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7、惜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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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以前，在多愿突然消失前的几个月里，吴世勋经常会在夜里做同样的一个梦。虽然那时的他从来没骑过摩托车，但在那个格外真实的梦里，他总是骑在一辆深色摩托车上，而多愿就坐在他身后，两人在一条幽暗寂静的隧道中疾速飞驰。
梦里的他甚至不清楚自己要去哪里，只知道绝对不能停下来，否则就将被吞噬在身后无尽的漆黑之中。
他一边焦急地开始加速，一边开口提醒身后的多愿抓紧自己，否则会有危险。然而对方并没有按他说的做，只是惴惴不安地问他——
‘我们要去哪里？会不会永远也出不去了？’
他果断地摇头，却给不出一个明确的答案，也找不到隧道尽头的出口。他只能不断地提速向前，可是不论他怎样努力，眼前始终只有隧道内昏黄的灯光，以及远处一片危机四伏的黑暗。
过了不知多久，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回头一看，却发现身后的多愿早已消失不见……
每到这时，他都会刹那间从梦中惊醒，心脏跳动得异常剧烈，每一丝神经都被笼罩在深深的恐惧之中。
直到很久以后，他都能清晰地回忆起那个梦里的每一个细节，因为那是他这辈子做过的最可怕的噩梦。
* * * * * * * * * *
二零一零年末的深冬。
再过几天就是圣诞节了，明明应该是放松愉悦的节庆期间，多愿却没来由地状态欠佳。
她没有受凉感冒，找校医体检也毫无问题，但她却总感觉自己最近好像病了，总是这里那里的不舒服，经常食欲不振，每天不管睡多久都还是觉得累。更奇怪的是，她平时明明是很淡定的性格，最近情绪却变得非常不稳定，经常莫名其妙地一会儿生气，一会儿开心，一会儿又很难过。
还要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她已经超过两个月没来例假了。虽然她原本生理期就不太稳定，但也从来没有过这么久的间隔。
她左思右想，最后还是抱着最坏的打算，在周末的早晨独自去了一趟首尔市综合医院。
从医院出来之后，她就郁闷地恨不得一头栽进汉江算了……
……那是不可能的。她一定不能那样做。她好不容易才从那个抑郁的黑洞里爬出来，好不容易才对自己的未来有了一丝期待。
所以她必须稳住……绝对不能慌。
回到福利院后，接下来的一整天里，她都不喝水、不吃饭、不说话，只把自己一个人反锁在寝室里，一动不动地坐在地板上冥思苦想。
* * * * *
第二天，多愿又旷了一整天的课。班里除了吴世勋和孔星妍以外，还有其他好几个同学试着打电话联系她，但一律无人接听。
直到放学的时候，吴世勋才虚惊一场地接到了她打来的电话。
“不好意思啊，我白天有些事要忙，没办法来学校。”
一如既往清冷平静的声线，却听得吴世勋一肚子的火瞬间窜了上来。
“不来学校没关系，但你就不能事先说一声吗？你的出勤率是百分之百啊，现在弄得我、我们整个班都在担心你，你知不知道？！”
“嗯……”多愿的语气是真心的抱歉，“有些突发的急事，没来得及告诉你，对不起啊……我、我下次不会这样了。”
一听这话，吴世勋立马就气消了，接着就开始后悔自己刚才的态度不该那么急躁。
“……那没事，我等会儿帮你去跟班主任报备一下就行了。”顿了顿，“那你的事情解决了吗？要不要我去帮你啊。”
“不用，已经都处理好了。”
“哦，那、那你现在应该有空了吧，我们要不要出来见一面？我可以请你吃韩牛啊。”出于一种微妙的直觉，吴世勋迫切地想要见到她，确认一下她是否真的没事。
只不过之前他听多愿说过，她父母不太喜欢她带朋友来家里玩，所以两人想见面就只能约在外面。
“不用啦……我不太想吃肉，而且现在有点累了，我们还是明天学校见吧。”
“……诶？”吴世勋倏然一愣，下意识地警觉起来，“多愿你、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不太想吃肉’这种话从她嘴里说出来，简直不亚于太阳从西边升起。
“没有啊，我挺好的。”稍显敷衍的一句回复。
“可是……你连饭都吃不下的话，也可能是生病了啊。要不还是去医院看一下吧，我可以陪你——”
“我真的没事。不用担心，也不用来看我。”多愿态度坚决地打断了他的提议，“对了，你周一不是要去SM公司上舞蹈和声乐课吗？赶紧去吧，不要迟到了被老师批评啊。”
“哦……那好吧。”吴世勋不禁有些泄气，闷闷地回了句嘴，“不过话说回来，你都旷了一天课了，还管我迟到啊。”
“哼，那我不管你了，你想干嘛就干嘛吧。”
“那我就来你家看你喽？”
“不行。”干脆利落的拒绝。
“切……”吴世勋只好不甘心地撇了撇嘴，“那好吧，那你就乖乖待在家里，注意保暖和休息。最近实在太冷了，路上的冰都来不及铲，你不要一个人到处乱跑。”
