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5、夜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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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SM会社楼正面的旋转门进入大堂后，吴世勋凭借自身三年次练习生的‘刷脸’技能，领着多愿从前台一路无阻地走进了电梯间，然后按下了最高楼层的按钮。
多愿看了看按钮上亮起的数字，又抬眼看了看身旁面无表情的吴世勋，若有所思地嘀咕了一声，“不会吧……”
“嗯？”吴世勋侧头看向她。
“没什么……”
虽然不想打击对方的一番好意，虽然知道对方只是勉为其难地陪自己出来深夜散心，但多愿还是有种强烈的直觉……
感觉两人将要去的地方会是一个偶像剧必备的经典场所。
“什么‘没什么’，有话就直说。”吴世勋略显不悦地皱了皱眉。
“我就是在想……”多愿支支吾吾地瞅着他的眼色，“你不会带我去什么奇怪的地方吧……”
“你、你说什么？‘奇怪’的地方？！”吴世勋一脸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额……当我没说。”见情势不妙，多愿立马乖乖闭上了嘴。
吴世勋当即白眼一翻，抬手按下底楼的按钮，怄气地丢了一句，“不想去就算了。”
“没有没有，”多愿见状赶忙连连摆手，好声好气地服软道，“我怎么会不想去呢，就是有点好奇而已嘛。”
“……”
不出意外的，对方随即开始一把接一把地朝她发射眼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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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了楼顶，打开天台的门，外面是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没有任何照明设备，只留下夜空中一轮清冷的月光。
多愿对四周的环境不熟悉，眼睛又来不及立刻从光线充足的室内调整过来，一时间不禁有些迈不开脚步。
察觉到了她的犹豫，吴世勋没想太多地伸手握住了她的手腕，想先拉着她往前走几步再说。
“啊……”多愿吃痛地咬了咬牙，同时条件反射地把手一下子缩了回去。
虽然对方的力道很轻，可无奈她这只手腕实在是红肿得厉害，就算稍微一碰也会痛得头皮发麻。
“嗯？怎么了？”吴世勋被这突如其来的抗拒反应弄得一愣，不明所以地转头看向她。
“没、没事……”多愿一边尽量保持住镇定，一边摸黑绕到了他的右边，用未受伤的左手轻轻拉住了他的袖口。
两人往前一直走到了天台尽头的栏杆边上。放眼望去，璀璨通明的江南夜景这时才一览无余地映入了眼底。
多愿出神地眺望着眼前这一席纷繁而静谧的夜色，许久都没有开口说话。
“怎么样？心情有没有稍微好一点？”面朝着楼外的夜色，吴世勋不动声色地问。
“嗯？”多愿佯装无事地回了句，“谁说我心情不好的。”
她应该没露出什么破绽吧……
“呵……”吴世勋勾起嘴角笑了笑，“你知道吗，我最近总结出了一件事。”
多愿的心中乍然升起了一股不详的预感。
“我发现，你只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才会来找我。”吴世勋自顾自接着说了下去，语气平淡得就像是在说别人的事情一样。
“诶？我、我哪有……”虽然她的第一反应是否认，话说出口后却又莫名地有些心虚。
“在学校的时候也是，”吴世勋没有转头看她，只继续不以为然地陈述着事实，“你心情好的时候就会跑去跟星妍她们说说笑笑，不开心的时候就会一个人待在座位上生闷气，有时候还会转过头来故意惹我一下子，把我也弄得心情不好。”
“……”多愿在真相面前着实无力反驳。
虽然她以前从来没这么觉得，可被对方这么一总结，好像还真是这样……
“还记得年初的时候，”吴世勋垂下眼帘，望向楼底川流不息的车水马龙，“有一次也是在晚上，你突然打电话给我，说想来练习室找我玩。”
多愿的心顿时猝不及防地咯噔了一下。
“我当时就很纳闷，想说那天不是你的生日么，为什么你不在自己家里或是朋友那边庆祝，而偏偏要大晚上的跑来找我。”
“等一下，”预感到他接下来想说的话，多愿只好稍显生硬地岔开了话题，“所以你当时明明知道是我的生日，为什么白天在学校里不祝我生日快乐呢？”
“……”对方一时竟接不上话。
“哼，就知道你在骗我，想套我的话。”多愿趁机一把抓住话柄，借题发挥地指控道。
“我、我才没有，我早就知道你的生日了……”吴世勋急着想要澄清，结果话说一半才发现自己被套路了。
“哦？”多愿闻言立即眼前一亮，“那你怎么从来没有祝贺过我、也没给我送过生日礼物呀？”
“我……我……”吴世勋追悔莫及地陷入了持续语塞中。
多愿则是继续心安理得地静等着他的答案。
在她无止境的‘注目礼’之下，吴世勋的脸颊终是控制不住地越涨越红，幸好在夜里看不太出来。
“你快说呀。”对方这种莫名慌乱的状态让多愿很想发笑，但也只能勉强忍住。
