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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1999·8t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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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老师》1999·8th
挂上电话筒后,蒋慈溪顺手捋了捋纠结在一块的电话线。一边捋一边思索着怎样才能把王警官的建议给落实了。
杨警官的意思是混蛋爹到所里后直接开睡,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醒,叫蒋慈溪想想办法今天就尽量别让孩子回家了。等到混蛋爹醒酒,孩子妈来解决一下再说。
蒋慈溪倒是想把杜西韧留在学校,自己宿舍凑活一晚上就得了。可也得看他自己的想法,万一想去哪个哥们家呢?这么大的人了,要尊重他。红白不说一顿打是不行的,而且也不见得打得过他。杨警官不是说了嘛,这小子把他爹打得也不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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杜西韧手里捏着那小小的粉红小笺犹如捏着一块烧红的炭。烫手得很却又没有想出好好安置它的办法。着急上火的目光在蒋慈溪的宿舍里转了一圈又一圈愣是没找到法子。吃一大口方面下去终于走了眉目,捏着小笺到阳台水池前,把小笺撕了个粉碎,扔进水池打开水龙头冲了个干干净净。
看着最后一小块碎纸渣打着旋儿掉进漏水口,杜西韧终于不着慌了。因为不着慌这才觉出肚子饿来,返回去抱着方便面一通风卷残云,直到把汤喝了个干净才算消停。
咬着塑料叉子的杜西韧挺得意:“袁春晓啊袁春晓,不好好学习就想这些不正经的事,幸亏哥们拉你一把不然就完咯!”
这么着想完了却又觉得自己对不住朋友,明明说要帮她的,却暗地里跟蒋慈溪通了气要拦她,想到这儿杜西韧叹气出了声。
就在这档口上,蒋慈溪推开门进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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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声叹息蒋慈溪自然是听进耳朵里了,觉得杜西韧目前状态应该不错,毕竟还能长吁短叹,没有彻底傻了。
“小杜同学,吃饱了没?”蒋慈溪瞄一眼咬着叉子的杜西韧笑着问道。
“还行。”杜西韧没说假话,真的只是还行,再来一桶方便面其实也是可以的。
蒋慈溪自然是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想着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话决定不提吃的事了。拍拍自家大腿后拉出凳子坐在杜西韧面前,慢条斯理地说:“我跟你杨伯伯联系了,你爸那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所以没法解决,为了你的安全今天就别回去了。你看你想到哪儿住一晚上?”
“我住你这儿行吗?”杜西韧倒是不客气,蒋慈溪一说完他就回话了,眼神可理所当然了。
蒋慈溪笑一下说:“我以为你想去网吧来一宿呢!”
杜西韧这时候知道自己错失良机了,说:“现在换还来得及吗?我是真的好久没上网打游戏了。”
“晚了。”蒋慈溪回答地特别正经,好像忘了是自己先招惹人家小同学似的。原本等着杜西韧继续跟自己耍嘴皮子的,哪晓得杜西韧站起身来凑到自己身边,相当谨慎地语气说:“蒋老师,春晓喜欢你那事你还没处理是吧?”
哟,这自己屁股都没擦干净还查起蒋慈溪的工作进度了。
“怎么了?”蒋慈溪笑着反问杜西韧。
“嗯,没、没什么,我就是提醒你别忘了。我怕时间拖得久了春晓陷的深了你更不好办。”
“哦,那咱们先解决你的事再办春晓的事可以吗?”
杜西韧一听觉得他的事儿多简单啊,根本不用解决,“我的事你不用管,已经没事儿了。我爸醒了都不知道能不能记得这事儿呢。你就办春晓的事。”
蒋慈溪望着大大咧咧说着自己没事儿的杜西韧,一下子觉得心疼。好好的孩子,当爹妈的就不能疼一疼么?
“蒋老师,拉铃上课了,你没一班的课?”杜西韧指着房门问蒋慈溪。
蒋慈溪赶紧跳起身来往门外跑,一边跑一边对杜西韧说:“好胳膊好腿的给我滚回教室上课!”