“……嗯，知道了。”
* * * * *
圣诞节前夕，多愿难得地主动约吴世勋出来，说是想两个人一起去汉江走走。
午后的雪已经停了。就像所有走过这片岸边的普通情侣那样，两人手牵着手，有说有笑地并肩走了好一会儿，直到多愿忽然停下脚步，说自己有点累、走不动了，之后两人便在附近的长椅上坐了下来。
多愿望着微波粼粼的江面，不禁闭上眼，任凭徐徐凉风拂过脸庞，感受着这一刻云卷云舒的恬淡闲暇。
吴世勋时而看着沉默不语的身边人，时而转头看向江边偶尔路过的行人。虽然他能感觉到，对方这次出来是有什么重要的话想讲，但他一点也不着急开口询问。毕竟只要她越晚开口，他们在一起独处的时间就能拖得越久。像她这样整天在校外忙东忙西的，说不定一谈完正事就要转头走人了。
“……世勋。”多愿轻轻唤了一声。
“嗯？”吴世勋有些疑惑地转头看向她。
“你爸妈知道我们交往的事吗？”多愿微垂着头，并没有看他。
“诶？额……”吴世勋完全没料到她会问这样的问题，“不、应该不知道吧。”
“这么慌张干嘛。你很怕被你爸妈知道吗？”多愿略带嫌弃地瞥了他一眼。
“当然不会！”吴世勋生怕被误会，着急得一下子涨红了脸，“我、我就是有点惊讶而已……你怎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就随便问问。”多愿不置可否地一耸肩，继续试探着问，“那你准备告诉他们吗？”
“诶？！”吴世勋不自觉地露出了比刚才更加慌乱无措的神情。
“……”多愿用阴森森的眼神直直地盯着他。
“我……我……”面对这种意味不明的态度，吴世勋顿时陷入了一片思维混乱，“我、我是想告诉我妈的，但是……”
……但是他以为多愿不希望他这样做啊。
“那你爸呢？”多愿一针见血地追问。
“……我爸？”吴世勋面色一僵。
多愿不依不饶地点了点头。
“……”吴世勋一时间竟给不出任何回答，眼中的犹豫与为难清晰可见。
“好吧。我知道了。”多愿边说边黯然别过头。
“诶？”吴世勋不明白她到底‘知道’了些什么，愈发焦虑不安地拧紧了眉头，“不是，多愿，我不是那个意思……”
多愿闻言回过头来，眼中燃起一丝亮光。
“我……我以后会告诉他的。”吴世勋移开视线，凝目斟酌了片刻后，下定决心似的咬了咬唇，抬眼注视着她。
“等到我们上大学的时候吧。”他澄澈的眼眸里透着一如既然的乐观和坦然，“到时候我就带你去见我的家人，我妈她一定会很喜欢你的。至于我爸……就别管他了，他同不同意都无所谓。”
“……”听完他的话，多愿什么都没说，只是淡淡一笑。
世勋的母亲真的会喜欢她吗……
……只可惜，她永远不会知道答案，因为她已经等不到那个时候了。
这之后，两人谁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眺望着江对岸林立的大厦高楼，还有雪后放晴的云水蓝天。
多愿转过头来，发现吴世勋正眉心微皱地望着前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深沉模样。她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见对方还是没有反应，忍不住好奇地问了句，“你在想什么呢？”
“嗯？”吴世勋的思绪似乎被她的声音拉回现实，“没想什么啊。”
“其实我一直很想知道，”多愿略显苦恼地歪着头，“你每天动不动就发呆，到底在想些什么。”
“额……这句话应该是我对你说吧……”吴世勋的头顶立马垂下了三条吐槽无力的黑线。
“诶？我吗？”多愿不觉得自己会经常发呆走神。
“对啊，”吴世勋别过头嘟囔了一句，“也不知道每天神神秘秘的都在想些什么。”
“……”多愿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这样啊……是因为她那些不愿意对他分享的秘密吗……
“你看，又来了。”吴世勋一脸无奈地瞅着她那副心事重重的表情。
“嗯？”多愿眨了眨眼，想装糊涂蒙混过关，“又怎么了嘛，我什么都没想啊。”
“呵，信你才有鬼。”
“呜……”
好吧，他猜的本来就没错，而且她的确已经信用破产了，根本无力反驳。
两人继续各怀心事地遥望着对岸的风景。
片刻的沉默后，吴世勋转过头来，目光像雪花一般轻柔地飘落在她的脸上。
“我什么都没想。”顿了顿，“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什么都不会想。”
多愿闻言微微一愣，接着一头雾水地问了声，“为什么？”
“……唉。”一声见怪不怪的无语长叹。
见对方不愿再做解释，多愿只好默默放弃。她几乎习惯性地把头往身边人的肩膀上一枕，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好可惜啊。
如果有更多时间好好相处的话，或许总有一天，她能够真正了解他的全部。那样的话，她就能完整地把他放在心里，和自己的行李一起打包带走。
作者有话说第87章 惜别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