“……”一番纠结过后，吴世勋别别扭扭地怼了她一句，“你、你不是也从来没有祝贺过我吗？”
“因为我本来就不知道你的生日嘛。”多愿实话实说地答道。
“……你说你不知道我的生日？”
面对这种隐隐夹杂着一丝失望的怀疑语气，多愿也只好诚实地点了点头。
“你骗谁呢，我就不信星妍她从来没告诉过你。”对方却依然莫名执着地不愿意相信她。
“额……”多愿这才后知后觉地生出了一点内疚感，“可能她以前提起过，但我不小心忘记了吧。”
唉……其实她倒是记得这对‘兄妹’生日只差几天的事，但就是记不清具体是多少天了……
“…………”
一片寂静中，吴世勋又开始用眼神对她进行无声的批判。
“……你生气啦？”多愿小心翼翼地问。
“没有。”吴世勋边说边别过头，心不在焉地望向楼外的景色。
抬手扯了扯他的袖口，多愿半装可怜半卖萌地求情道，“哎一古，别那么小气嘛……”
有什么好怄气的嘛，某人不是也从来没给她过过生日么，干嘛那么双重标准……
吴世勋看也不看她，只默默地把双手往身后一背。
多愿正想伸手再去拽他的衣服，却又见他忽然转过身来，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似的，神情认真地看向她。
“所以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嗯？”多愿装傻充愣地眨了眨眼。
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后，吴世勋再开口时的语气变得愈发严肃了起来，“我记得就是从那个时候开始，你心情不好的频率就突然变多了，每天都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而且每天都对……对人爱答不理的。”
“……”多愿已经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来搪塞他了。
真是的……她怎么会碰上这么一个眼力见百段的家伙……
“……我不想说。”她微微侧过身，黯然望向楼外的夜空，“反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
吴世勋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神色模糊的侧脸，同时下意识地将眉心越拧越紧。
“好，”他半放弃似的退而求其次道，“那你说说看，今天又是怎么一回事？”
“今天……也没什么事啊，”多愿则是一如既往脸不红心不跳地扯着谎，“就是忽然想吃韩牛了，想说干脆把你骗出来白吃白喝一顿，反正你也不差钱。”
“那你怎么不去找星妍？”吴世勋早已事先准备好了这句反击。
“我不是想着，正好能当面给你赔个不是么。”多愿顺水推舟地借用了一下对方刚才在韩食馆里对自己的吐槽，“省得你又误会我，觉得我在‘针对’你之类的……”
“……就这样？”吴世勋似信非信地挑眉道。
“对啊，谁让你莫名其妙想那么多的。”
点点星光的映照下，吴世勋目不转晴地观察着她的表情，却许久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好无奈作罢。
“不过，”他若无其事地将话锋一转，“我也没觉得自己对你有什么误会。”
多愿上一秒还在暗自庆幸自己躲过了一劫，当即反应不过来地微微一滞。
“你就是在针对我。”声音里透出的是一种不容辩驳的笃定。
多愿张口想要解释，可思来想去，最终只沉沉地叹了口气。
“虽然你现在的状态还挺正常的，但我敢跟你打赌，你明天一进学校就又会无缘无故地对我板着脸，然后动不动就说些不讲道理的话，最后又把所有都怪在我‘想太多’上面。”
这就是他记忆里再熟悉不过的现实，他们两人之间周而复始的恶性循环。
“额……”多愿第N次陷入了无言以对的窘境。
“……”吴世勋也一语不发地直直注视着她。
“…………”
就这么‘一二三木头人’似的对峙了半晌后，多愿终于理屈词穷地败下阵来。
“好吧……”她耷拉着脑袋忏悔道，“是我错了，少爷您批评得对……今后我一定会改正错误、重新做人……”
“切，信你才有鬼。”吴世勋一脸的不依不饶。
“那你还要我怎样嘛。”多愿边说边投给了他一个埋怨的眼神。
谁知对方又气鼓鼓地抿着嘴不回话。
“看吧，让你说你又不说了。”多愿对这种冷战的耐心值正在持续下降中。
唉……跟这家伙聊个天都能把人憋死……
敛眸沉默了片刻后，吴世勋蓦然抬眼看向她，淡淡地开口道，“……我只是想要像以前那样。”
这句意外坦诚的话，让多愿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以前……以前你对我虽然不像对星妍那样，但也比现在要好得多。”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越是这样淡然无波的态度，就越是能勾起她心底里囤积已久的内疚感。
“……唉。”她最终还是选择了坦白从宽，“其实最近我确实心情不太好。”
吴世勋闻言微微一愣，似乎完全没料到她会对自己坦露真实的情绪。
“所以有时候会对你乱发脾气，那些都不是我有意的，你也不用放在心上。”多愿继续诚心诚意地解释着。
“没、没事，”吴世勋似不经意地挪开了视线，“我本来也没太在意，就是有点想不通而已。”
