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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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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许航就醒了,洗漱完毕之后他打开了窗户,晨风凉凉的吹在脸上,许航深吸了一口气,打了一遍军体拳,然后穿上外套,买了两份早餐。
今天是个阴天,许航查了一下这个城市的孤儿院并且了解情况,最后决定送他到一所已经成立很多年的孤儿院。和院方取得完联系之后他看了一眼时间,已经九点多了,小孩还是没醒,他把被子一掀,直接抓起小孩的脚就把他给拎了起来。
“臭小子挺能睡,该起床了。”
小孩子睡眼朦胧的,因为穿的是大了很多号的浴衣,所以被拎着脚倒过来的时候整个身体全都走光了。主要是视线也被遮住了,他看不见东西开始挣扎起来,许航在确认他已经彻底醒了之后把他放了下来。
许航不知道这小孩十二年来都在干什么,生活常识为零,不会说话,看上去也听不懂别人说话。那些扭曲的人体试验对这个孩子造成了什么影响许航并不清楚,但是他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肯定和那些试验脱不开关系。
吃完早餐之后,许航帮他穿上了衣服,第一件有点大,第二件差不多刚好,这孩子穿什么都好看,现在他更加确定,许亦凛真的是一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孩。
窗外的景色不断的流动,许航专心的开着车,孤儿院在比较偏僻的地方,从酒店到那边需要穿过半个市区,小孩不说话,一路上许航都只是无聊的看着前方专心开车。
到了地方之后有人在门口等着,这所孤儿院已经有点年头了,看起来很老旧,负责接待的是孤儿院的院长,一位上了年纪头发花白的女性。许航在电话里已经告诉了她小孩是他在路上捡到的,可能大脑会有点问题,生活无法自理,不喜欢说话,对方表示可以接受。
小孩一路抓着他的衣角,对周围的事物完全没有反应,孤儿院的孩子看见有新来的都围在旁边看热闹,许航低下头看了抓着他衣角的孩子一眼,可能他连孤儿院是什么都不知道,对周围出现的同龄人也没有任何感觉,仿佛许航的衣角就是他对这整个世界唯一的认知。
参观了一下住宿吃饭以及孩子们娱乐的场所,许航差不多了解了情况。院长是个很心慈的老人家,大半辈子的家业全都用来办了孤儿院,许航再一次把小孩关在了门外,事情谈好了之后基本上已经没许航什么事了,他随时可以走。
开门的时候他看见小孩依然站在门口看着他,从孩子身边侧身走过时,许航感觉到自己的衣角又被抓住了,但这一次他没有放任小孩抓着他衣角,他把小孩的手拿开,然后交给了院长。
小孩的表情有一瞬间的茫然,但是看到许航转身走远之后,他马上反应过来挣脱院长的手冲向许航。许航回过头的时候刚好看见许亦凛一脸泪水的跑向自己,风把他额前的软发全都吹开,两块脸颊红红的,手脚笨拙的就像一只企鹅,这个场景明明是能够引人发笑的,但是孩子那双眼睛里蔓延出来的泪水却让他无法牵引起任何一块笑肌,他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非常刺目。
许亦凛抓住了他的手臂,仰着脸看着许航哭,什么也不说,就像在乞求,寒冷的风中就连抽泣的声音也变得破碎不堪。
许航不知道自己的心怎么会这么硬,他深吸了一口气,半天没有吐出来,卡在喉咙里什么也说不出。他把手搭在许亦凛冰凉的手上,然后一点一点的掰开。
院长制止住许亦凛再次冲过来的动作,许航的身影就这样在那双仿佛泉眼般的大眼睛里越来越远。
离开孤儿院之后许航的心情有点沉重。要不要留下他,这个充满争议的考虑来的也快去的也快,只是在心里留下的感觉却格外的深刻。许航知道自己这辈子或许都不会再有关系亲密的人,而不久前他因为种种考虑放弃了一个机会,明明什么都没有得到过,但是偏偏有种失去什么的感觉。
