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鸟》愚彧

14、番外

　　我可以如实的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是一种很糟糕的体验。

　　从小的时候我就知道了，我是一个病人，因为我的心脏里少了一小块东西——大人们说，这种病叫右心房间隔缺损。

　　当然，最初的时候我是不知道的。

　　只是从最遥远的记忆开始，体质本来就很差的我经常感冒……因为属于呼吸道感染，爸爸妈妈还一直担心我是不是肺有问题……哈哈，没想到检查结果更糟糕。

　　从医院回来之后，我的地位就从家里头普普通通的次子上升成了大家的宝贝疙瘩。爸爸和妈妈几乎把我当成了很容易碎掉的玻璃制品，哥哥和妹妹更夸张，连碰我一下都小心翼翼的。

　　在家里是这样，上学的时候当然也是。

　　老师们总是担心我会不会在他们没注意的地方磕着碰着，然后一激动就那啥了；班主任甚至特地嘱托我的同桌如果可以的话一定要好好跟着我，从班里跟到厕所跟到医务室。

　　一开始我挺受宠若惊的，但很快就有些腻味了……或者说，反感。

　　毕竟除了我以外，我们全家人都很喜欢运动——哥哥擅长剑道，妹妹则很喜欢打羽毛球——但是别说有什么运动爱好了，我就连上体育课时想跟着大家一起跑个百来几千米都不被允许。

　　嗯……不希望被当成另类，却也很清楚自己的身体不允许。在此之上，还要忍受每一次病发时的疼痛和心底时不时涌起的对死亡的畏惧。

　　怀揣着这样复杂的心情，我迎来了我的手术。

　　那是在我九岁生日的前一天，是一个很冷很冷的冬天。

　　那个下午，哥哥和妹妹都留在家里；爸爸去找主刀医生对话了，妈妈则在医院里面的小卖部里踌躇着要不要给我买些什么。

　　我一个人手脚冰凉地坐在医院大厅候诊椅上，心里头慌飕飕的，感觉心底冒出来的的凉意比椅子传给我的温度还甚。

　　虽然爸爸妈妈没告诉过我，但我自己多少是知道一些的。如果不是心脏先天发育不良而且状态很不好，哪有拖到这么大才来做手术的呀……如果死在手术台上了的话，可就什么都没了。

　　好紧张啊，好害怕啊。

　　我开始两眼发黑，感觉眼前的一切都像是突然褪了颜色。

　　就在那个时刻，抬起头的我恰好看见了一个同学。

　　是和我同一个年级的长泽明日香，一个，嗯……很可爱的女孩子。

　　哥哥以前好像喜欢过她，但我和她完全不熟，连一句话都没有讲过。

　　不过她好像没注意到我，只是一步一步地、似乎很努力地向急诊部走去。但在中途时，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想休息一下，她又拐向了我所在的这片椅子区，然后“啪”地一声把自己摔进了最靠走道的那张椅子里。

　　听上去有点疼啊。

　　唔，不过她的小半张脸都埋在看上去暖融融的鹅黄色围巾里了，也看不出来疼不疼。

　　我等了好一会儿，但是长泽还是半点反应也没有。

　　眼睛也合上了，像是睡着了一样。

　　噢噢，睡着了啊，睡……嗯？！

　　我突然想起她刚刚那副摇摇晃晃的样子来，连忙跳下椅子跑向她：“长泽？你还好吗？”

　　她没有回我，只是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呼吸着，脸上红红的。

　　我有些手足无措地站了一会儿，然后伸出手探了探她的额头：“——好烫！”

　　长泽的体温和这个冬日、还有我冰凉的手完全不符，灼热地让我的心情沸腾起来了。

　　想要帮助她。

　　我难得地拥有了一种执念。

　　在那天，这种执念一直伴随着我，从拜托妈妈帮她挂号到乖乖地躺着打麻醉，甚至一直蔓延到我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秒。

　　在黑暗将我慢慢吞没的时候，我轻轻地在心里祈祷着：“神啊，请让手术成功吧，因为我还有那么多割舍不下的东西……亲人啊朋友啊……还有长泽，真想看她笑起来的样子啊。”

作者有话说

　　手动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