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练习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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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多愿初三下半学期的时候，在全球金融危机蝴蝶效应的影响下，她父亲林政焕的公司在和大型外企酒店的激烈竞争中不幸败下阵来，由于资金运转失调而宣告了破产。他的妻子随即选择了离婚，大难临头各自飞地带着女儿一起去了美国。
那之后过了没多久，林政焕就找上了多愿的家门。
当时她的母亲崔恩惠还天真地想着，自己可怜的女儿终于也能像其他孩子一样拥有父亲的陪伴了。再加上她自己也对林政焕余情未了，后来便同意让他搬进自己的小公寓房里，与她们母女俩一起生活。
……谁都没想到，这一时的心存侥幸，竟成了日后漫长噩梦的开始。
最开始的几个月里，林政焕曾想尽办法隐瞒自己债台高筑的事实。那时的多愿也曾经短暂地幸福过，憧憬着他们一家三口从今往后平淡而和睦的生活。
而这个还未成型的美梦，直到债主雇用的□□混混们第一次上门追债的那时起，才逐渐开始碎裂瓦解。
就像多愿所担心的那样，她的母亲在短短半年内就为了还债而几乎耗尽了全部的积蓄，寒心的娘家人也为此而跟她们母女断绝了关系。多愿一家原本就有些拮据的日子，至此彻底陷入了贫困。
比这更雪上加霜的是，多愿能感觉到，她的父亲一直无法走出事业失败、妻离子散的阴影。在巨额债务的重压下，他的精神日益萎靡，整个人就像是陷入了绝望与混沌的沼泽，不仅性情变得越来越阴晴不定，酗酒的恶习也日复一日地愈发严重起来。
到了多愿上高一的时候，林政焕已经是几乎每晚都会喝得烂醉，回到家后动不动就会对她母亲恶言相向，有时甚至还会拳打脚踢。
劝不动被爱情蒙蔽了双眼的母亲，也改变不了执迷不悟的父亲，多愿只能一个人眼睁睁地望着时间的车轮，缓慢而执着地朝着命运的悬崖边缘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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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零一零年的一月底，在她十七岁生日当天的晚上，多愿早早地放学回了家，之后与母亲一起准备好了一桌晚饭，就等着父亲回来和她们一同庆祝。
一直等到夜里九点左右，喝得伶仃大醉的林政焕才踉踉跄跄地推开了家门。多愿的母亲一见他就冲了上去，质问他为什么没有按时回家，说自己明明反复提醒过他的，让他今晚下班后别再跑去外面喝酒，务必要记得早点回来给女儿过生日。
接下来发生的事，多愿只希望能从记忆里全部抹去。
她眼看着父亲一怒之下将她母亲直接推倒在地，接着攥紧了拳头继续向前逼近。她赶紧冲上去挡在父亲面前，结果竟被对方毫不犹疑地一把抓住头发，狠狠地往一旁的墙上撞了过去……
那天晚上，多愿自始至终都没有掉一滴眼泪。
这么大闹了一场之后，她父亲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自顾自地走进了卧室的门。而她却只能像平时那样，强压下心中的恐惧、憎恨与痛楚，抱着坐在地上轻声抽泣的母亲，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等到她母亲的情绪渐渐平静了下来，多愿才咬牙忍着愈发剧烈的头痛，默默地回房间整理了一下头发，又换了一身出门穿的便装和运动鞋，然后就拿起手机、背上书包，不顾母亲的挽留，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好想抛下一切，永远地离开。
虽然借口说只是想出去走走，可她真的再也不想回去了，不想回到那个令人窒息的牢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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多愿漫无目的地走在小区外灯光晦暗的夜路上。虽然想要离家出走，可她并没有任何地方可去。
她忽然觉得好累。在这说长不长、说短不短的十六年人生里，她似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疲惫过。
‘好想去找星妍。好想把所有的事都告诉她。’这个想法逐渐填满了多愿那原本一片混乱的脑海。
但她不愿让自己最珍惜的朋友看到她现在的样子，希望对方眼中的林多愿永远是那个自信沉稳的女孩。
除此以外，她也不想让星妍察觉到自己头上的伤，不想让她知道自己家里的事。这种‘过分’的了解，很可能会使她们之间充满正能量的纯真友谊变得太过复杂。
