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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二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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恼人的时差尚未完全消失,生华在拂晓中醒来,紫日挤出天际线上的黛青云山,在青烟曼妙的海湾里勾勒出浩渺彤波,另一边窗对面流光溢彩的高楼被映照的宛如一颗橘紫色的玻璃春笋。
一个人的清晨竟意外的不习惯,生华赖在床上查邮件,顺便扫了一圈各大平台热搜,还在搜索引擎上试了下自己和陈靛的名字——对岸的黎明静悄悄。生华稍感疏松,想了想,周日不睡觉的自己大概比舆论弄潮儿起得都早。于是简单洗漱换上衣服去附近找ATM,毕竟昨天回大陆得匆忙,没换现金举步维艰,最后还是找弟弟生平从微信上给她转了些现钱。
酒店楼下似乎是商业街,周末大清早全都闭门歇业,生华就近找了自助银行取了些现金,回去的路上掉下几滴雨点,紧接着就没斤没两地下起了瓢泼。她赶紧拔腿跑进旁边的屋檐下躲雨。
屋檐很长,她沿旁边闭门的商铺继续向前走,走到一间唯一开张的铺面前没了去路,她无奈,转头看到半开的铺子里冒出一股热气汇聚的水雾袅袅升起——那该是个早点铺。“咄咄咄”的钢铲碰撞的声响从昏暗的里间儿传出来,生华好奇探头,看到店家双手各抄一把不锈钢铲在两揸见方的钢板上铺开乳白的稀浆糊,随后撒上油光水滑的肉沫、鸡蛋和葱花。
“老板,一个牛肉肠带走。”一个路人收伞上前来。
生华这才恍然大悟——原来这是肠粉。
大雨滂沱,她出门短,没想着下雨也没带伞,一时寸步难行,于是干脆坐到屋檐下简陋的折叠桌前,叫份肠粉尝尝鲜。
肠粉上桌,生华拍照发给他,附言——Morning。
哪成想他秒回:“Wer?(在哪?)”
生华抬头茫然看看周围,又仰起头看店铺,奈何这小铺无名无牌,只得把自己的定位发了过去。
长长的一条窄窄的屋檐,被清透的雨帘隔出两个世界。深圳和香港一样湿热,半盘肠粉吃下去,生华的手臂上沁出一层黏糊糊的小水珠。屋檐外的世界是喧嚣又寂静的雨声,屋檐下,是清晨人迹罕至的街头巷尾、模模糊糊间钻出一串拐杖“嗒——嗒——嗒——”拍在雨水中的隐秘悠扬。
那人撑着一把深蓝色的长柄伞,木质伞杆,银白拐头,黄金的杖尖贴在一双复古亮面的乐福边。他停在落雨的檐下,停在她脚边三级台阶之外湿漉漉的石砖人行道上,落入她的余光。
生华施施然转头。
挺拔如松的身姿步上前来,一步一顿地迈上檐前矮阶。他其中一条腿似乎难以动弹,总是被腰身拖着前行,另一条腿仿似也不利落,每抬起一步都需要那根拐杖用力地杵在地面上分担身体大部分的重量,不过区区两三阶,他却颤颤巍巍走得像个耄耋老朽。
面对陈靛的凭空出现,生华只觉愕然。
他来到她桌前,眉语目笑,小心翼翼地坐进她对面一把破旧的折叠椅。他没急着收伞,握伞的手腕一翻,蓝色的大伞打横向外伸起来,伞面上的雨水哗啦啦抖落一地。
"Hi stranger."
伞内,他轻笑,手臂撑上窄窄的一方桌面,探身过来吻上她的唇。
生华惊呆。
蜻蜓点水,不过须臾。陈靛抿唇回味——她的唇,清甜里透着一丝鲜咸,格外美味。
“你怎么……”生华瞠目结舌。她记得他护照拿去办陆签还没回来。
陈靛收伞,粲然一笑:“签证回来了。昨天下午回来的。”
生华一脸怀疑。
陈靛没打算恋战,目光下移,聚焦到生华面前吃剩的半盘肠粉。
“六点半赶口岸开门通关。没吃早饭,饿了。”
无语,生华睨了一眼他,目光移开提高音量向铺子里:“老板,加一份鸡蛋肠粉。”
闻言,陈靛郁闷,高耸的眉骨委屈地压下来:“我要和你一样的——”锐利的目光示意生华的盘子,“有肉和虾。”
“海鲜、红肉,都是发物。”生华辞严色厉,“什么时候你腿上不发炎了,什么时候就让你吃。”
陈靛撇撇嘴,有点儿赌气的意思:“Yes, mom.”