杜西韧看着蒋慈溪火上房的样子就乐,乐得忘了自己身上的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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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堂吃了晚饭出来,天还没有黑尽,因此球场上还有同学在挥汗。
蒋慈溪看着洗碗筷杜西韧,觉得自己恐怕猜中了他的心思,抽出一只烟来夹在手上后说:“洗完了碗我载你回去看看。”
“哎?!”杜西韧显然觉得自己听错了,蒋慈溪怎么知道自己在想啥?
“你脸上都写着呢!”蒋慈溪点燃了香烟,想着自己面前的是个未成年,连退两步靠着墙,懒懒散散地抽起来。
杜西韧不好意思地笑笑,甩甩碗里的水,说:“现在就走?”
蒋慈溪点头,面上的笑意在袅袅的烟雾里显得别样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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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蒋慈溪能预料到这样的情况是绝对不会骑车载着杜西韧回家来的。
杜西韧家楼道上堵满了人,还没走近就听见一个男声正在骂骂咧咧,说什么敢打老子以及早晚让你们娘俩滚蛋之类的话,接着是啪啪几声响,那是巴掌打在脸上的声音……
蒋慈溪的第一个反应是拉住杜西韧,没成想自己还是慢了一步,杜西韧从车后座上跳起来,三步并作两步往楼上去。那些堵在楼道上看热闹的人也真是令人郁闷,瞧见了杜西韧竟然自动分开条道让他冲了上去。
蒋慈溪觉得要糟糕,自行车都没来得及架好,紧跟着杜西韧往楼上冲。临着杜西韧飞起一脚快要揣上杜国威的时候一把把人死死保住,往后拖了好几步。蒋慈溪没站稳,师生两个摔作一团。
蒋慈溪拖住怀里要冲上去拼命的杜西韧,在他耳边说:“冷静,冷静,杜西韧,冷静!”
“他打我妈!他打我妈!!”杜西韧这时候什么有逻辑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就这一句说了一遍又一遍,说着还要往前面扑过去。
旁边的邻里上来帮忙,蒋慈溪加上好几个人才把杜西韧摁住。杜西韧眼里流着泪,嘴里没停下:“他打我妈,我要杀了他!”
蒋慈溪抬眼看见杜西韧的母亲,头发散乱,嘴角流着血,一边脸颊明显肿起来,身上的红色外套又脏又皱像块破布似的挂在身上……人已经被打得说不了话了,木讷的被邻居们拉扯出来护在身后,没有一丝活气。
那杜国威还在不依不饶叫嚣着要打死这个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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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慈溪死死抱着杜西韧不敢松手,直到杨警官拍拍他的手说:“蒋老师,勒着孩子了。”
蒋慈溪这才松了手,转而拉住杜西韧的衣裳,单手搬过杜西韧的脸教他和自己四目相对了才说:“不许过去。”
杜西韧已经哭得不能自已,身上也是灰尘凌乱,猛地和蒋慈溪目光对上,好似三魂七魄都被叫回了位,竟然一改刚才的失控老实的点了点头。
邻居里一位婶婶叫蒋慈溪带着杜西韧到自己家里去,蒋慈溪想不到更好的办法,再加上杨警官也叫他们去,说他们处理完这边就来找他们师生,蒋慈溪便拖着杜西韧跟着婶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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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总说我是姓钟的野种,可我连姓钟的是谁都不知道。”杜西韧横着袖子擦干净眼泪,可眼泪跟着又落下来。
蒋慈溪听着他断断续续说了许多,劝慰的话说不出来,只认真听着,哪怕是杜西韧的一声抽噎,也是认真听着。
“我要杀了他带着我妈走!不要呆了不要在这个家呆了……”
“闭嘴!”蒋慈溪抬手勾住杜西韧的脖子,把他的头摁进自己怀里,不要他再说胡话,等到杜西韧静静地靠着了,蒋慈溪声音哑哑道:“让我陪着你。”