叼了根烟在嘴里,许航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不是没心没肺的人,双亲在他六岁的时候车祸去世了,十岁的时候奶奶也去世了。后来他就被母亲的远房亲戚勉强带着,对方并没有对他投注什么感情。
寄人篱下的感觉并不好受,从小就一直在看亲戚脸色,许航一成年就进了部队,直到那件事情发生之前,他都还只是个普通人。
不过这种事情也就当时的感觉比较深,过会劲消了就没什么了。反正小孩在孤儿院总是要好过跟着他,他感染了病毒,养着一个小孩就等于养了一个移动血袋。许航对自己吸血这件事情一直都很耿耿于怀,不把小孩放在身边是因为他怕自己总有一天会伤害到他,到时候把人给吸成干尸可不是闹着玩的。
许航没有回旅馆,他去外面买了包烟,然后坐在公园的凳子上。没有任务的时候许航的生活是很无聊的,他没什么兴趣爱好,就是喝喝小酒抽点小烟,以前在部队的时候每天都被训练排的满满的,充实而紧张,还能和战友一起打打浑,每年还会有军演,这些都让他觉得自己的生活是新鲜而活泼的。但是现在他最多去运动场跑圈,跑累了就坐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抬头,看天气。
森恩最多再过两天就会来中国,他那里有一个意大利的暗杀任务,许航在特种部队里也要做越境任务,训练和国际接轨是必要的,除了枪械和理论知识,他们还要学习不少语言。中队长以前说过,就算不能每样精通,但至少那里骂人的街话必须的说溜,许航的意大利语和英语说得还不错,所以森恩给许航选择任务实际上也是经过衡量的,懂意大利语的话无疑行动会更方便,虽然绝大多数许航都只需要潜伏,然后悄无声息的将人解决。
这次任务是一个财团继承权的问题,兄弟之间的纠纷,只要能想办法搞死大哥就行了,找机会同归于尽也没关系,反正许航一时半会也死不了。
虽然死不了,但是老子他妈的该痛的时候还是很痛!许航看着烟草燃烧时产生的烟雾这样想着。在公园坐到了晚上,回到酒店之后也没吃饭,就闷着头喝了瓶二锅头,头晕眼花的吐完之后就趴在地板上睡觉,连床都懒得上。
许航天昏地暗的睡了一觉死的,醒来的时候眼睛前面都是黑的,他是被身体里对血液的需求给逼醒的,走路时头重脚轻,轻飘飘的到冰箱里拿了一罐血一口气喝掉,身体瞬间恢复了精力,但宿醉带来的头疼却丝毫没有被抵消。
这时电话响了起来,许航躺在床上接起了电话,他现在就连站着都觉得累,接通之后,那边传来的是院长的声音。
“许先生,我想您现在可能需要过来一下,许亦凛的状态不是很好。”
本来还焉的像根霜打了的菜似的,一听到许亦凛这个名字就活了过来,许航从床上弹了起来,就像在军队里那样,坐姿笔直笔直的。
“他怎么了吗??”
“可能是某处伤口感染了,现在在发高烧,而且他不吃不喝,一直在哭,精神很差,我们多次尝试联系您,但是您的电话始终是无人接听状态。”
……他在哭什么?
许航在和院长沟通完之后挂断了电话,在房间里静静地坐着。没有任何多余的声音,他点了一支又一支烟,猩红的烟头忽明忽暗,在没有光亮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为什么哭?明明许航和他之间没有任何关系,仅仅只是相识了一天,难道不可以做到轻松地分别吗?
他忍不住思考,许亦凛为什么哭?
许亦凛又不是三岁小孩,许航想不通,他自认为自己对任何人而言都不是特别的,除了那些已故的战友还有已故的父母。他和许亦凛之间,存在过什么深刻难忘的记忆吗?
站直了身体,许航走到了窗边,拉开窗帘的时候,城市的夜景印在了眼底。
他想不明白这些,他就这么睡了整整一天,而那个小孩可能还一直都在等着他回去。
许航也不清楚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很久没有人等过他了,一年以来他已经给自己下半辈子打下了光棍这两个字,在他还没有彻底变的冷血之前,在他心里还有柔软的地方的时候,有个小孩在等他。
许航看着黑暗中的烟雾,烟头还在往上灼烧着烟草,双手因为军队的训练布满了茧子,隔着厚厚的茧,许航直接捏熄了烟头,他没有感觉到痛。
到了孤儿院的时候已经是深夜了,许航着急的走了进去,小孩吊着水,脸被烧的绯红,呼吸也很急促,脸上全是干了的泪痕。
看着那张苍白的小脸,许航心里也有点急,本来好好的挺精神的一个人,怎么才一天就成这幅德行了?