……像星妍那样单纯美好的孩子，会怎样看待和理解发生在她身上的一切呢。会不会平白地受到冲击和伤害？会不会对她的状况过于担心和困扰？会不会把对她家庭的恐惧感间接投射到她的身上？会不会不愿意再跟她做朋友？
就这样边走边想了很久，多愿最终下定决心地拿起手机，拨通了吴世勋的手机号码。
“……多愿？”听筒另一头传来的声音里透着不确信。
“嗯，是我……”多愿逼着自己打起精神，语调轻松地问道，“你现在在哪里？”
“我？我在SM公司这边。”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手机里的声音微微一顿，“……怎么听你的声音好像不太对劲，是不是出什么事了？”
“嗯？没、没什么事啊，”多愿心里倏地一惊，“没事就不能打你电话了么？”
早就发现这家伙特别有眼力见，没想到就连看不见的时候都这么厉害，还真是奇了怪了。
“额……我不是这个意思……那个……”被她这么一反问，对方又莫名地吞吞吐吐了起来。
“什么这个那个的，我就是想去你公司找你玩，反正工作日晚上十点以后都是自由练习时间，对吧？”
“……”
听筒里面忽地没了声音。多愿还以为是信号接收异常，检查了一下手机屏幕后才又扬声确认道，“喂？世勋？听得到吗？”
“啊，听、听得到，我刚才……额……”
刚才突然脑袋短路了……
“我正在和朋友一起练舞，不、不过也快结束了……对了，你现在在哪里？要不我过去找你吧。”
“额……”这家伙这么紧张干嘛……
莫非是在说谎？或者其实不希望她去练习室找他？
“不用啦，”多愿这下更是被挑起了好奇心，“你朋友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就去‘探班’一下，顺便给你们带点夜宵过去，怎么样？”
就在这时，听筒另一边近似人声的杂音不知为何越来越响。她甚至隐约能听到‘是谁啊’、‘好奇怪’、‘妈妈’、‘女朋友’之类的喊声此起彼伏，好不热闹。
……好吧，看来他的确是和一群同龄朋友聚在一起。
“你朋友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饮料？炸鸡？”
“不、不用了，你就——”话还没说话，对方就像是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似的，声音显得有些遥远，“稍微安静一下不行吗？真是的……”
……这句话肯定不是对她说的。
多愿蓦然感受到了一股难以名状的压力，心里不禁有点后悔，想到自己也许不该这么晚了还去打扰世勋和他的朋友们。
没过多久，手机里的声音就又清晰了起来。
“在吗？那个……你直接来就行了，我把公司地址发给你。”
“真的没关系吗？”她忍不住再次确认道，“要不然我还是换个时间去找你吧。”
“不用，”顿了顿，吴世勋浅浅地叹了口气，“你应该也听到了吧，这帮家伙虽然有点吵，不过人都挺不错的，正好可以介绍给你认识一下。”
……更何况，他有个莫名强烈的直觉，感觉多愿这时候找他一定是为了某件重要的事。而且，如果两人现在不见面的话，那她今后就再也不会对自己透露这件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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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上首尔地铁七号线，多愿从清潭站的十三号口出了车站，接着就沿路一直走到了位于清潭洞的S.M.Entertainment会社大楼。
按照世勋在电话里解说的‘亲友探访练习生流程’，她先是主动去找了值夜班的前台，说明了自己作为朋友过来看望练习生的来意，然后用学生证登记了姓名。
虽然是第一次见，电脑上的登记簿里也没有她的身份信息，但前台的两名年轻职员并没有为难她这么个背着书包、扎着马尾、素面朝天的小姑娘，只是简单地发给了她一张探访者吊牌，之后就放她进了电梯。
电梯降到了地下室一层，大部分练习生培训室以及舞蹈练习室的所在地。
多愿记得世勋之前给她科普过，说SM公司大楼的第三到六层上面也有很多舞蹈练习室，但都是专门留给已出道或是即将出道的签约艺人的，向他这样的普通练习生则是被规定只能在地下室一层相对简陋的舞蹈室里练习。
出道以后就能从地下室升到楼上去了么……还真有种修仙升级的既视感。
来这里的一路上，多愿都在逼自己别再去回想刚才家里发现的事。这次来找世勋就当是转换一下心情，要注意不能在表情上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否则也只会强加给人家一份多余的困扰罢了。
从电梯门里走出来，她顺着墙上的标识，没过一会儿就找到了世勋短信上写的那个门牌号。
