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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第九章 花容月貌 ...

  •   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

      不会的!不可能是她!

      她已经,已经……死了?!

      七年前看到她跳下山崖,崖下是千重森林……

      所以我以为她死了。

      ………………

      “太子?”

      恩?

      阎千重道:“太子是来找本宫的吧?”

      我眨眼。

      “正好,本宫也有事找你。”

      恩?

      “太子,你平日都是用眼睛跟人说话的么?”

      懒得动嘴就动眼罢了。

      “没关系,本宫喜欢真实的殿下。”

      说着,他摘下头上的纱帽,动人的凤眼月牙儿般弯起,美丽如暗夜明星,温柔如春风荡漾。

      我不禁想,他每次都是用这样一双微笑的眼睛看我么?

      然后想……正常人会在纱帽下还戴着块面纱么?

      见我怪异地看他,他眼睛弯了弯,眼角向上勾起。声音透过薄薄的面纱,如水晶般清脆,他笑道:“太子想入阎王宫么?”

      摇头。不想。

      “那么,请原谅本宫的失礼之处。有人要见太子,本宫特意请太子前去。”

      有人?谁?

      “见了自然知道。顺便,也可以见到太子想见之人。”

      阎千重别有深意一笑,转身,引路。

      就冲他最后一句话,龙潭虎穴我也闯。

      沿着莲花池边的小路走,又来到宏伟庄重的心月殿前。

      宫主夫人不知何时离开,也好,自己暂时不想面对她。

      阎千重的贴身侍女彩云彩月恭候迎接,谦恭有礼,令我腰杆不禁挺直三分,惹得一旁的男子轻笑,笑我孩子气的举动。

      他和善地笑道:“没有本宫的命令,彩云彩月是不会将你丢出去的。”

      我大窘,那件事想想都丢人,堂堂一国太子被两个“弱”女子扫地出门。

      穿过大堂,来到轻烟袅袅的温泉,从侧门走,是一段长廊,长廊尽头是一扇木门,推开,寒气扑面而来。

      一汪寒泉,冷得人直打哆嗦。水面也是白雾弥漫,朦胧绰约,如临仙境。

      氤氲雾气朦住我的视野,亦步亦趋地跟着阎千重走。

      寒泉后有一道洞口,别有洞天。

      睨起眼,望着万里无云的晴空,漫山遍野的青草,穿梭其间的飞鸟走禽,一派生机勃勃。

      “喜欢么?夫人最喜欢这里。”

      这里简直是世外桃源!

      阎千重一吹长哨,远处,两匹骏马踏尘而来。阎千重脚尖点地,身手敏捷轻盈,率先坐上白色那骑,拉过缰绳,直奔远方。

      我会意,也坐上红色那匹,跟着阎千重踏风而去。

      不知骑了多久,两匹马自发停了下来。阎千重下马,拉过两匹马的缰绳,微笑道:“这是追月、随月。”