两个人,一把伞。生华挽着他举伞的手臂,细瘦的肩膀缩在伞下。伞面被他压得极低,伞骨几乎蹭到他的头顶。到酒店,他拄拐的半边像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房门在他背后阖上,生华踢掉鞋子赤脚转身把他扑到门边。
他的一侧肩膀全湿了,滴滴哒哒地往下淌着雨水,顺着他手中的拐杖成股地流向地面,在石材的地砖上聚成一鼓清亮的水泡。湿透的棉麻衬衣变成半透明的质地,成片地贴服在他肌肉起伏的臂膀上,像是苍白的皮肤上吹皱的一层羸弱的薄纱,立领的顶扣却还板板正正地掩起他的锁骨窝,仿佛下一秒就要戴回那副银丝边眼镜遮起一双生冷的蓝眼睛。有种错乱的禁欲气质。
伞和拐杖湿淋淋地滑到地上,陈靛抬起小臂扶住扑上前来的生华,背后的脊骨却钝钝地撞在门上,生华的重量压上来,他站不稳,包在髋部的一整个硬邦邦的接受腔隔着裤子粗重地撞向门板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生华听到动静方才恢复一丝清明,有些慌乱地停止唇齿间的噬咬,拉开一些距离有些担心地看向他。
陈靛的唇却步步紧逼,他没回应她的眼神,甚或只是沉浸其中难以自拔,他目光迷离地追上来,偏头避开她的鼻尖重新含住她的嘴,鼻子顶到她的颧骨于是又再弯着颈子偏过一些角度,含糊其辞:“没事……”
双腿义肢靠在门上形成一个微妙却牢固的角度,不用扶杖解放了双手,陈靛胆子大起来,揽上生华的腰让她紧紧依附在自己身上。
生华一直高高地踮着脚尖,此时吻得上气不接下气竟感觉自己体力不支稍稍有些撑不住了。陈靛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力有不逮,小臂发力,一把托起她的臀部将她整个人抬离了地面。
生华配合地两手环住他的脖子,挂在他高大的躯干上,手指顺着湿透的衣襟游走过他坚实的臂膀划上他滚烫的脖颈,最后伸进他濡湿的发丝。她不停吻他,最开始是嘴,咬嘴唇、磕牙齿、舔舌头,然后亲他的脸和胡子,吮吸他的耳垂和喉结。若说从前还碍于他们的秘密关系口下犹疑不留痕迹,如今想到从今天以后秘密不再是秘密,念及此她反而心头一松,口齿放肆发泄着浓稠的爱意。
她帮他解开领口的扣子,埋头舔舐胸窝中间紫黑色的洞疤,然后咬了他圆钝发红的锁骨。
陈靛喘息,闭上双眼,蹙眉——他被点着了。
——可是现在,他困在了义肢上。
“阿生……”
生华啃咬他的斜方肌。“嗯?”
陈靛气息不稳,胸腔起伏,粗热的鼻息喷吐在她鬓边,发紧的喉咙讲不出一个字来。
生华的嘴离开他的身体,她搂着他宽宽的肩膀把下巴搭上去,密密地贴实从下颌到胸脯间每一寸与他融合的肌肤,轻轻喘息着从适才的意乱情迷中小憩片刻。
“……你放我下来。”
陈靛紧了紧托着她大腿的手——有点儿舍不得。
她安抚地拍拍他的背:“我去帮你把轮椅推过来。”
“……”他似乎有些窘迫,迟迟不肯放手,“早上走得有些急——没带轮椅。”
生华无语。腿都不带——他是真急。
“那我总得给你找把椅子过来。”生华从他怀里挣下来,亲亲他的嘴,嗔怪地看着他,“你这样太危险,一会儿万一摔倒怎么办?”