在屋子里来回渡来渡去,许航就像一只无头苍蝇。
“我……嗯,我还是暂时把他带走吧。”
慢慢的呼出了一口气,床上躺着的小孩在许航心里突然变得极度具有存在感。
他不知道自己这么做有什么意义,但是心里就是忍不住,就像有什么东西住在他的胸腔里,无时无刻不在那里抓心挠肝。
“你想要领养他吗?”
“不,不是,我不适合带孩子……”许航局促起来,微皱起来的眉头里写满了无奈和思考。
“许先生,我们并不是不愿意收留他,我们只是希望你可以暂时陪陪他,帮他度过这一关。如果你不能收养他的话,为什么又想要带走他?”院长缓慢的问道,她当然无法理解,因为就连许航自己也无法理解自己这么做到底有什么意义。
如果他现在只是单纯地想要把许亦凛带离这里,那么一开始为什么还要将他送过来?他知道对于已经被送进孤儿院的孩子来说,最需要的不是有人毫无目的的将他带走,他们需要的是一个更为明确的解释,他们需要的是一个家庭。
“或许,我可以帮他找一找亲属,说不定可以找到……”
“许先生,如果你喜欢这孩子却又无法领养他,可以来孤儿院探望,我们随时欢迎,但是我不支持你用这种缺少信任度的理由来暂时满足自己心里的侥幸,这样不仅会给孩子一个无望的希望,而且会让你自己也沉沦下去。”
“我……”言语间有些失措,许航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复。如果说他现在出现在这里,只是因为想要弄清楚为什么这孩子在他离开后难过的哭了一天,那么他现在说想要带他走,大概完全就是因为他还需要一个可以为了他而哭泣的人。
为了一个人哭泣,就算只是一次,那也足以证明这个人已经被那个让他哭泣的人影响了。
如果许航的生活还可以发生某些变化,那个孩子的眼泪在一定程度上或许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许亦凛与从前的那个许航无关,所以许航可以做到自如的面对他,他能证明许航不是一个没有价值的人,他能让那双沾满鲜血的手,去触摸已经被击碎的信念以外的东西。
感情从来都是相互的,许航在许亦凛这里发现了希望,他希望这个至少现在还需要他的孩子可以将他从那个深不见底的沼泽中带出,他只是打心底里希望可以有个人来原谅他。
“许先生,与其给他缥缈的希望,不如让他趁早断了这个念想。或者,你可以给他更稳定的生活。”
……不知道该如何去回复这个问题,许航仿佛伸手就可以触及已经慢慢浮出心底的答案,但是他还没有勇气伸出手。这不仅代表他需要为此做出退让和改变,那个小孩也要因为他的这个决定做出改变,那改变也许很多,很无理,但是他必须要去忍受。
许航看着许亦凛沉默了很久,最后从口袋里摸出了根烟,顺手掏出火点上了,一口烟雾缓缓的流了出来,只抽了一口,许航就掐灭了烟,然后把飘到许亦凛身上的烟给打开了。
“挺巧的,他也姓许。”
这是一次不经理智考虑的冲动,许航自己也知道,他没有办法像普通父亲那样带着自己的儿子长大,他有任务的时候就必须让孩子一个人在家里等,那是一种不负责任的做法,其实他现在承认这件事,本身就是一种不负责任的行为。
他知道现在的许亦凛会愿意跟他走,但是他没有和他说明白以后的日子会是如何,许航自己的人生都还迷途未卜,再继续负担上另一个人的未来未免过于沉重,可是,他现在真的很需要一个能点燃他心中的火花的火种。
他现在能做的,也只有尽自己全力去对这个孩子好。
最后,许航把自己心里那些弯弯道道都总结了一下,最后得出了一个结论,他现在正在犯浑,光是想想就知道,自己以后的日子肯定会难很多。
把许亦凛带回了旅馆,许航的资料是森恩找的来自另一个同名同姓的死人,很难找出破绽,所以可以给许亦凛办理户口,以后上学比较方便,所以说走一步看三步,许航连百步都看了。
想许亦凛的时候是很阳光的人生,就像家长会把全部的希望都寄托到刚出生的孩子身上一样,许航也把自己对于人生的希望寄托到了许亦凛的身上。
他脑子不好也没关系,许航不指望许亦凛以后有什么大出息,只要能好好的开心的过日子就行,他对这孩子也就这么些指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