      怕是他和他夫人的爱骑。

      放任追月随月离去,阎千重径自向前走去。他走路姿势气定神闲,不紧不慢,没有脚步声,这时更是轻到及至,象是要探视珍惜易碎的至宝。

      我跟在后面,也不由屏住呼吸,放缓了脚步。

      等到他停下,我也停下。

      他钉在原地,直直注视前方。

      绕过他高瘦的身形,一看究竟。

      刹那间,呼吸停止,世界只听得到自己的心跳。

      前方,一只白虎。白虎身上,一个人。

      一个穿着白衣的人,一个我心底最思念的人——舅舅……

      他靠在白虎身上,睡得香甜,如孩童般无垢纯净。

      永远忘不掉的身影,我最爱的舅舅。

      面对他的死亡能够漠然视之,可面对失而复得,眼泪却毫无预兆地流了下来。我不爱流泪,能让我流泪的人世上只有舅舅。

      自己得不到的东西宁愿毁掉。

      我曾这么想,可现在,我才发觉活着才是美好,才有希望,即使他又会回到父皇身边去,即使我只能远远地看着他。

      他是我最重要的人,不想失去,不想毁灭。

      他是我最大的梦想希望,这次再也不放手。

      那一瞬间,过去的犹豫,过去的不定,过去的彷徨,都在刹那化为坚定。

      纵使要双手沾满血腥,纵使要背上无法磨灭的罪孽。

      模糊中,看到阎千重轻轻走过去,将身上的长袍盖在舅舅身上,温柔得象在呵护爱人。

      他的话却让我猝不及防,他对舅舅轻声细语道:“二师兄,重儿把太子带来了,你要看么?睁开眼睛看一眼好不好?”

      舅舅没有反应。

      阎千重爱怜地抚着他的脸颊,轻吻他的额头:“没关系,好好睡吧。”

      然后,抱起舅舅走向不远处一座小木屋里。

      我如梦惊醒般跟上。

      刚才,他叫舅舅……二师兄?!

      舅舅是阎千漓的二弟子?怎么可能!

      小木屋的门自动开了,里面探出一颗小脑袋。

      这幕景象三年前也曾出现过,我记得很清楚。

      和言棋之第一次见面,是在焰火宫外,他开门,探出小脑袋,好奇张望,态度无辜却嚣张。

      现在,他从小木屋门后探出,惊喜张望,先是甜甜叫了声“重哥哥”,然后扑过来,撒娇叫着“太子殿下~”

      我把他从自己身上扯下,冷道:“你怎么在这里?”

      他一脸无辜:“被抓来的呀!”

      原来那晚父皇一人逃走,我和言棋之不幸落网,只是我被火漓焰带走禁足,他被阎千重带走看护舅舅。

      他嘟着嘴抱怨道:“好无聊哦,整天看着一个活死人,身边只有大猫猫!重哥哥偶尔才会来一次,每次都匆匆走!哼哼,重色轻友!”

      他显然没搞清楚他口中的“活死人”的身份,所以说得肆无忌惮,只从我骤然阴沉的眼神中得知一二,立马开口道:“美人叔叔偶尔也会醒来啦,但不说话不哭不笑的,比太子殿下还面无表情!”

      从他话中得知,舅舅“复活”了,只是变成另一个人,不会温柔地微笑,不会难过地哭泣,不会聒噪地唠叨……那还是舅舅么?

      言棋之悄悄把我拉到一旁,覆上我耳朵说着悄悄话:“呐,太子殿下,我可是天天想着逃跑大计吖,你咧?咱们一起商量怎么溜吧!”

      我道:“那好,棋之,你直接请教阎宫主吧。”

      说完,对上阎千重盈盈微笑的眼,给言棋之使个眼色,小家伙心神意会地缠上去,嗲嗲叫道:“重哥哥~小棋子好无聊哦,想跟太子出去玩下啦!”

      阎千重宠溺地摸他的脑袋瓜,道:“好啊,我叫三啸陪你去。”

      言棋之立马苦了脸:“才不要,叫那只大猫离我远点。”

      阎千重口中的“三啸”,言棋之口中的“大猫”,是那只白虎,现在在我身边,亲昵地偎着我。

      奇怪,九魅对我爱理不理的,这家伙却对我亲近有加。

      阎千重失笑:“你再把三啸说成猫,它会生气的。”

      言棋之道:“那又怎样!”