——是谁一进门就不管不顾地把他给办了?
陈靛还有点儿喘气,一肚子委屈无处诉说,脖子到耳根在他苍白的皮肤上通红一片。
生华赤着脚到里屋转了一圈没找到合适的,只好到餐厅费劲地拖过来一把有靠背的餐椅。
“找酒店借一辆吧。”陈靛忍着胀痛,靠在门上寸步难行,冷静了一阵,终于能说出完整的句子。
“那也得把正事办完了再说。”生华慎之又慎地扶他坐进餐椅,岂料陈靛屁股一挨椅面,心里有了底,立马反客为主——一把拖着她的手臂将她整个人团进了怀里。
他的眼圈因为悸动还晕染着片片绯红,深蓝的眼底泛着荫蔽的潮湿。他向来喜欢后发制人,此时换作他将她从上到下地吻了个遍,不再是人前权力中心绅士翩翩的混血后裔,雾蒙蒙的蓝眼睛属于一头来自西非莽原的矫健黑豹,穿越饥渴焕发着猛兽的凶光。沸腾危险的鼻息自耳郭掠过,撩起些缕耳后鬓边新发的幼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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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左腰纤瘦,底裤的边缘松弛,伴随着他急促的呼吸在人鱼线间起伏滑脱,露出他悬在空中的髋部断面,此时却正不受控制地痉挛着,病变的筋膜在皮下抽出怪异的轮廓,掐皱了粗糙发炎的截肢面,连带着上面那张被汗浸湿褪色的笑脸都变得狰狞起来。
生华看着心里难过,手指正要去摸却猛地被他托着腋下拽了起来。
陈靛一手撑住左侧扶手,一手拉着生华将她一把捞进怀里,因为充血不适,动作有些滞涩,力道却越发强横。他闭着眼忍吐着颤抖的气息,托着生华的后颈将人摁在自己的肩膀上,把她的脸紧紧贴到自己滚烫的耳垂下面,低沉强势的央求却听起来格外断续的破碎:“抱我……阿生,抱抱我……”
生华这边却在挣扎着推拒,两手挤进两个身体中间试图分开些距离,嘴里含混地着急怨愤:“你放……放我下去,靛,让我帮你——你这样太难受了。”
陈靛却喘着粗气不撒手,下颌因为用力绷紧而拉出几道线条笔直的肌肉轮廓,支撑的左臂支在扶手上,大手伸过来按上她的腰将她严丝合缝地揉到自己的身体里。
“没事的……忍一下就好了,抱抱我……一会儿就过去了……”
拗不过他,生华心疼地一把搂住他的脖子,用力地去拥抱他,声音却哽咽了:“怎么这样?!让我帮你——然后我再吃点药就好了,你这样怎么行?我看见了,残肢都痉挛了,之后会引起幻肢痛的!”
陈靛锁着生华,闻言却笑起来,只是气息都是抽搐的。“不会的……没事……偶尔忍一下没事的……你抱着我,抱着我就没那么难受了……”
生华红了眼,小手在他背后渐渐握成拳,嗔怪地轻轻捶了一下:“你讨厌……”
陈靛闭着眼咬紧牙关,一阵阵有出气没进气地喷薄着潮热的鼻息,他被生华捶得弯起嘴角:“别乱动……会痛……”
生华立马吓得不敢再折腾。
陈靛笑意更盛,偏头去亲吻她的鬓角。此时他的气息稍有缓和,身体也不再像是一根随时会撑断的皮筋,只是皮肤依旧滚烫,仿佛是经历着一场摧枯拉朽的炎症。
“对不起,没能让你尽兴……一会儿洗澡——全听凭你差遣。”
生华抱着他,手掌在他宽厚的背上轻轻拍抚着安慰他,听到他这样说反而觉得羞赧了,悄悄把脸埋在他常年替代断腿行动而十分健壮的肩头。
“对不起……”
好一阵儿,他一直这样低语,身体不再绷紧,而是更柔软,柔软得甚至变得有些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