“嗯……”多愿没听出他在嘴硬，只寻着自己的思绪接着说了下去，“不知道星妍有没有对你提起过，但其实我家里的状况一直不太好，尤其是从高一开始，基本上是连锅都揭不开了……”
当时为了给她父亲还债，就连基本的水电费都是一连几个月地拖欠着。可即便如此，她仍然希望能有一架时光机载着她回到那个时候，回到她母亲的身边。
“这样啊……”听到这里，吴世勋的面色也不由地凝重了起来，“以前星妍稍微跟我讲过一些，但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可就在这时，多愿却倏地一转话锋，盈盈一笑道，“哈，这种时候你是不是应该说——‘别担心，尽管开口好了，缺多少钱我都给你，而且永远不用还。’”
“……额，”吴世勋没眼看地摇了摇头，“你这个梦做得也太美了一点吧。”
“切。”多愿故作不屑地翻了半个白眼。
现实太残酷，她也就是嘴上说说、画饼充饥一下罢了。
“不过我是可以帮你，”收起刚才半开玩笑的语气，吴世勋正色说道，“只要你开口，我保证一分利息都不收你的。”
“哦？”多愿假装惊奇地感叹道，“这么霸气，看来少爷您的零花钱还挺多的嘛。”
“……多是不多，喂饱你这一张嘴还是够的。”吴世勋边说边扔了个不满的眼神给她。
多愿笑了笑，心里却不着痕迹地掠过一缕苦涩。
只可惜，她现在面对的已经不再是温饱的问题了……
“唉，还是算了。”她略显惋惜地轻叹出声，“等你以后继承了你爸的公司，我再来找你这个金主借钱吧，到时候可别忘了今天的话哦。”
“呵……”吴世勋忍不住勾起了一抹自嘲似的苦笑，“那你就等着吧，等我哪天被我爸抓回公司去的时候，你就能梦想成真了。”
听着他话中那股明显的抵触意味，多愿禁不住好奇地问了句，“你真的一点都不想当你爸的接班人吗？”
虽然这么一来就不能继续追逐他的idol梦想了，但像他这种富三代的生活毕竟是那么多人都梦寐以求的‘人生巅峰’，难道就真的有那么难以接受么？
“一点都不想。”毫不犹豫的回答。
“哦……”多愿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其实……”吴世勋张了张口，却又有所顾虑地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其实像他父母过的那种所谓‘上流社会’的人生，真的没有外人想象的那般美好。
至少于他而言，的确是没什么可留恋的。
“嗯？”多愿不懂他为什么突然停住不说下去了。
“没什么。”吴世勋低了低头，不着痕迹地掩去了眼底的一丝落寞。
“我知道，”多愿了然地代他答道，“因为你有你自己的梦想。”
然而只换来了对方不置可否的浅浅一笑。
“我的梦想，你知道是什么吗？”
“嗯？不是做艺人、当idol吗？”多愿回答得不假思索。
吴世勋闻言没有立即出声反驳，只是轻轻地摇了摇头。
“不是吗？”这个出乎意料的反应让多愿瞬间一头雾水。
“……我想做一个正常的人。想要像身边的其他同学一样，上学、工作、交朋友、认识喜欢的人，每天和珍惜的朋友和家族在一起，过正常的生活。”
云淡风轻的一席话，却让多愿难掩诧异地定在了原地。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自己能够理解这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梦想。
……也许是因为，尽管各自过着截然不同的人生，但她的内心深处也同样向往着这种看似平淡安稳、却又自在坦荡的人生吧。
“如果是你的话，”多愿边说边露出了一个恬淡的笑容，“应该总有一天能实现这个梦想吧。”
云开雾散的月色之中，她隐约能望见对方的眼眸中泛起了一涟粼粼的波光。
“……如果是我的话？”
“对啊，”多愿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道，“感觉你还挺适合这种普通人的生活的。”
这个度过平凡人生的机会，让她既羡慕，又有点嫉妒。
“因为我本来就是个普通人……”
说完这话，吴世勋侧身倚靠在及腰的栏杆上，稍显疲惫地闭上眼，任由夜晚的凉风一阵阵地拂过脸颊。
“你知道我的梦想是什么吗？”多愿若无其事地开口道。
谁知话一出口，就听对方脱口而出地答了一句，“每天吃喝玩乐、住六星级豪华酒店。”
“额……不对。”多愿顿时一脸汗颜。
“那是什么？”吴世勋这才好奇地睁开眼看向她。
“应该是‘和我妈一起每天吃喝玩乐、住六星级豪华酒店’才对。”多愿一字一句地纠错道。
“哦……”对方态度敷衍地点了点头，“比之前那个稍微好一点，至少比较孝顺。”
“什么嘛，”多愿立马鼓着嘴开始抗议，“我的梦想本来就是这个，我本来就很孝顺。”
曾经的她，即便再辛苦、再难熬，但只要一想到始终和自已站在一起并肩奋战的母亲，就会重新燃起好好生活下去的勇气。
……只可惜，现在连这最后一个支撑她坚持下去的理由，都已经不复存在了。
就这样，在好不容易缓和下来的气氛里，两人又有一句没一句地接着聊了会儿天。
但直到最后，多愿都没能下决心说出自己今天的遭遇，以及此前她父母的突然失踪……亦或是盘踞在她心底挥之不去的、想要结束这一切折磨的念头。
作者有话说第65章 夜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