      阎千重道:“不会怎样,只是它会象九魅对火公子那样对你。”

      言棋之疑惑不解。

      阎千重看向我,似笑非笑:“太子,你可是亲眼目睹九魅和火公子的事哦,劳烦你向棋子解释下吧。”

      咳,那要我怎么解释?还不如直接叫火漓焰现场表演下。

      而且,我不想教坏纯洁的好孩子。即使我已经猜到言棋之的身份。

      ****

      脚下是柔软的青草,头上是广阔的蓝天,浩瀚天地间,人是如此渺小,微不足道。

      而我所要做的,是站在众生顶端,睥睨天下。

      权势,多少人梦寐以求,想将它掌握在手里,支配一切。

      我也不例外,每时每刻都在想。

      前方那人突然弯下腰脱了鞋袜,赤脚走在草地上。

      我不禁投以怪异的眼神。

      这举止,似乎与他的身份不符。

      瞧他轻快的步伐,我都在怀疑他会不会突然哼起歌来。

      ……一想到堂堂阎王宫宫主赤脚走在地上哼歌的样子,我就想笑,可嘴巴扯了扯,还是作罢吧。

      过会,他摘了面纱,任风把它追走。他微微仰起头,阳光在他雪白的颈项镀了一层薄薄的光晕,照得他耳根透明通红。

      从我这里只能看到他的耳郭和颈项。

      接着,他取下束发的带子,我只能看到他如云的黑发轻轻舞动。

      等走上一个小丘后,他伸开双臂,迎着清风,甩了甩及腰的墨发。

      只是惊鸿一瞥,就叫我怔在原地。

      蓦地,他转过头来,我一个措手不及,杵在原地,忘了挪开眼睛。

      微笑的眼睛瞬间闪过错愕,然后窘迫地别过脸去,颊上浮起淡淡的红晕。

      “失礼了,太子。”

      “呃,没事。”

      他立在原地,目视前方,微微低着头。

      从他刚才的反应看来,八成忘了身后有我这么一个人,把我当成别人了,然后又想起他之前一系列动作,才窘迫难当吧。

      静默片刻后,他干脆转身,与我直视,倒叫我不好专没看见。

      他静静注视我,微微一笑:“怎样?美吗?”

      ……“美。”

      “可本宫听说你很讨厌这张脸,甚至扬言要把它刮花。”

      “咳,宫主与令尊容颜虽极相似,细看又是完全不同,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我与阎千漓扮的“火漓焰”不合的事朝廷上下都知道,甚至说过要把他的脸刮花此等意气之争的话,但那是在被阎千漓一派云淡风清模样下给激出的。

      眼前这张脸,与阎千漓那张一模一样,只是神态不同,眼睛完全不一样。

      阎千漓清冷淡然,阎千重轻柔傲然。

      阎千漓会笑,冷冰冰得没有感情。

      阎千重爱笑,温暖如春却觉虚伪。

      在他未摘下面纱时,我还未发现这点,因为他的眼睛看起来那么温柔潋滟,如水荡漾。

      可现在,我清楚看到他面纱下,高傲和自负的笑,什么温柔随和,根本是不将人放在眼里的虚伪!

      他的“温柔随和”怕只对火漓焰和他夫人展示。

      一想到火漓焰说他的千重温柔美丽,善解人意,清纯可爱,我不禁怀疑他眼睛有没问题。

      阎千重笑得越发温柔和善:“哪里不同?”

      “呃……”

      “不用为难,本宫明白,爹看似无情实则多情,而本宫则相反。”他眼里升起淡淡讥讽,“练无情诀者须断情断义,象他如此优柔寡断风流多情的人下场早就注定的了。”

      我这才想起阎王宫宫主所练的“无情诀”所须根本是“无情”,那他对他夫人的“情”是怎么一回事?

      阎千漓临死前交代言棋之告诉他“练无情诀者万不可动情”……

      “令尊泉下有知,定万分欣慰。”

      “此话怎讲?”

      “令尊当年为宫主之位,杀尽手足方不可斩尽情感,而宫主大人压根不知‘情’为何物。我说得可有错?”

      火漓焰曾说过阎千重并不是无情之人,只是不懂情。

      他对于喜欢的理解只相当小孩对玩具的霸占心理。

      所以他对他夫人珍爱如至宝,他对他弟子关爱如妹妹,他对火漓焰敬爱如兄父。

      可这不代表他有情,充其量视他们为所有物。

      只要他看中的东西,想方设想也要夺过来。

      他看我:“太子不也一样?你对二师兄的情意只是远远地看上一眼么?”