和其他练习室一样，这个房间的门上也嵌有一扇窄长的玻璃窗。她凑近窗口，往里面快速地扫了两眼，却没有找到世勋，只望见两个年轻女孩子在房间中央翩然舞动的背影，舞步配合着从门内传来的一首节奏欢快的英文舞曲。
多愿没再犹豫，伸出手稳稳地敲了两下门。
刚一敲完，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想着门内的音乐声这么大，里面的人很可能会听不见她的敲门声。想到这里，她便又抬起手，正要用力叩下去，就忽地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在窗口的对面。
门从里面打开了，站在门口的吴世勋漫不经心地打量了一下眼前略显倦色的多愿。
“你怎么还背着书包？”虽然背着书包，却已经换下了校服，穿着一身简单的浅灰色T恤衫和深色牛仔裤。
而在这同时，多愿也忍不住微扬起额头，定睛观察了一下此刻站在自己面前的少年。
她好像很少见到世勋不穿校服的样子，毕竟他们两人周末时基本不会见面。看他像现在这样戴着黑色棒球帽，穿着被汗水浸湿的白色T恤，乍看之下要比平时显得更成熟一些，而且……怎么说呢，更加‘亲民’一点。
“我……”她正要随便回句话搪塞过去，就只听见一室的音乐乍然停了下来。紧接着，她就猝不及防地眼看着一张肉嘟嘟的小鹅蛋脸从吴世勋的肩膀后面冒了出来。
……哇。好可爱，好像小狗狗。
这绝对是她这辈子见过的最萌的男孩子。没有之一。
被萌化了的多愿瞬间僵在了原地，且下意识地倒吸了半口气，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眼前这个‘惊为天人’的高个子男生。
他虽然个头很高，但看上去年纪并不大，完全是个少年的样子，应该至多也就十七八岁。粘在额头的湿漉漉的刘海下面，一双像极了小狗的大眼睛正忽闪忽闪地盯着她看，透出一种既好奇又兴奋的目光。
瞅着她这种完全不符合人设的‘惊艳’反应，吴世勋不由地暗自吃了一惊，转身朝她视线的方向看去，却正巧和背后探头探脑的少年撞在了一起，两人皆是一个踉跄。
“你凑这么近干嘛？”刚一稳住脚步，吴世勋就立马转头瞪了对方一眼，开口时的声调骤然往下沉了八度。
另一边，多愿眼中的‘狗狗眼男孩’无缘无故被这种硬邦邦的语气冲了一下，不禁微微一愣，接着委屈地嘟着嘴抱怨道，“呀，你这孩子干嘛突然这么凶？我可是你哥啊。”
……咦？竟然是这么厚实有磁性的男低音？
多愿正默默诧异着，就又见另一个身高稍矮一些的男生悠然走到了吴世勋身边，亲昵地抬手勾住了他的脖子，而后笑眯眯地转头看向她，“世勋哪，现在人都来了，还不肯跟我们介绍一下吗？”
多愿定睛一看，随即又是不自觉地一愣。
好……帅……
这是一个五官根本挑不出毛病的典型美男子。白皙的肤色、高挺的鼻梁，一双和世勋有几分相像的桃花眼深邃而有神，此时更是微微弯成了一半弦月，透出温和善意的光彩。
眼前像是在拍摄日常休闲画报一般的‘花美男三人组’，让多愿只想触景生情地感叹一句——
在坊间被戏称‘花美男俱乐部’的S.M.公司，果然名不虚传。
脸上明显地露出了不耐烦的神情，吴世勋毫不客气地一把甩掉了那只缠在他脖子上的胳膊，态度敷衍地回了句，“不是都说了是我同学么，一个个的都那么激动干嘛。”
正在这时，一个明快爽朗的中性声音从他们四个人的身后传了过来。
“是世勋的女同学来了吗？快让我看看！”
而同一时间，吴世勋和身旁的两个男生已经开始你一言我一语、自顾自地斗嘴打闹起来。可叹多愿还没来得及对这一切做出反应，只好在慌乱中探头往声音的出处望去。
“Hi~”只见对方灵活地从旁绕过了那堆吵吵闹闹的男生们，走到她面前微微鞠了一躬，然后伸出右手，冲她调皮一笑道，“世勋的同学，初次见面，请多指教。”
多愿至此才基本确定了眼前人的性别。
这是一个长相俊美、走tomboy风格的年轻女孩。头戴一顶红色棒球帽，穿着宽松的明黄色T恤和深灰色中分裤，嘴角上扬、笑眼弯弯，眼神里有一股不加掩饰的机灵劲。开口时的语音语调很有活力之余，还捎带着一丝很有特色的异域口音。
见对方分明要比自己年长一点，多愿连忙回握住她的手，恭敬地倾身鞠了一躬，“初次见面，您叫我多愿就好。”
对方随和地点了点头，接着便回过身去，朝背后几米远处的另一个女生挥了挥手，扬声喊道，“善怜啊，快过来打招呼~”
多愿闻声朝着同一个方向望去，发现此时正一个人怯生生地干站在不远处的，是个身材娇小、和她一样扎着马尾辫的女孩子，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样子，肤色是健康的小麦色，踌躇不前的模样很是腼腆。
与多愿的视线相遇，她随即绽开一个甜甜的笑容，然后匆忙提步小跑了过来，礼貌地鞠躬问好道，“你好啊，初次见面。”
一张张新面孔兴致盎然地围到了多愿的身边，让她一时间不禁有些手足无措。但望着每个人脸上友善的笑容，她原本阴郁的心情也骤然变得轻松了许多。
作者有话说第11章 练习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