

　　这是用胶水就能解决的问题吗！
　　所以这就是你家床这么容易坏的原因吧？！

　　宗林心情复杂地接过安妮手上的胶水：“不用了，反正只是一面墙而已。”
　　她还有三面墙用来照明！

　　“那就祝您有个好梦。”安妮笑起来露出两个浅浅的小酒窝，看起来真诚极了，“这个您可以留着，也许另外的床腿也用得上。”
　　宗林：“……”

　　宗林神色复杂地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算了。
　　她还是对小孩子发不出脾气。

　　宗林拿着的胶水上了楼，重新把床腿拼接到位，黏上胶水，又坐在床板上试了试，果然好了。

　　从醒来到现在，她总算有时间好好放松了。
　　宗林平躺在床上，隔空喊了声：“关灯。”
　　剩下三面墙壁的光渐渐暗了下去。

　　她本想侧卧，却又想起了刚才从床上滚下来的那幕，又小心翼翼摆正了姿态。
　　……就是不知道晚上睡熟后自己还记不记得这茬。

　　本着明天的事明天再说的原则，宗林逐渐沉入了梦乡。

　　……

　　宗林是被窸窸窣窣的声响惊醒的。

　　她睁开眼，光从车厢的缝隙里钻进来，悬浮车停下了。
　　忽然之间，车门大敞，刺眼的白炽灯从外面洞穿进来，宗林又下意识地眯起眼。

　　“接下来的路程麻烦你了。”
　　宗林察觉到自己正在被人托起，送到另一个怀抱。

　　她很快恢复了视力。
　　外面是夜晚，之所以觉得刺眼，主要是因为对面开了远光灯。

　　四周幽幽暗暗的，连路灯都不曾有。
　　没有鸟叫，也没有虫鸣，这里一定没有安装自然模拟音箱。
　　是在郊外。

　　“我们这是去哪儿？”她在人的臂弯内翻了个身，声音迷迷糊糊的，带着一丝软糯。
　　宗林自己也吃了一惊。

　　窸窸窣窣的摩擦声也随之响起，宗林随即意识到这是布料的摩擦声。

　　“孩子醒了。”宗林眼前又出现了一只手，手掌把她视线捂住，似乎不愿意让她看外面的景象。

　　“没事。把手松开吧，我想让她再看看我。”

　　宗林视线又恢复了。
　　映在她眼前的，是一个长发女人。
　　她穿着纤白的衣服，宗林一时之间很难分辨这种上下一致颜色的衣服到底是连体衣，还是西装，甚至是及踝的长裙……或者只是单纯的喇叭裤裤脚处理。
　　黑发在夜幕中盘旋成复杂的造型，优雅，大气，她拥有着和宗林一样浅棕色的眼睛，只不过颜色更浅一点，像是刚刚从深谭里打捞发现的琥珀。

　　宗林张了张嘴。
　　有什么东西想要从嘴里脱口而出，但她却懊恼地发现自己并不知道面前这个人的称呼。

　　……甚至连面容在白色的冷光源下都有些模糊。

　　宗林揉了揉眼睛。
　　周遭的一切都很清晰，唯独那人的面容无法留在心里。

　　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要说看不清吧，也看得清楚，但如果下一秒被要求描述看到的这副面貌，宗林却无法说出具体的形容词汇。
　　仿佛是张取了平均值的脸，平凡，普通，无论怎么用力记，都无法刻在脑海里。

　　“好孩子。”
　　女人凑近抚了抚她的脸，宗林从那双充满爱怜的眸子里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长发，及腰，白色蓬蓬裙，衣领有着一圈复杂而精致的花纹，外面罩了件褐色大衣。
　　那的确是自己的脸，只不过更加稚嫩，青涩，年龄就和楼下安妮差不多大。

　　“时间不早了，你带她快点赶路吧。”
　　女人俯身，在她额头亲亲落了个吻，冲抱她的人说道。

　　宗林费力回头，试图看清楚抱自己人的脸。
　　却发现那只是个机器人。

　　“好的，夫人。”机器人瓮声瓮气地回答，“我会把她安全送到的。”

　　它说完这句话，就把宗林往怀里卷了卷，双腿变形成涡轮状，流畅地往外滑去。
　　它的速度极快，宗林能感到头发被风扯成一股强有力的长绳，偶尔有一些气流打在脸上，宛如针刺。

　　宗林努力把脑袋从机器人怀里探出来。
　　女人还站在原地，在她的视线中逐渐远离。

　　很快，女人就消失在宗林的视野里。
　　就在她彻底失去踪迹的一瞬间，宗林就看到远方的夜幕中划来一颗橙红流星，轰隆一声，火光四溅，远方腾起阵阵浓烟。

　　那震动如此之大，以至于宗林觉得机器人都颠簸起来。
　　很快，密集如流矢的“小流星”赶月似地朝她和机器人追逐而来。

　　那“流星”越来越大，临到当前，带来浓重的火.药.味。
　　宗林瞳孔微缩，脱口而出的“小心”被更大的巨响吞噬殆尽，灼热的浪卷铺天盖地落下——

　　她猛地从床上惊醒！

　　砰砰砰。
　　心脏疯狂跳动。

　　只是一场噩梦？
　　那未免也太逼真了点。

　　宗林捂着胸口，那股灼热的感觉依然清晰可见。
　　她抬手，发现浑身上下都被冷汗浸湿。

　　那女人……
　　宗林试图回忆起女人模样，却发现对方已经比梦境里还要模糊。
　　奇怪的是，其他的一切都像影像一样，历历在目。

　　宗林还记得的蓬蓬卷的裙摆，也记得白得素净的奇怪衣服，更记得那双几乎和她别无二致的琥珀色眼睛。
　　还有那个如影随形的……充满爱恋，眷恋，带着浓重不舍、别离情绪的视线。
　　可偏偏是那张面孔，像是被人从照片或者影像里刻意抠掉一样，彻底消失了。

　　宗林猜测也许是安妮给自己的留下了过于深刻的印象，她才会做梦自己变成了一个小女孩。
　　但她无法解释这个女人和机器人的存在。

　　不过联邦和弗朗州就够她头疼了，一对比，这么一个奇怪的梦境也算不了什么。
　　……说不定就是因为联邦过于真实，导致她梦境也变得真实且怪异了起来。

　　“啧……”她揉着太阳穴，嘀咕着，“连个安稳觉都不让人睡，在多做几个这样的梦，真的不会精神分裂吗？”

　　正在她自言自语地嘀咕的时候，破旧而幽静的房间内，突然传来一阵熟悉的，窸窸窣窣的响动。

　　和梦里的衣料摩擦声有点相似，但又不太一样。
　　宗林下意识循声望去——

　　窗外墨色的夜幕里，有什么东西，正无声的，悄然的，扒在她的窗沿。
　　宗林花了一秒才从光影中辨识出这东西的轮廊。
　　这是一只巨大的，体型堪比成人的竹节状机械生物——或者说，蜘蛛。

　　窸窸窣窣的是尖锐物体划拉玻璃的声音，藏着隐匿的兴奋，和偷窥的危险。

　　那双豆大而幽绿的眼睛几乎零距离紧贴着玻璃，宗林甚至能看到被玻璃微弹，往后伸缩的软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