      “看了又如何?等真正得到了有的是机会。”

      “枉二师兄临死前最惦记的人是你。”

      “你说什么?”

      “他醒来后只记得有你这么一个外甥,说明他中无情掌昏睡前想的是你。”

      怔怔的,眼睛忍不住发热,赶紧把眼泪憋回去:“那是因为他最疼爱我这个外甥,可我没心没肺得宁愿躲他七年也不愿见他一面。”

      跟单风炎刚好上那阵,舅舅几次到太子宫外求证事实,皆被我拦了出去,因为无颜面见。父皇说他至始至终都不相信我和单风炎的关系,只当我们亲密宫人谣传。我不愿见他,也当是我无法原谅他抛下我和母后被父皇抓了回来。

      久了,宫外再也感觉不到舅舅的声息,我知道他是放弃见我,在等我去见他。

      阎千重用手指抹去我眼角不知什么时候淌下的泪滴,舔了舔,道:“咸的。”

      我羞愧地想找洞钻进去。擦干眼泪,冰冷道:“是人都会流眼泪。”

      “呵,本宫不是人。”

      “咳,男儿有泪不轻弹,只是未到伤心处。”

      “面对亲生父亲的死都能无动于衷,这样的人也会流泪么?”

      “令尊当时抱着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最希望的是看你无动于衷,而不是大动干戈去营救。”

      练无情诀者须无情,一旦动情,必走火入魔而死。阎千漓的死是必然,他最后想做的,是确定自己的儿子是否真正无情不懂情。

      所以,假若阎千重去救他他会责骂自己有这么个孝顺却愚蠢的儿子;假若阎千重没有去救他他会欣慰阎王宫有位英明果断冷血无情的宫主。

      他道:“是火公子跟你说的吧?”

      我默认。

      “你是第十三个。”

      什么?

      “火公子一直在找惺惺相惜的盟友,一旦找到合适人选便会毫无保留地告诉那人所想知道的一切。”

      只是真假,待要考证。

      我在心里补了一句。

      “如果那人值得结盟,他会倾心相待,相反,他会掏心掏肺——掏的是那人的心肺。”

      真是变态的家伙!

      寒意从背后爬起,下意识地摸摸自己心肺的地方,恩,还在。

      我道:“那十二个人里还剩几个?”

      他竖起一根手指,微微笑地看着我,轻声道:“希望太子不会是第十二个。”

      我还想问那个人是谁。想想,还是去问火漓焰,今天跟他说得已太多了。

      说到“惺惺相惜”……唉,我跟火漓焰是各怀鬼胎才是。

      而且我身上的“狐魅”之毒还未解,这是我们之中的一道坎,一道连火漓焰自己也无法解决的坎。

      他说只要禁欲便可压制“狐魅”之毒,彻底根治的方法他也不知。

      但“禁欲”二字对我来说是多么苛刻的条件。

      好在,单风炎不在身边。我可以跟他解释为什么不能纵欲,却不能跟他解释怎么中的毒,否则我直接被他阉了,连欲都没得禁。

      阎千重还想再说些什么,大地突然震动了一下,紧接着,此起彼伏的丝声一波接一波地从天边涌来。

      阎千重先是皱眉,后有趣一笑,唤来追月随月。

      我问:“怎么呢?”

      他笑:“有人闯宫。”

      哦。

      “是冲着太子来的。”

      恩?

      “要随本宫走么?”

      当然!

      不过……是敌是友?

      “太子真是谨慎。”

      承蒙夸奖,答案呢?

      “是单太师。”

      ………………

      短暂的沉默后,我舍得开金口道:“劳驾宫主带路。”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该来的总会来。

      只求单风炎在我离宫期间有自己解决欲望……否则,我下半身不保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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